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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什么?」她问着;其实并不想知道;只是想打破两人之间冗长的沉默。
「礼物。」黑仲明回答得很简单。「我的生日礼物。」啊;对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牡丹想了一想;怪了;照理说黑仲明的生日;该是上海社交界最重要的日于之一。肯定有不少人;特地请来名厨;大摆宴席;就为了向他祝寿。
但是;这会儿;他非但没有周旋在奢华的宴会中应酬;反倒还比平日更早回到了这楝宅邸里。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她脱口问道。
黑仲明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嘴角还有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个笑容;让牡丹的心;再度变得紊乱。她从那双黑眸里;看见了欲望之外的暖意。
那不是她该看见。她只需要知道;他是个残忍、无情、不择手段;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是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知道了;他邪恶外表下所隐藏的一切。牡丹咬着唇;注视着眼前;那高大的背影;心乱如麻。
太迟了。
她已经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了。
『9』第九章
除夕夜里,上海热闹非凡,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朵朵盛开。
黑仲明为了参加一场由市长举办的宴会,在黄昏时分,就已经离开黑家的宅邸。如同这段日于以来,他所参加的每场宴会一样,都是独自一人出席,并没有女伴陪伴。
牡丹站在窗口,看着黑仲明搭乘的轿车,开出大门逐渐远去,驶向灯火通明的城区。
不论是新历年,或是旧历年,在上海都是重要的日子,不论是中国人,或是洋人们,都纵情享乐,沈浸在节庆的氛围中。上海城处处张灯结彩,比平日更绚丽无数倍。
当众人都在庆贺时,唯独这座宅邸仍是静悄悄的,跟平日的肃穆气氛,没有丝毫不同。任何节日都像是与这里无关。
别说是庆祝了,牡丹甚至怀疑,仆人们胆敢露出微笑,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支遣。
这座宅邸里,有着太多、太沉重的阴暗过去。
那些残忍的、痛苦的情绪,在屋里镶嵌得太深,至今无法磨灭。所以,这里没有节庆、没有笑声。
晚餐的时候,除了她爱吃的水晶虾仁、小笼汤包、夜开花炒蚕豆外,还加了一盘桂花糯米年糕。切成菱形的年糕,两面都撒了糖腌桂花,略略过火烤过,所以糖微焦、花更香,搭配一壶碧萝春。
面对眼前的佳肴,牡丹却是食不知味,只吃了几口,就再也没有食欲。
回到房里后,她走到窗前,注视着阴沈的天际。夜风冻人,厚重的乌云,在夜空中聚集,愈来愈庞大,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是因为天气吗?
牡丹的手,轻按着胸口。
从入夜起,她心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异样的压迫感,是因为大风雪即将来袭,还是某种不祥的预感?
牡丹站在窗口,凝望着天空,浑然不知背后晕黄的灯光透出,让她娇小的身于,成为夜色之中绝美的剪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开始觉得冷冻的寒风,吹得她全身僵冷时,主卧室里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
黑仲明回来了?
一种几乎能称为是期待的情绪,闪过心头,她难以分析,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她想念他?
牡丹在心里否定。
不,不是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紊乱的心思,还没能理出头绪,熟悉的男性嗓音却带着微喘,唤出一个她原本非常熟悉,如今却有些陌生的名字。
「清风!」牡丹僵住了。
清风,曾经是她的名字,是她效命于金家,忿豕面行事的时候,主子与伙伴们对她的称呼。
但是,当夫人下令,要求她隐藏身分,接近黑仲明时,就再也不曾有人用这个名字呼唤她。
这楝宅邸里,不该有人知道,她就是清风。
而知道她是清风的人,更不该踏入这间宅邸。
那个男人走出隐蔽处,让晕黄的灯光,照清他俊郎的面目,以及深烙眉宇之间的焦急。
牡丹震惊得无法动弹。
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会出现在这里。
「清风。」朗日又唤道,当他看清楚她充满女性化、娇柔美丽的装扮时,俊朗的五官,竟因为嫉妒,而变得有些扭曲。他走上前来,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今晚黑豹不在屋里,才潜了进来。」要突破黑家的守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至少还难不倒他。
「你不该来的,」她太过清楚,这里有多么的危险。「快走。」朗日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不走。」他伸出手,拂过她柔嫩的脸庞,嫉妒不已。「为什么你的美丽,要被黑豹享用,而不是只属于我?」那过于亲昵的接触,让她必须克制着,才没有转头避开。
「这是夫人的命令。」即使她不愿意,却也不能反抗,只能遵守夫人所说的每一项指示。
朗日的眼里,燃着愤怒。
「所以,你就甘愿为黑豹暖床?」那句话就像鞭子般,狠狠地抽在她心上。她没有说出,她最初有多么恐惧、多么抗拒、多么厌恶,说出这些话,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隐藏被刺伤的自尊。淡淡的回答:「金家对我们有恩。」「就算欠得再多,我们这几年,替金家卖命也早该还清恩情了。」朗日看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拉得更近。「我不敢相信,夫人竟会让你来做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在那场宴会上。」朗日咬牙,对黑仲明的恨意更深。「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让你穿着那么暴露的衣服,那简直跟拨光你没有两样。」只要是夫人出席的宴会,朗日、柳羽,一定也在现场。四人相处多年,虽然她总蒙着面,但其他三人还是见过她真正的面目,虽然她的穿着打扮有了重大的改变,但是要认出她其实并不难。
「宴会之后我就决定要来带你走,但是却听见你受伤的消息,我才会拖延到你伤势恢复,才潜进这里。」「不,我不能走。」她慌忙摇头。
这几年来她早就知道朗日对她有情义,而如今性烈如火的朗,日因为心中的私情,竞做出最错误的判断。
他拧皱眉头双手握得更紧。
「为什么?」他质问。
为什么?
