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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电话第二次传来那番不紧不慢的留言时,钟岳再也坐不住了,放下电话起身就往外走,迎面碰上林一南抱着一摞文件从外面进来。
看见钟岳往外走,林一南赶紧说:“钟哥,再过二十分钟就有开会了,你现在去哪儿啊?”
钟岳头也不回地说:“会议不开了,取消。”
取消?林一南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刚要求证,说话的人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
钟岳以从来没有的速度冲进了童恩住的那幢公寓,拼命地按着门铃,心里反复默念着,在家,在家,在家……
“先生,先生?”身后的叫声猛地增大,钟岳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
“您是找先前住这儿的房客吗?”一个戴着管理员徽章的小个子男人问。
“对对,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钟岳急切地问,没有注意到对方说话的措词。
“搬走了,昨天搬走的。”
“搬走了?您是说,她不住在这儿了?”钟岳似乎没听懂,机械地问道。
“对,不在这儿住了,搬走了。没见我们正准备打扫房子吗?过两天就有新房客住进来了。”小个子管理员有些不耐烦地大声说,心里奇怪还有人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钟岳根本没注意对方说话的语气,他不甘心地问:“她搬哪儿去了?您知道她搬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我们只管租房子,不管房客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我能进去看看吗?”
管理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说:“看吧,反正是套空房,想看就看吧。”
再小的房子,因为没有了东西,也显得空荡荡的。原先温馨舒适的感觉没有了,地上零乱地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杂物,屋子里再也找不到那个温柔的倩影。钟岳从客厅走到卧室,再到厨房、卫生间,每个房间或多或少还留存着童恩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客厅里看过的杂志,卧室中喝了一半的水杯,钟岳站在屋子中间,想象着童恩独自一个人收拾那些东西时的心情,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咽喉,憋的非常难受。他走进卫生间,看着墙上镜子中的自己,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他深爱着的女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给他半个理由。
一点亮光在钟岳的余光中闪动了一下,他凝神细看,洗手池的角落里,一支黑色的发卡静静地躺在那儿,卡子背上点缀着的一排亮晶晶的蓝色水晶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微弱的光芒,钟岳认识这只卡子,只要是需要把头发盘起来时,童恩总喜欢用它固定两边的碎发。他伸手拿起这只卡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走出了这套公寓。
一连两天,他静静地守在电话机旁,等待着。杰瑞说的对,他只能等,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已经找遍了这个城市所有的宾馆饭店,凡是可能找到童恩的地方他都找过了,现在,他只用等,等着童恩来找他,但是,她会来吗?
他不想这个问题,来不来他都要等。他只能等,因为他已经想不出其它办法。他像个钉子似的钉在电话机旁,默默地等待着,他要等一个理由,一个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理由,一个让她不辞而别的理由。
当电话想起来的时候,他紧张地胃直痉挛,突然的疼痛使他拿着电话的手直颤抖。
“钟岳,快打开电脑,看你的电子信箱。”电话是许卉兴奋的声音。
电脑?信箱?
钟岳半天没反应过来。
“快点儿,打开你的信箱,看看有没有童恩给你的信。”
信?
打开电脑,进邮箱,收件箱,一封未读邮件。
“有没有?有没有啊?”许卉急得恨不能从电话里把手伸过来。
“有。”
钟岳嘴唇颤抖着,手也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点中那个小小的信封,看到最上面的两个字:钟岳。
一股热热的液体冲出了钟岳的眼眶。
第七十章 对不起
钟岳: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但是,面对你,辞别的话我说不出口。考虑了千千万万次之后,还是决定离开你。钟岳,对不起,我没有自己以为得那么坚强,在世俗面前,我选择了逃避。
我走了,这次,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我知道,我欠你一个理由,但是也只能欠着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有些东西是还不清的。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你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巨人,虽然起点很高,但脚下只要一个肩膀的距离;而我,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一粒草籽,偶然被风吹到了你的身边,但是我不能在你身上生根发芽,原因很简单,巨人的身上是不可以长出杂草的。
钟岳,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如此,我也如此。至少,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最美好的日子,虽然它太短暂,但是我会把它装进密封的瓶子里,永久的珍藏。
再见,钟岳。不要再找我了,无论我被风吹到哪里,我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泥土。只是,非常非常抱歉,为了带给你的烦恼,为了留给你的责任,为了所有的一切,对不起,钟岳。请珍重自己!
童恩留笔
钟岳,对不起……
诺大的书房里,一个细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钟岳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旋转椅里,盯着一天一夜电脑的眼睛终于在凌晨三点疲乏地闭上了。一个轻灵的倩影飘然走到他身边,缓缓地弯下腰,纤细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喃喃低语:“钟岳,对不起。”钟岳紧张地指节微微颤抖,他不敢睁开眼睛,恐怕惊跑了身边的倩影。
钟岳,对不起……
耳边犹自响着呢喃的声音,钟岳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抓住抚在眉头的纤指,张开眼睛看上俯在脸前的美丽双眸,“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我?”
