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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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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那是……
  木代几乎叫出声来:那是罗韧。
  是少年时的罗韧吧,身量已经很高,比那男人高了足足一头,梗着脖子,嘴里叼着烟,斜睨着那男人,脸上脖子上,都是木尺抽出的血痕。
  满不在乎地冲着那个男人笑,说:“爸,打完了?没事了?没事我走了。你歇歇,有劲了再打。”
  说完了,理了理扯歪了的领口,分开众人出来,木代迎上去,小腿一直发颤,说:“罗小刀,你记得我吗?”
  罗韧手臂挡开她,说:“不好意思,让让。”
  木代趔趄着后退,目送着罗韧走远,罗韧的父亲破口大骂,狠狠扔出一块砖头,那砖头噌着罗韧的肩膀飞过去,罗韧活动了一下脖子,连头都没回。
  人群议论纷纷着散去,木代愣愣站着。
  罗韧说,不好意思,让让。
  他看见她了,却似乎听不到她的话。
  正怔愣间,这条巷子,连带着周遭的一切,又飘起来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仰着头,看巨大的肥皂泡,颤颤悠悠往天上飞,到了某个高度,似乎承受不住压力,炸开。
  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罗韧明明看到她,却像没看到——而不是像曹胖胖一样,一见到她就捡起了渐渐忘却的前尘往事?
  木代走的踯躅起来,眼前一明一暗间,忽然进了长长的走廊,尽头处呼声雷动,两个面色黝黑身材高大的白人打手,倚靠着墙壁在吸烟。
  木代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像是没看见。
  一直走,到尽头处,推开门。
  呼喝声、掌声、烟气、酒味,扑面而来。
  这是地下拳场。
  罗韧从拳台上下来了,嘴角青了一块,边上的人小跑着给他递上冰袋,拳台上,一个壮硕的大块头伏在地上呻吟不已,而拳台下方,身材惹火穿着金色亮片比基尼的女郎端着红酒迎上来。
  木代大叫:“罗小刀!”
  他听不见,这里,没有人听见。
  木代咬着嘴唇站着,看着他把红酒端起了一饮而尽,代理人喜滋滋的上去,大概是报备着打了几场、佣金多少,比基尼女郎向他抛媚眼,眼皮上金粉浮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罗韧无意间回了下头,看到木代,似乎是奇怪为什么这个场子里有这样的姑娘孤零零站着,向着她笑了一下。
  木代盘着腿,慢慢在地上坐下来。
  再然后,这整个地下拳场,连同那些喧嚣,连同她的罗小刀,像离了吹口的肥皂泡,慢慢飘起来了。
  木代觉得一筹莫展。
  这里,所有人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包括罗韧。
  所有人都看不到她,除了罗韧。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想到对着镜子,怎么样都看不到自己的脸,木代沮丧极了。
  那个巨大的肥皂泡升空,无数的人影都像浮色,贴在肥皂泡的表面,晃花了人的眼。
  然后碎开。
  木代喃喃:“像个梦幻的泡影。”
  她撑着地慢慢起身,掸掸身上的灰,才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你以为,这样硬冲进去,就能把他带出来了?
  ——像个梦幻的泡影……
  木代突然明白了。
  她根本进入不到罗韧那重新经历的人生里,她进入的,是罗韧的梦!
  梦的时间有长短,所以,会有无数的肥皂泡,一一升空,然后破碎。
  所以,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唯独罗韧可以!
  但这种“可以”,也是打了折扣的,她没法用声音或者自己的脸去提示他,去唤醒他心底深处始终存在的、对她们的记忆和眷念。
  木代奔跑起来。
  她需要找到一个罗韧的梦,不被人打扰,可以接近他,即便面目模糊不能讲话又能怎么样?不是说爱人之间可以心有灵犀吗?