她紊乱的心中闪过众多理由,有的理由甚至是她不敢承认、不敢深想才刚浮现就被她匆匆推开的。
「我一离开,就等于任务失败,我没有脸回去见夫人。」她对一切都归处于任务。
朗日却说道:「我们不回金家。」她抬起头来,满脸诧异。「什么?」「我都计划好了。」朗日回答。「凌晨三点有一艘船,要开往美国,我已经买好了船票。我们离开上海,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他盘算已久。
这些年来,他为金家效忠,次次出生入死,从来没有怨言。但是当他知道,夫人将他所爱的清风,送到黑仲明身边时,嫉妒的情绪,已淹没了他的忠诚。
「美国?」这是她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
「对,去美国。」朗日点头,语气坚定。
「到了美国,就剩你跟我,我们能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必为金家卖命。」金家对她,恩重如山。
那份恩情也像是最沉重的枷锁,牢牢绑住她。
她被捆在枷锁里,已经太久太久,当有机会逃脱时,唾手可得的自由,却教她片刻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离开金家?
离开上海?
再也不必出生入死,再也不必刀口舔血,再也不必为了任务,承受随时丧命的危险。她也可以像是她时常注视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注视的那些平凡人般,自在的活着?
直到这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渴望的。渴望自由、渴望平凡、渴望远离这个危险又诡谲的城市。
她的动摇,清晰可见。
朗日将她拉入怀中,低头轻吻着她带着淡淡香气的发。「清风,跟我走。」他劝说着。「我爱你。一到了美国,我们就结婚,我发誓能给你最平稳安定的生活。」他所说的事,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只要点头,只要跟他走,搭上那一艘船,从此之后,她就能自由了。等待在海的另一端的,是朗日的情意、简单的婚姻、以及平安的日子。
今生今世,她从未遇过比这更难抵抗的诱惑。
这梦一般的机会,让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抛下恩情、抛下忠诚,离开金家、离开上海、离开黑仲明……娇小的身子,蓦得变得僵硬。
当那双幽暗无底的双眸,闪过她的脑海中时,她已经无意识地伸出双手,从朗日的怀抱中退出。
感觉到她的退缩,朗日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浓眉紧锁。
他伸出手来,想要抓回她。「走吧,再不走,就要迟了。」她却躲过了,他探来的大手。
「不,我……」她迟疑着。
但是,她在迟疑什么?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愈市思索,她地心思愈乱,而藏在心中的那双黑眸,却愈来愈清晰。
朗日注视着她,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再也压抑不了,那些腐蚀他已经有数个月的强烈嫉妒。
「你不愿意走,真的只是为了任务?」他恨声质问,狠狠抓住了她,大手劲道极强,甚至不在乎这样会弄痛了她。
强烈的痛楚,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没、没错。」她的声音,却远比她所想象,更为软弱无力。
为了任务。
为了任务。
只是为了任务。
她反复告诉自己,留在黑仲明身边,只是为了任务。除了任务之外,就没有别的理由了。但是,对自由的渴望,的确让她的忠诚动摇,而没有了忠诚的束缚,为什么一想起他,她就会迟疑不已。
在任务之外,难道,还有着什么,比忠诚更强大的束缚?
朗日看见了她美丽的面容上,复杂困惑的表情,嫉妒的情绪,啃咬着他的理智,让他变得野蛮而凶暴。
「你爱上了他?!」他严厉的质问着。
「没有」她脱口回答,虽然回答得极快,但神情却更加惊慌,像是刚刚被人窥见,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朗日的双手,扣得更紧,几乎要陷入她的肩头。「你居然爱上了他?你忘了吗,那个男人有多么残忍危险?一年之前,他插进你胸口的那一刀,差点就让你没命--」「我没有爱上他。」她不断否认,心里却愈来愈紊乱。
「别骗我!」朗日怒吼着。
「我没有。」「不论你是不是爱他,你都必须跟我走!」朗日深吸一口气,表情狰狞,硬拉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才一转身,朗日就陡然僵住,陷入备战状态。
她心里一沉,就算没有回头,也猜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能跟你走。」低沉浑厚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如何时,黑仲明已经进了主卧室。他站在门前,缓慢的褪去身上蒙了点点白雪的大衣,随意把大衣丢在一旁,再慢条斯理的脱下西装外套,黑瞳映着灯光,异样闪亮。
他用最淡漠的语气,徐声宣布。
「她是我的。」一阵冷得刺骨的寒风鹅绒的大雪。无数的雪花,从未关的窗子吹袭入室,也带入了窗外漫天纷飞、浓若,让室内变得寒冷,也短暂影响了人们的视力。
语音未落,而朗日却已发动攻击。
他俯低身子,像被激怒的猛兽,低咆着冲上前,全身的劲力,强猛得骇人。巨大的铁拳硬若磐石,狠狠往前重砸。
黑仲明在最后一瞬,才侧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