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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梯口,陈寻果然正靠着墙等她,戴着耳机插着兜,嘴边的笑不知是因何而起。他看见叶西,立马摘耳机冲过来卸她的书包。
叶西拧不过他,书包带攀到他肩头时,他整个身侧往下一坠,逞能不服输的模样令她不住发笑。
“笑什么?”陈寻嘟囔一声,在拥挤中找到她的手,“寒假是不是没空出来?”
叶西“嗯”了一声,曲起小拇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好好学习呢,你又忘了?”
“没忘!”他嘴角的弧度持续上提,也弯起小拇指,勾住她的,“那……你能把新家地址给我吗?”
“做什么?”
“你给我就行,我有惊喜。”
“……神经。”
走出小广场,叶西开始惴惴不安,放假东西多,妈妈势必会在门口接她。她想了想,扭头看向陈寻:“我们……就到这块分开吧。”
陈寻的另一只手还搭在她耳边替她拨头发,闻言一顿,旋即脱力地垂了下去。
一道离开的还有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
“嗯好。”他答应着,缓缓敛尽笑容,剩一丁点挂在嘴边,仿佛仍有所期待。
叶西逐渐放慢脚步,并向前伸臂:“书包给我吧。”
陈寻先是停下叹了口气,才转过身,眼角向下,不甘的情绪在当中栖息。
“我能再陪你走一段吗?”他皱眉央求,“你的包很重。”
“不能了,真的不能。”她也在央求,央求他不要急于一时,央求他懂得来日方长。
两旁不停有学生欢笑着走过,连流云霜风都带着喜色,唯独他们看起来那么苦涩。
进退两难、举步维艰,总在问什么时候会变好,却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有了一根希望的火柴,在冬夜里擦亮火苗,护着捧着,求它坚持下去,转头再看,灭得彻彻底底。
陈寻看见叶西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垂首拖着步伐走过去,卸下书包帮她背上。包带的沉重全在他手臂上,尽管已经到了她背上也如此,他像在教人学骑车,临了放手的时刻,缩了缩又抓回去。
叶西无奈:“我真的背得动。”
陈寻置若罔闻,兴许是想到未来将近二十天都不能见面,他矫情至极。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叶西一咬牙,向前迈步,狠狠甩开他的手。走了几步,又不忍心,回头看他,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阿寻,”叶西怯怯地喊,“明年见。”
她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说完就闷头快步逃开了。
明年再见吧,事情都会变好的,对吧?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想要手牵手在太阳下漫步……
陈寻和叶西也想啊。
*
到家下楼,林俐把车子搬到楼道口充电,家校之间的路程加上她上下班的行程,足以在一天之内耗光电池的储备。所以她轻易不会来学校,这一次是为了帮叶西装书,上一次……是因为叶南的事。
当晚在教学楼下,寒风剔骨,林俐一脸愁容,握着叶西的手道:“下午我去找律师了,他说‘受害者自愿发生性行为’这种理由是成立不了的。”
叶西听完,满心荒唐:“本来就不该考虑这个!”
她甩开林俐的手,转身要走,立即被拦下。
“叶西啊,你冷静点听妈妈说啊,要是这样,我们以后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我们本来就抬不起头了!”
叶西大喊,脚下长了铆钉,浑身战栗,车库里一整排的灯都亮起。
林俐怔住,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
“你为什么就不想想刘晶晶的家人呢?”凉风倒灌,叶西的喉咙干涩欲裂,“如果是我呢?如果被□□、被杀的人是我呢?你也愿意看到凶手坚称我是自愿的吗?两条命没了!回不来了!我们抬不抬得起头又怎样啊!”
林俐双唇颤抖,满眼无措:“可是……”
“别可是了。”叶西都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受排挤、被谩骂、遭遇异样的眼光,这些她们同样在经历,就不存在谁不理解谁。
叶西平复心情后,拨正凌乱的头发,面容冷静,淡淡地说:“妈,我能忍,你也能忍的。”
大忍小忍,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林俐能年复一日地拉线到楼底给车充电,充完又把车搬到楼上,成日的小忍累积起来,哪里会比承受那些要容易。
想到这里,叶西用手臂勾着包,凝视林俐的背影,暗自盼望她能早日想通。
*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夫妻,放在亲属关系中也照样适用。
除夕夜,原本按照惯例,叶西应当随妈妈去外公外婆家吃年夜饭,今年却去不了。一是林俐自己拉不下这个脸,到时候一桌的七姑八姨免不了得问上几句;二是林父也特意打了招呼,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等正月中旬家里头空了,再过去聚聚也不迟。
母女二人吃得极简,大虾一盘鱼一条,就算是桌上仅有的大荤。素菜小炒倒是不少,想着法混搭着烧。全部上齐,也摆得满满当当。面子工程无外人来看,不过做给自己心里舒坦。
林俐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得很大,春晚还没开始,正播的是晚会前的准备工作。这样一来,屋里的每个角落,都是热闹的人声。
叶西在动筷前翻了一下手机,几乎全部的清单好友都晒了年夜饭的照片。精致滤镜、丰盛筵席,配上真挚的新年祝语,在这一刻,网络世界里的所有人都真心实意,不惧揣度。
林利落座后,率先举起了装满可乐的玻璃杯,邀她碰一下。
“来,妈妈祝你来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学习进步!”
叶西笑着回应:“那我祝你,健康平安,工作顺利,越来越年轻!”
