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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川笑了笑接过来,将手和嘴擦干净,看着脸色苍白,泪痕斑驳的邵妍,忽然轻松的说:“看你的脸,都浮肿了,在医院住着就是不养人,那张经理给你送了这么多补品,你怎么都没用啊?不用的话,都拎到我这边来吧。”
邵妍听着他调侃的语气,看着他轻松嬉笑的脸庞,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坏事。虽然顾副市长的事,他还没有听说,但是他自己的腿的问题他已经知道了,他竟然用这种态度来面对,邵妍觉得不可思议,盯着他,看着他,他越说的轻松,邵妍就越觉得难过,咬着牙,忍着一直向上冒的泪水,将脸转到一边。
“喂喂喂……”顾川看着邵妍的表情,装作浑身要起鸡皮疙瘩,笑着假意讥讽着,“你多大了,怎么总是哭鼻子,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这不是好事吗?咱们俩都好好的,不就是不能剧烈运动吗?有什么呀?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又是登山,又是滑雪的折腾吗,以后让我折腾我也折腾不起来了,不是应该正合了你心愿吗?”
邵妍再也听不下去,上去想象平时一样狠狠抓起他的前襟,又怕弄疼了他的伤口,气的想甩他一个耳光,又怕让他伤上加伤,急的用手指头指着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看你急的,手比比划划的这是演什么呢?”顾川笑着调侃着,伸出手来轻轻点了邵妍的脑门一下。
邵妍一把抓住了他那只手,用双臂将他环住,坐在床上,接着唇狠狠贴了上去,顾川怔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她,一时间忘记怎么去回应,邵妍感觉到他的唇凉凉的,不知道是因为吃过苹果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只是轻咬着他的下唇,慢慢撬开既而深入进去。顾川从惊慌失措中慢慢反应过来,回应着她越来越炽烈的吻,在他的记忆当中,这是邵妍第一次主动来吻他,反应过来以后,忙同样用手臂将她圈住。湿热的吻将两人都点燃了,顾川感觉到了邵妍的眼泪和她从未有过的带着侵略和惩罚似的吻。她几乎是带着压抑的气愤和疯狂的吻,一直深入下去,直到感觉嘴里一阵腥甜和顾川的闷哼……慢慢从刚才的深吻中解脱出来,双方气息都难以平静。顾川舔了舔嘴唇,带着隐隐的疼痛,近距离看着邵妍,觉得呼吸都是彼此的气息:“干嘛咬我?”
邵妍低着头抽泣,接着猛地扎进顾川怀里,头埋的深深的,将他紧紧抱住。顾川感觉到肩膀很疼,但是却不敢喊,他喜欢邵妍这样抱着他,每次她这样将整个身子都扎进他怀里的时候,顾川觉得那是她把他当成依靠的时候,伸出手来,抚着她顺猾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还有清香的气息。
许久,邵妍才终于开口,嗓音哑哑的,窝在他怀里闷闷的,带着颤音:“顾川,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象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过,我真的很恨你!你很多次让我很纠结,让我难受的觉得窒息,但是更多的时候,你让我觉得很幸福很开心……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以后,我发现我已经不想离开你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号大傻瓜大笨蛋,但是我现在想一辈子守着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
顾川惊的一言不发,觉得怀里暖暖的,柔柔的,舒服又痒痒的。邵妍将顾川的大手握在自己的小手中,牢牢的抓住:“你说你一直都在骗我,折腾了这么久,用了这么多手段,目的就是想骗我跟你在一起。那我想告诉你,你骗的很成功,你骗的我差点为你哭花了眼,你骗的我半夜里想起你就难过的再也睡不着,你骗的我的心最后满满的,不但空白的地方被你占了,连原本属于别人的地方也被你抢走了!所以顾川,我现在想郑重的告诉你,请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跟我分手,门也没有!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我这一辈子赖定了让你负责到底!”
顾川的眼神由惊讶逐渐转为顿悟,接着有种感动和狂喜,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将邵妍推离自己,紧紧盯着她,盯着她满脸的的泪水和倔强,觉得心里柔软的就快化掉,慢慢探过身去吻上她长长的羽睫……
在医院的一段日子里,顾川的伤逐渐好了很多,人也恢复了从前的开朗,慢慢的,旁边几个住院室里的孩子都和他认识了,经常跑过来“叔叔,叔叔”的围着他,他象个孩子王一样,有时候教他们玩牌,下棋,经常讲一些笑话,惹的周围的孩子把他当神人一样捧着,他一点也不拘束,总是在中间耍宝,惹的那些孩子嘻嘻哈哈的一直不愿散去。直到医生来催,家长来领,那些孩子还是不想走,然后顾川就挨个教育,告诉他们治病第一,身体好了以后可以随时找他。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一个孩子拿着自己的寒假作业来问他,指着上面的诗句填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前面是两条横线,要求填前面的句子。顾川歪着头思索了半天,对于这首诗虽然是有印象,但可恶的是,后面两句是名句,已经题目上给填好了,需要填的两句比较偏,他不是学文科出身,怎么也不记得前面两句到底是什么,看着那孩子这么期待的目光,也不想丢了面子,随即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邵妍,咳嗽了一声示意让她来帮忙。邵妍只在一边偷笑,装没看见不理他,他平时表现的象万事通一样,在这些住院的孩子中间树立起威信,现在终于发现自己其实不懂的很多。
眼看着邵妍不买帐,顾川拉开了架势,忽然指着上面的诗句,抬高声音:“‘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胡说!”邵妍终于按捺不住,为了不让他把孩子教错了,赶紧站起来纠正,“明明是‘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那孩子还在懵懂状态,顾川听了赶紧点头,仿佛很无辜的样子:“对啊,我刚才说的那两句出自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我也没说是该填的啊。”接着他拉过那孩子,认真的跟他说,“刚才你邵阿姨说的那两句你听到没有?把那两句填在横线上就对了。”
那孩子拿着寒假作业本,高兴的冲顾川点了点头:“谢谢叔叔!叔叔真棒!”
