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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门外有柴油机发动的巨响,随后是一声吆喝:“小寻!你先搬着,客人很急,我把这趟送过去!”
陈寻回首的应声从她身侧的空气流过:“知道了!”
叶西心里有复杂的思绪扦格抵触。像蚂蚁在挠,又像往针孔穿线,无论如何都对不上。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似乎已经搬了很多桶,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后来跟不上它的节奏。
猝然有货物坍塌倒乱的雷响,叶西慌忙转身查看,见陈寻双臂撑在一旁石柱上,脚边躺着一只仍在惯性中来回摇动的水桶。
她跟过去,紧张问道:“怎……怎么了?”
陈寻摇摇手:“没事,突然腰痛。”
“腰痛?”
“嗯,旧伤,以前打球扭的……”他单手撑着石柱,缓缓转过身来。
叶西看他眉头揪得很深,汗珠从额际滚下来,一副剧痛貌,不禁担忧:“真没事?我看你痛得厉害。”
陈寻微微吸气,顿了良久对她说:“你能帮我贴下膏药吗?”
“可以。”她毫不犹豫。
“那边那个黑包,”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指向右边的墙角,“最靠外的夹层。”
叶西照做,找到一片云南膏药,一刻不耽搁跑回他旁边。
“贴哪儿?”她皱着眉问,手足无措。
陈寻手臂向后,微微撩起T恤下摆:“脊椎正中,我按的这个位置。”
她双颊一热,闭气缓缓绕到他背后。这一眼看得她冷汗涔涔,他青筋微露的手背下,平坦的脊椎正中有一个很小的鼓包凸起,像是骨头在这里没长对位置,顽劣变了形。
“怎么会这样啊……”她哆哆嗦嗦地揭开膏药,忍不住喟叹。
“打球本来就是高危运动。”他无所谓地笑笑。
左上天窗的风扇叶子转动,照过来的光与影不停旋转变换。
叶西小心翼翼地将膏药贴上去,手指一点一点按服帖,唯恐动作太大。
陈寻猝然失笑,她抽手,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叶西又按了按,才算贴紧。而后他直起身,面对她递来一根塑料捆扎绳。
她不解:“干嘛?”
“你帮我在腰上绕一圈,”他把绳子又往前送了送,“一会出汗我怕膏药会掉。”
叶西垂着眼慢慢接过,捏在手心里不敢做下步动作。
陈寻又笑了笑,忍痛将衣服下摆撩起,露出精细的腰。
她抬右脚,向前迈了一寸,再缓缓跟上左脚,颤颤巍巍地捉着绳子,伸到他腰后。他往前凑了凑,二人间隔缩小,她迅疾把眼睛别开,另一只手从后方拉住绳子往他身前带。
风扇还在转,拨动气流。叶西眼前一下是光,一下是扇形阴影。
绳子绕了两圈,她刚欲打结,他沉声阻止道:“再多绕两圈。”
叶西长长吸了口气,呼出来。二人一深一浅的气息错身交织。
她第一次跟异性这么近距离,倘若没这根绳子的掩饰,简直就像她在抱着他。
耳边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她加快速度又绕了三道,最后紧闭双眼在他腰前匆匆忙忙打结。
“好了?”他问,声调底下有笑意。
她像被烫着一般迅速跳开,背对着他冷声回答:“好了。”
“OK,”他转身用力提起水桶,静默中忽而一声,“谢谢你。”
“西西。”
第19章 过眼03
陈寻一直用余光紧攫着顶上的风扇叶,好像这样做能让那风把他心里的热烫吹得更快些似的。
滤进来的阳光透明发白,一根一根抹在叶西的头顶。他听见她嗡嗡地同他说道:“……谁让你这么喊的?”
拳拳心脏在胸膛里鼓动得很快,从刚刚就这样了,不过他隐藏得很好。叶西在凑近时会捎带来发间的残香,他说不上来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可能有点像洗苹果之前嗅了嗅果香,反正是很舒心愉悦的感受。
他皇皇然埋头又搬了好几桶水,腰实在有些遭持不住,便停了下来,挪动脚跟靠在石柱旁,默然凝视着叶西在陆离光斑中的背影。
想了想,他带着忐忑问:“不能这么叫?”
叶西偏过身来,斜睨着他,语气尤为不善:“不能。”
陈寻便笑笑,只说:“好吧……”
他摘下粗布手套,点了根烟,开始攀谈:“你为什么也想挣钱啊?”
本想回答“为了更早独立”,可听起来似乎狂妄了些,于是她换了种说法:“想攒点钱去旅游。”
“去哪?”他抬头,仿佛对此答案很是来劲。
“嗯……”叶西沉吟片刻,择了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答案,“云南吧。”
刚认识韩素没多久的时候,她得了空闲就跟自己分享中考后暑假去云南游玩的经历。什么丽江大理,苍山洱海,如水洗过的蓝天,像颜料盘里晕过的云彩,说得她实在心痒痒。
她反复声称自己不是个愿意亲近自然的人,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没那个契机和条件,要真有了,她又岂会拒绝?
当年她所在的小学每个暑假都会举行夏令营这类的活动,父母没离婚前,她也动过要报名参加的心思。出于为家里的经济状况着想,回家央求时她会把心愿降到最低,出国是可以死心了,远的也自然不必考虑,不出省的城市倒还有商量的余地吧?
