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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这个女人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误。紧急救护课上的老师曾强调过,为了保持呼吸通畅,病人下巴和耳垂的连线必须垂直于地面,而且还要先把病人嘴掰开看看有没有异物,防止呛入呼吸道……
他抿紧了嘴巴,继续看着女人的动作。
唐嘉反复进行了几次心脏复苏急救,男子的心脏仍没有起跳的动静。
心脏不跳动,脑部就会缺氧,超过六分钟,就算救回,也会就此成为植物人……
唐嘉停止手中的动作,捏紧了掌心,静默不语。
奥罗米斯森林离内罗毕市中心太远,就算是军用直升机,六分钟也无法赶个来回。
红发青年喃喃:“完了,完了,死定了。”
原本呆若木鸡的浓妆女“哇”地一声嚎出来,抱头哭倒在地。
此刻,唐嘉的脑里一片清明。她蹲身,抱着膝盖,头埋阴影中,开始仔细思考。
临床医学的课程学习、研究疾病的病因、诊断、治疗和预后,范围广泛。毕业后,她在正式就职前,曾在各个科室轮流实习过一段时间,呆的时间最长的,便是心脏外科。
科室里曾有一个从医几十年的老医生,闲暇中提过一个案例……
众人见她动作,以为是因为无力回天,已经放弃。于是有人走上前来,开始劝慰浓妆女。
唐嘉却突然站了起来。
众人都惊了一跳,齐齐望过来。
唐嘉向四周望去,眼神锁定住“圣屋”旁的那辆白色普拉多。
她声音沉静,手指向车子:“把人抬过去。”
围着的几个白人游客不解地看向唐嘉,一动不动。
浓妆女大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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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青年和另外三个白人,抓着中年男子手臂与双腿,把他抬到汽车旁。
无数双眼睛,都等待着唐嘉的动作。
唐嘉一声不吭,打开车门,动作迅捷地从发动机里扯出红蓝两根粗长的电线。她向驾驶座望了一圈,没找到需要的布料。
驾座旁只插有一把非洲古刀。
唐嘉眉心轻拧,脱下外衫,提刀划衣。一声断匹脆响,利刃裁破外衣,截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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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斯鸿和周鹏站在一旁。
周鹏嘴巴微张,傻傻问:“唐医生她……她要干嘛?”
喻斯鸿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
外衫下只剩一件紧身的黑色吊带,轮廓勾勒无疑。可她专心致志于手中的动作,把电线绑上两个老虎钳,再用开裂的外衫包裹起来,对旁人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心无旁骛。
安静而沉着,美如神女。
他听见了自己胸廓中巨大的心跳声。
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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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后,唐嘉再次站在中年男子旁。
红发青年抬头看着她,语气不可置信:“你要用发动机当心跳起搏器?!”
唐嘉没出声。
红发青年手指抓紧衣服,喃喃:“疯子……疯子……”他抬头叫道:“控制不好他立刻就会死!”
唐嘉依旧不理他,眼神看着地上昏迷的中年男子,出声:“出来一个人,去车上点火。”
抬人的几个白人男子都没动。
如果出事,点火的人就等于直接沾上了人命。
唐嘉看向浓妆女。她身体抖得不成样子,根本无法工作。
唐嘉皱眉。
忽然身旁有人发声:“怎么做?”
唐嘉扭头,是那个她仍不知道名字的中国男人。
唐嘉第一次仔细打量他。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英气逼人。脸庞瘦削却又棱角分明,鼻挺如刀锋,眼神很有力度,亮如朗星,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痞气。唐嘉眼神微扫,注意到他耳垂上有两个已经长合的耳洞。
唐嘉平静道:“我说点火你就点。”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喻斯鸿上了车,坐上主驾,手触上钥匙,看向车门外。
唐嘉蹲身,双手拿着裹布铁钳。
她说:“点。”
喻斯鸿右扭钥匙。
发动机开始突突发声。
唐嘉深吸一口气,用铁钳轻按病人上下心室,又立马提起来。
中年男子身体在电击下向上一震,□□的胸膛留下两个青紫印记。
唐嘉俯耳去听。
依旧没有心跳声。
她出声:“再点。”
喻斯鸿再次右扭钥匙。
发动机的轻鸣中,唐嘉重复一遍动作。
她刚把铁钳提起,一旁的红发青年就已经扑上来侧耳去听。
“跳了!跳了!”他大叫。
浓妆女哭着爬过来,贴着耳朵去确认。
咚。
咚。
她捂脸大哭。
众人的激动与喧闹中,唐嘉钻进车子,默默把电线等工具收掇好。她从车中出来,带上车门。一回头,与那个男人的视线交汇。
他在看她。
喻斯鸿摸出打火机,冲唐嘉摇了摇。
唐嘉看他一眼,伸手。
喻斯鸿把打火机扔向唐嘉。
机身在空中做了一个抛物运动,被稳稳接住。
唐嘉冲他点点头,转身,摸烟点燃,又扔还給给他。唐嘉走到车子另一头,靠上车身,咬烟望向远处。
喻斯鸿拇指抚摸机身,低头笑了笑。
7。 Chapter7
很快,便有直升机赶到现场,浓妆女请求唐嘉陪同一起。担架匆匆把人抬入舱内,桨翼的旋空声中,直升机赶往内罗毕市区的中心医院。
中年男子在接受了一系列仪器测量和救护后,很快好转醒来。浓妆女拉着唐嘉的手,热泪盈眶。她强烈要求唐嘉留下地址,要给唐嘉送面锦旗。
唐嘉从医院逃回办事处。
沥沥小雨从空而降,月亮也已经湿漉漉地攀上天空。
她开门进房,出乎意料地是,赵媛媛早已回来,正躺在椅子上试图摆出一个优雅的葛优瘫。
唐嘉一边换鞋一边问:“女王树屋好玩吗?”