过往痛苦,此后烦忧,一概不提。除夕夜的价值就在于,它是被翻的那一页刚好立在正中央的时刻,你可以暂时忘记页前的内容,也可以不用担心页后到底写着什么。
杯子落回桌面,林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叶西面前。
“不多,但图个好兆头。”
叶西含笑收下,对这个所谓的“好兆头”也充满了期待。
同样吃得潦草的还有留在静安小区的陈寻和徐婉雅,二人弄了一份家庭式火锅。徐婉雅在开吃前去佛像前默拜了十分钟,口里念的内容,陈寻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毕竟他也一样,盼望来年顺利,盼望陈觅能在天上快乐无忧。
陈寻吃了一半,想起什么,问道:“妈,药你还在吃吧?”
徐婉雅毫不犹豫地点头,似乎这场劫数让她突然通透明白。
“在吃,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年后我也会去工作,你放心。”
陈寻点头,发自内心地笑:“那就好。哎老妈,我一会儿出去找一下阿赵,回来再陪你看春晚。”
其实陈寻是要去给叶西放烟花——枉顾全城禁燃禁放的明令,顶风作案放烟花。
零下的冬夜本就凉,越往城外靠近气温就更低。陈寻也没想到叶西的新家会这么偏僻,矮房之间的小道黑灯瞎火,凉飕飕的风钻进骨髓,无孔不入。
但也有好处,在这里放烟花应该惹不来什么关注。
陈寻摸索到地址里的单元楼下,弯腰卸下胳膊上的重担。他一共买了三桶小型礼/花/弹,单个尚轻,码在一块重量也不小。
他直起身来,松泛着胳膊掏出手机,浅浅地呼吸,呵气成冰。
先在输入框里编辑好短信,而后叼一根烟点燃。烟烧了半寸,陈寻伏下/身子用烟引燃所有烟花的引线。
跳开的一瞬,他按下发送键。面前三条缕线歪歪扭扭从黑暗中滑翔而上,擦亮楼墙、擦亮夜空,到达最顶端,绽开成流光溢彩的花。
陈寻仰头凝视夜空,花开花落,残影掉进他眼中。他知道,此刻楼上一定也有个人在和他一起看。
如果夜很黑,他要送她光。
低下头,他喜不自胜地想要给她打电话,侧方不远处倏忽传来一声贯耳怒吼。
“哎!你吃豹子胆了!钱多啊!不能放烟花你不知道吗!”
“还不快走,一会儿巡逻警察要来咯!”
陈寻吓到一滞,几秒犹豫后,转身落荒而逃。小道似乎比来时更短了,夜风也暖和许多。他跑到人影寥寥的大街上,偶尔回头,身后的夜空仍在时不时明灭闪烁。
烟花努力烧着天幕,尽管转瞬即逝,也留下了淡灰色痕迹,是新增的生命线,是新年的序章。
陈寻撑着膝盖喘气,愉悦在心口不断放大。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他旋即拿出来解锁。
亮白屏幕,他在这边,她在那头。
上一条他说:“西西,到窗边看天空。”
下一条她回:“我看到了,阿寻,新年快乐。”
第69章 转弯01
新年过后,生活节奏又恢复往常,甚至较之从前变得更快。
转眼,叶南案的一审就要开庭。对新闻媒体来说,这案子在彻底结束之前,都不会失去它的热点性,民愤也会持续具有被煽动的价值。
最近地方台在跟踪报导此案时,还新设了一种形式,即找来一些拥有相关领域知识的专家探讨“未成年刑责年限”和“未成年罪犯应当如何处罚”等话题。
仿佛一夜之间,全城掀起对这两个话题的议论狂潮。
叶西看过一句话,说的是:这社会有个奇怪的规律,总是等到有人以命相逼,才意识到事情不小。③
她很认同,并冥冥中觉得,这个事情在往后至少五年里,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善。说得残忍点,肯定还会有很多生命为之牺牲。改革的道路上总是尸横遍野,这点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事实。
开学第十天的早晨,来食堂吃饭的学生不多。空气密度仿佛也因此而受到稀释,流动不再笨重,任何一些风吹草动都能从一传百。
叶西在馄饨窗口前排队,前排学生都走光时,她不经意转头,恰巧看见刚走到隔壁面条队伍最末端的陈寻。除夕过后,他们没再见,今天是别后第一面。
正青春的少男少女外貌变化快,一个寒暑的暂别便可能给人面目一新的感觉。譬如此刻,叶西觉得陈寻又高了点,也精神了不少。
他还没发现她,手里捧着本单词口袋书,极其聚精会神,炯炯的双眼像埋在纸里。赵系景蹦跳着突袭他的肩膀,还把他吓了一跳。
阿姨下好馄饨,问叶西要不要加卤蛋或者豆干,她前倾着应答,俄顷,大电视开机的提示音在身后响起——穿云箭一般笔直射中她的背。
她脊柱一僵。
食堂电视在早间只放新闻,除非老天眷顾她,不然不会有例外。
叶西木然抬掌扣上碗沿,低头小心迈步,端到调料台。碗放下,汤面晃了晃,她的心绪也跟着晃了晃。她往里加了点辣椒粉和香菜,这些辅料刚掉进去就四散逃窜开来,颇有种被烫到呼救的意味。
头顶人声很响,响遍空气的每处缝隙。
“那么徐教授您认为,叶南是反社会人格障碍者吗?我知道我们国家的刑法对待精神病人是有特殊刑责规定的。”
“嗯据我了解,叶南基本符合反社会人格的特征,比如无同理心无羞耻心,缺乏责任感,没有良知,情感冷漠等等。而且数据表明,‘反社会人格的主要危险因素有父母的拒绝型养育方式、父亲低文化程度、单亲家庭、父母离异等。④’”
“那我们国家对待这样的特殊罪犯,会如何处理呢?”
“如果他已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