看着那孩子兴奋的跑了出去,又看见顾川仿佛得胜般冲她吐了吐舌头,邵妍彻底气结,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只是有一次,一个孩子要让顾川好了以后教他们打篮球的时候,邵妍看见他的脸上有一瞬间变的苍白,怔了片刻,接着笑着跟孩子们解释说他以后不能再打球了,但是可以去看他们打球,还答应另外找一个人来教他们。邵妍那时候忽然觉得想哭,赶忙转身出了病房,想逃开那种哭的冲动。
有时候他会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盯着高兴奔跑运动的人们,眼神不自觉的显现出一丝落寞,每到这时候,邵妍会过去静静的从后面抱住他,想给他安慰,想告诉他,即使他失去了运动的机会,还有她陪着。从后面感受着他结实的后背,宽阔而厚实,让人有一种安全感。但是邵妍更想让他觉得有安全感,于是一直表现的很坚强和乐观。顾川的情绪一直都很不错,只是邵妍觉得他和以前有了什么不同,虽然还是一样显得有活力,但是从前的他,快乐的那么纯粹,象是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孩子,现在他依然开朗,只是那眼神和笑容中,渗透和搀杂着一种无奈和让人不易察觉的哀伤。
邵妍有种害怕,她从前觉得顾川象个孩子,于是就想去保护他那种爽朗和天真,不想去伤害他,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去保护他,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现实正在一步步朝他逼近,邵妍觉得无法阻挡,他早晚要去面对现实,而现实一定是残酷的……她所能做的只是想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第二十七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副市长受贿的案件最后终于有了结果,因为受贿达两百万之多,被判处死刑,没收财产,剥夺政治权力终生。开庭宣判的那天,邵妍去了,却一直没敢告诉顾川,她知道他迟早会知道,但是考虑到他的伤,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见到顾副市长的时候,觉得他瘦多了,原来一直很健朗的他,现在忽然干瘪的象个小老头,可能是白头发忽然变多了缘故,皱纹似乎也明显了许多,见到邵妍却依然很和蔼。邵妍照他的嘱咐,在行刑前不让顾川知道。可心里却是极端矛盾的,这样瞒着顾川,他知道了以后该是什么样的反应?父亲就要被判处死刑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看着法庭上的人慢慢散去,顾副市长进了那扇门,再也没回过头来。邵妍觉得心里凉极了,觉得周围都是冷冷的气息。缓慢的步子,沉重的腿,象难以迈动,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重的透不过气。
在回医院的路上,她尽量去调节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顾川看出问题,揉了揉觉得塞塞的鼻子,努力打起精神。安静的走廊上,邵妍远远的就听到顾川的吼声和沈阿姨的哭声,交错着回响在走廊里,让邵妍心里猛沉了一下,赶忙加快两步来到门口,没敢进去,手扶在门把手上停着,听着屋里的对话。“嘭!”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重重的震住了邵妍的心。
“假的!假的!我不相信!”顾川歇斯底里的吼着,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种绝望,“你们觉得我整天躺着,还是个病人,什么都不告诉我!说出来的都是在骗我!”
“没有人骗你!”沈阿姨的声音忽然从呜咽中抬高起来,带着一种愤怒和激动,语气已经开始发颤,“你妈当年确实是为了不再拖累你爸才选择不再治疗,当时他已经借了许多外债,没办法以后才收了药商的贿赂,你妈知道了以后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你三年前和别人合伙做生意,你年轻根本什么都不懂,最后赔进去八十多万,这钱最后是怎么还上的你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吧!还有半年前你跑去登山,迷路在山上回不来,你爸动用了多少关系,这其中你又知道多少?!你只知道恨他,讨厌他,连过年和他过生日你都不愿意回来!可你每次过生日他都想着,都会嘱咐我打个电话,煮一碗面等着你!每天吃饭他都会给你留一副碗筷,虽然他知道你根本不会回来!他的冠心病经常犯,医生说不能受刺激,而你却一次次的刺激他!”
“够了!”顾川大吼了一声,象是再也忍受不住了,猛地将门打开,看见邵妍站在门外,象是等了很久了,眼圈红红的,象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盯着她低着头的样子,然后一把将她的胳膊拉近自己,“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邵妍顺着打开的门朝里望去,地上桌上床上已经乱成一片,水杯被砸破了,床上的被子拖着半个被角落在地上,窗台上的吊兰的花盆被摔碎,报纸被撕成碎片飞到房间的各个角落,从落在门前的碎片中只字片语的写着“受贿”,“死刑”等字样,她终于明白他见到了报纸,什么都已经知道了。虽然沈阿姨说的原因邵妍从前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却一直相信顾副市长的一定有他的苦衷。
“你们把我当傻子耍!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顾川觉得胸中有股气焰如何也平息不下去,指着邵妍,指着沈阿姨,愤怒的眼神闪烁着哀怨的光芒。心里忽然纠结了许多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自私且没有责任感的人,他一直恨他,埋怨他,现在让他骤然知道真相,将以前自己所有对父亲的认知全都否定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