赵媛媛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女王树屋是肯尼亚的著名景点之一。1952年,现今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当时的伊丽莎白公主曾在此处下榻欣赏野生动物。当天夜里,英王突然去世,皇室当即宣布公主继承王位。树屋也因这段“上树是公主,下树成女皇”的故事而驰名世界。
唐嘉走到床边,放下黑色旅游背包。赵媛媛随着她的动作转过头来。
赵媛媛:“我和梁瑞吵架了。”
“怎么?”
赵媛媛转回头部,盯着乱撞灯泡的飞蛾:“我觉得他喜欢我没有我喜欢他多,我觉得自己又蠢又傻。”
她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赵媛媛是皇城脚下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祖辈起便家境优渥。而父亲早年冠公职下海经商,更是赚出了不浅的家底。与之相比,梁瑞的家境寒碜多了。他父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靠地里刨食养活了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小儿子也挺争气,考入首都名牌大学,毕业后一直北漂。
赵媛媛:“我不漂亮,学历不够好,工作也要靠家里人。没什么大出息,性格也和温柔沾不上边。他会跟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本地人,因为我爸。”
唐嘉没吭声。
赵媛媛负气道:“他干嘛找我啊!干脆去娶我爸好了呀!”
唐嘉几乎被她孩子气的抱怨逗笑。
赵媛媛从椅子上坐起来,托腮看着唐嘉的身影:“你有男朋友吗?”
唐嘉手一顿:“没。”
赵媛媛睁大了眼睛:“逗我的对吧!你这么漂亮……当初伦敦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要是男的肯定已经爱上你啦!”
唐嘉与赵媛媛从北京出发前往肯尼亚,但二人并不于北京相识。MSF要求派驻医生必须自费修习热带病学课程,而缪缪几家为医生提供短期热带病学修习的大学,有两所都开设在伦敦。
赵媛媛偏偏脑袋:“那你谈过没有啊?”
“两个。”
“啊?那你怎么分了?”
唐嘉用手指梳笼头发,退下手腕上的皮筋,松松系个结,“一个不大好,一个……”她垂下眼睑:“过世了。”
赵媛媛纠了纠衣角,歉疚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别放在心上啊。”
唐嘉摇摇头,“没事。”
赵媛媛不安的表情却更重了。
唐嘉笑笑:“他以前讲,所有的热恋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感应性的精神病。”
赵媛媛一愣:“啊?”
唐嘉:“因为一切爱情中都存在自恋的成分,一个热恋中的男人使一个女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才会感到这个女人是多么漂亮,多么迷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对各自的对方深感兴趣,他们需要的只是对方给自己带来的自恋的满足。”
赵媛媛:“不明觉厉……但感觉挺有意思的啊……”
唐嘉点点头:“嗯,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下一句她没说出来,也很残忍。
唐嘉低头轻抚手指,想:齐彧,你教会我什么是爱,却又残忍地让我无法再去爱别人。
生命的泥被委弃在地,乔木不生,唯有荒芜。而她将自此在空虚的一生中奔走哭号、孤苦无告。
何其残忍。
赵媛媛看一眼她的表情,忽然大叫道:“啊!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她一拍手,火急火燎地去翻包,翻找出一个木雕河马,献宝似的在唐嘉面前展示。
唐嘉手指摸过木雕上鲜艳的彩漆,认真说:“谢谢。”然后她指了指床上的黑色旅行背包,“我也给你带了礼物,你自己拿吧。”
“真哒?!”赵媛媛小跑过去。
唐嘉听到拉链被拉开的响动。
接着是赵媛媛疑惑的声音:“什么样的礼物啊?”
“一串手工项链,”唐嘉疑惑,“怎么,没找到吗?”
“项链……项链……”赵媛媛一边翻动,一边喃喃自语:“没有啊……”她忽然叫道:“唐嘉,你怎么还带着枪?!”
枪?
唐嘉走到床边,拉开背包口。
皱了皱眉。
她提起包,把装着的物品哗啦啦一股脑倾倒在床单上。
刮胡刀、□□、弹匣、换洗背心……
没有一样是她的东西。
这是……拿错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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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斯鸿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腰上缠着一条白色浴巾,□□着上身,仍有晶莹的水滴沿着肌理淌下。
酒店房间的风格是仿丛林式的,地板以大块磨圆人造鹅卵石代替。床头柜上的墙壁处,贴挂着一幅乞力马扎罗的雪,旁边则是海明威的头像。
他从柜子上拿起长裤,伸手从后兜里抽出那张捡来的照片。后退几步,躺倒床上。
然后,把照片正着看,倒着看,再每个角度旋一遍。
压下心头一丝荡漾,喻斯鸿折折照片,摸出一把小刀,沿着折痕把左边部分切下来,唯独留下右半张。
做完这些后,他把床头放置的黑色背包拉过来。
从里面抽出一张员工证模样的套胶卡。
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