但叶爱军从不与她商量。
“去什么夏令营?老老实实在家做家务!小小年纪学会跟人攀比,长大了还能好?”这是他最爱的一套说辞,叶西到后来倒着都能背出来。
碰到这种情况她会再去找妈妈负隅顽抗一番,而林俐往往会采用怀柔战术:“明年好不好?明年妈妈保证让你去。”
然后,叶西等来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明年”。
想到这里,她的心蒙上一张密网。
这厢陈寻轻轻吐出一口烟,翻开颅内的那本便签本,在已写的“艾薇儿”和“不吃香菜”下一行,补上“云南”二字。
他轻扶着腰答:“其实我也蛮想去云南的。”
叶西瞥过来,满眼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真的啊!”他笑了笑,指间的烟气扶摇而升。
她这下终于肯将身子转过来直对着他,不自在地捏捏耳朵说道:“我记得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我舅舅他们一家去了云南旅游。回来时带了些特产,什么鲜花饼啊杨梅啊乳扇啊……挺多的。可那天我放学回来,一个都没捞着。”
她耸耸肩,垂首踢踹脚前的小石子。陈寻莫名嗓子眼发涩。
“为什么?”他攒着眉毛。
“都给我弟拿走了。”
“你不应该抢回来吗?”
“懒得抢,他动不动就要跟我打架,我不想变成跟他一样的人。”要说叶南是从山上逮下来的野人,那她第一个赞同。对,还得再加个叶爱军。
“是你亲弟弟吗?”问这话时,陈寻眼神一深,不过叶西是看不见的。
她奇怪着,双眼睁圆看过来:“是啊?”
他默然片刻,再开口时语调很沉:“你不是说你是独生子女吗?”
“我……”她愣住,忖了又忖。
好像确有那么回事,上回在网吧她是这样回答的。可现在想来又似乎没必要,那段时间她心不太定,总怕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当晚她本就因弟弟鸠占鹊巢而意气出走,他还问那样的问题,她才当即像被针扎了一下,遵循潜意识说了谎。
于是她讪笑两下:“那时候跟你不太熟,就瞎答的。”
他跟着笑:“现在就熟了?”
她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所以……你上回提到的,犯过罪的弟弟……”脸上表情一凝,陈寻又抽一口烟,对她这个弟弟好像尤为感兴趣,“就是他?”
叶西抿嘴,不情愿道:“嗯。”
他抬臂,往脚尖前的地上点点烟灰,低头的动作藏住眼神:“那……犯的是什么罪啊?”
气氛倏忽诡谲起来,周身的空气密度变大,黏着在一起,叶西皱眉,心里没来由一慌。该答还是不该答呢?总觉得二人的关系还不到袒露心扉那一步,毕竟她连韩素都是提防着的。
也许是十秒,也许更久,沉默之后陈寻紧盯向她,又低声问:“嗯?”
指尖掐进掌心,不太善于扯谎的叶西正惶急思索一个合理的回答。他在这时向前迈步,走直线压迫着她的目光缓步而来。剩三四步时他停止,抬手悬在她肩上。
“他……”叶西紧张,终于要脱口而出。
门外猝然响起隆隆发动机声,工人的吵嚷紧跟其后,陈寻收手,又退回原先的位置。叶西呼气,掉在嗓子眼儿的心降了下去。
“他妈的,晒死老子了!”阵阵骂骂咧咧涌进来,空气密度又松散回去。陈寻好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腰回身搬水桶,叶西留在原地僵了很久。
其实刚刚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便会把实话说出口。
近七点结束,霁月已爬上T市西空。直到离办厂,也没再见赵系景和他爸爸回来过。陈寻问叶西急不急着回家,她跟在后头默默摇头,他便笑:“那带你去吃饭。”
他知道好几家味道不错的小餐馆,都隐藏在不起眼的街角旮沓,饭菜水平却绝对能登得上中式“深夜食堂”的牌面。这样说着,叶西来了兴趣,连连点头:“挑家辣的!我想吃辣!”
她被林俐管着,已经百八年没吃过重口味的菜。
陈寻遂带她找了家川菜馆,路上无聊,他还问:“你怎么这么瘦?”
叶西哑口几秒,只硬怼:“你不也挺瘦?”
“我这是健康瘦,”他声调下有得意,“哪像你……营养不良。”
“……”她额角一抽,不服输地狠言,“我呸!”
凉风拂过街头,陈寻忽然回头抬手圈住她的手腕,惹得她心一惊。脸上带着微笑,他夸张道:“你看,就这么细……我一圈就圈过来了。”
叶西恼得不行,用力挣开:“别皮!”
她这一声又正经又严肃,一副教训小孩的口吻,他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在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朗笑出声,左右往来的路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叶西无语,浑觉自己颜面尽失。
第20章 过眼04
这家川菜馆的主流食客大概是学生,进门一看,里里外外坐的都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店铺不大,但排气做得很好,闻不见什么呛鼻的油烟味。
陈寻坐下后就煞有介事地对叶西说:“你点,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不把自己喂胖不罢休!”
叶西刚要落座,被这话一哽:“……”
这时店里还很安静,可能是因为大多桌位都没真正开吃。陈寻拆开筷子,朝二人面前的消毒餐具先后一戳,“啪”的两声巨响显得格外震耳。
“你能温柔点吗?”叶西故意怼他。
陈寻微笑,也怼回去:“不能。”
服务员刚上一道凉拌黄瓜,他安睡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叶西夹了片黄瓜塞进嘴里,听他在话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嗯我在吃饭,你结束了?”
“那你要来吗?就在老张这家。”
“OK,等你。”
电话刚挂,没等叶西好奇要问,陈寻就率先交代:“是阿赵,他也过来……你介意吗?”
这样先斩后奏的方式令她也无法再做否定回答,好在她并不讨厌赵系景,于是她摇头:“可以呀。”
他“嗯”了一声,动了两下筷子,想起什么又道:“一会儿他来了……你别问他之前去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