幽幽地一声叹息:“我已经都写在信里了。”
“我不懂,我看不懂。童恩,你亲口告诉我,你离开我的理由。”
轻轻地摇头,“我说了,你是巨人,我是杂草。”
“什么巨人,什么杂草,不是,这不是理由,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我只能欠着你了。对不起,钟岳……”
“别说对不起,告诉我童恩,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才可以不离开我?”
美丽的双眸漾起微微涟漪,“钟岳,你不仅仅是你自己,你脚下的路太陡,你不能迈错方向。我走了,不要再找我,珍重自己。”
手掌中的纤指在渐渐地抽离,钟岳死死地抓住,“别走童恩,别走,我爱你,我需要你,因为你,我的生活中才有了阳光,别把阳光带走,我不是巨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也害怕黑暗。童恩,你答应过永远和我在一起,别走,别走,别走童恩,童恩……”
一声大喊惊醒了钟岳,心脏砰砰地跳动,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恍惚间仍能感觉到纤柔的指尖从手中慢慢滑落,耳边依然回响着细弱的声音:“钟岳,对不起……”
胸口一阵剧痛,强烈的痛感令这张从来波澜不惊的脸扭曲的变了形。他保持着初醒时的姿势在剧痛中挣扎了好久,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转向一闪一闪的电脑荧屏,屏幕上,童恩的那封信仍然无声地、静静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已经熟记在他的脑子里。
为什么,在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时候,把阳光带给了我。在我刚刚享受到阳光的温暖时,又把它带走了。童恩,你太残忍。
………
钟宇豪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陈姨放在他面前的早餐,连把牛奶杯拿起和放下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响声,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但是他看到陈姨连走路都很小心地不出声,觉得这样很好玩儿,所有也学着大人的样子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但他毕竟忍不了太长时间,坚持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地压低声音问陈姨:“陈姨,爸爸今天不去上班吗?”
陈姐这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去书房叫孙少爷吃早饭,听宇豪这么一问,拿定了主意,回头对宇豪说:“自己乖乖先吃饭,我去叫爸爸来和你一起吃啊。”
“嗯。”宇豪高兴地点点头。
陈姐小心地走到书房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整整三天了,钟岳呆在书房里一步都没迈出来过,头两天还吃点东西,从昨天起,一天一夜了,一点儿东西都没吃,房门也从里面锁上了。她一连在门外听了好几次,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跟没有人一样,要不是司机老王拦着,她早急得报警了。
她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要叫不开门,她就给林一南打电话,再不行就报警,反正不能这么不知死活地干等着。她抬起手坚决地在门上“当当”敲了两下,没反应,她一咬牙,举起手使劲敲下去,“砰”的一声,跟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陈姐,是找我吗?”吓得她“啊”的一声回过头来,看见穿着整齐的钟岳正站在楼梯口看着她。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到是钟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边往餐厅走边说:“您跟老王说一声,今天我送宇豪去幼儿园,让他慢慢吃,不用着急。”
“噢,好。”陈姐机械地答应着,一溜小跑给老王传了话,又一溜小跑回到餐厅,进门一看,钟岳正坐在宇豪对面的位置上边吃早点边看报纸,偶尔抬头温和地催促宇豪快点吃。一身西装、脸刮得干干净净的钟岳虽然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从他削尖的下颌和眼底的青印仍能看出这三天对他而言是多么痛苦。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钟岳站起身边向客厅走边叫宇豪。宇豪因为老爸要送自己上幼儿园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下来,连蹦带跳地跑到客厅,边穿鞋边大声地问:“爸爸,我给童恩阿姨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找到她,她为什么老不开手机啊?”
钟岳正走着的脚步猛地一顿,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但只停了一下便快步走到玄关处,换着鞋语气平静地说:“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
“那你今天记得告诉她给手机充电啊,我还有话要跟她说呢。”
“好。”钟岳面无表情地答应着,伸手接过陈姐递过来的公文包,转身向外走去。
“快,快跟上。”
陈姐急忙给宇豪把书包背上,看着他一阵风似的超过钟岳跑向停在院子里的汽车。
第七十一章 吃憋
童恩走了。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走,挥挥手再见,过一段时间又见面了,即使见不了面,至少可以打电话或者在网上聊天。
她走了,没有和任何人当面告别,只是给这个城市里三个和她最亲近的人每人留了一封电子邮件,然后,像空气中的气泡一样,消失了,而且消失的彻彻底底,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好像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许卉双手托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童恩离开道森已经三个月了,真想她啊。没有了她,每天上班都失去了乐趣,童恩在的时候,许卉每天上班后处理完手头必做的事情,第二件事就是到童恩办公室报到,闲话五到十分钟,然后打道回府,心情超好地继续工作。中午只有童恩没有工作上的约会,他们俩就到楼下小餐厅,边吃午饭边海阔天空地乱侃,别提多惬意了。许卉在这个城市里虽然有很多同学朋友,但在公司里却只有童恩一个好朋友。许卉郁闷地想,没有人说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