  她一直奔跑。
  跑过劲歌热舞的酒吧,跑过棉兰帝国酒店血污森然的走廊,跑过小商河的漫天黄沙,然后猝然停下。
  月色如银。
  这是菲律宾,棉兰老岛,丛林。
  高大的密树,叶片上森冷的水滴入脖颈,近处有悄细的虫鸣,远处,有不知道什么野兽的低低的吼声。
  木代拨开旁枝,小心地绕过荆棘,向着不远处那一片营地走过去。
  这是她见过最简陋的营地,地上的那些人,枕着木枝,抱着枪,蚊虫在周边飞舞,篝火堆被小心的拨散开——用烧木的气味熏蚊,但又确保烟气不至于过大,不会引来潜在的居心叵测的敌人。
  倚着树桩守夜的罗韧警觉的抬头,然后拄着枪,慢慢站起身来。

  第⑧章

木代喜的直冲过去,一头扑进罗韧怀里。
    罗韧迟疑了一下,低头看她。
    木代也看他,很多想说的话,比起在国内的时候,这时的罗韧有些不一样,黑些,瘦些,气场桀骜,浑身都透着硬,不温和。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欢喜的很,头倚在他胸口,双手圈住他。
    听到罗韧说了句:“在做梦吧。”
    梦不是一团荒诞,有人在梦里解题,有人在梦里赋诗,也有人在梦里推导出自己在做梦。
    他笑了一下,似乎还吁了口气,胳膊一紧环住她腰,把她的身体贴向自己,两只手从她衣服下摆处滑入,攥住了衣边,木代还没反应过来,他像是帮她脱衣服,刷的一下上掀,却不真的脱下——掀了一半时忽然打圈,只露口鼻,蒙住了她的眼睛,也把她的手臂绕在了里头。
    木代眼前暗下,身子瞬间被放倒,脊背触到冰凉的地面,激地微微挺起,腰间忽然一松,罗韧解了她的裤扣往下一褪,信手又是一拧,木代慌的乱挣,越忙越乱,胳膊怎么都挣不脱,腿也像是绑上了,怎么都脱不出。
    身上承了罗韧的重量,他吻她耳后、脖颈,一只手推开她胸衣,肆无忌惮在她胸前游走。
    怎么罗韧把她当成了一场绮梦吗?木代急的额上渗汗,身体的反应上来,一时间又身体发颤嘴唇发干,好在意识倒还清醒,罗韧吻上她唇时,她下狠了心,狠狠咬下去。
    趁着他退后痛嘘,木代翻身坐起,透着衣裳,模糊看到他位置,胳膊屈起了狠狠拿肘撞他,然后一个就地翻滚开了站起。
    刚站起就被褪到脚踝的裤子绊了个趔趄,她踉跄着站定,费劲地把脱了一半的上衣穿回去,三两下踩下了裤子,捡起了就扔罗韧:“谁让你这样的!”
    她并不反感和他亲密,但像这次这样,形同强迫,蒙了眼,连看都不让她看见,让她胸中腾起好一股恶气。
    罗韧听不见,但从肢体动作,也知道她是气恼,低头看到她裤子揉成了一团砸在脚下,于是弯腰帮她捡起来。
    丛林阴湿的风吹过来,她赤着脚,光着腿,站着有些凉飕飕的,罗韧过来,把裤子递给她,笑了笑,转身回去,又在树桩处坐下,拄了枪,满不在乎吹了吹枪口,又取了鹿皮布来擦。
    木代三两下理好衣服,走过去在罗韧面前屈膝半跪,罗韧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只是在木代试图靠近他时,很不客气地往后一倚,头微侧,枪横过来,挡在两人之间。
    他倒是有点脾气,你不让碰,我就不碰,但你也别来招惹我,不伺候。
    木代想笑,像是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管不顾的伸出手,硬是把罗韧的头掰的朝向自己。
    说:“有些事,我能做,你不能做。”
    当然不能依他,依了他,就是一场春梦,他会把她当成入梦的随便哪个女人,解决生理需求,醒了就忘。
    那不行,她是木代。
    木代拿起罗韧的手。
    罗韧似乎觉得好笑,于是由着她。
    木代从衣服里拉出项链,带着罗韧的手,握住那个挂着珍珠的口哨。
    明知他听不见,还是一字一句说的郑重。
    “罗小刀,我是你女朋友。”
    “就算有一万种可能,也别爱上别人。”
    “不是别,是不能。不是求你,是命令。”
    她发狠:“你不找到我,我对你不客气。没这种事,撩拨了人家,又去一万种可能里找新的情人——没门。”
    罗韧听不到,眉头微微蹙起,指间摩挲着那个口哨,这是水手口哨,响声清越,足以穿透海上的大风大浪,他记得自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不记得在边上挂过珍珠。
    黑夜里,润泽的珠身上带金线的亮,像女子的柔媚,有一些熟悉的味道,绝不应该出现在丛林,但似曾相识。
    木代双手搂住他脖颈,慢慢的伏到他怀里,他忍不住搂住。
    她的身体清瘦,但又柔软熨帖,安静地伏过来,这怀抱,像是专门等她,契合的刚好。
    木代喃喃:“罗小刀,你以前说,不喜欢抱别人,因为胸腔腹部都是致命的脏器,万一怀里的人居心叵测给你一刀,那就糟糕了。”
    “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怎么说?”
    她轻轻叹一口气,埋头在罗韧颈间。
    他身上的味道,还有怀抱,和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同,换了自己,即便被蒙住眼睛,不借一丝一毫的光亮,也认得出他。
    你喜欢的人,你习惯抱她,你的身体、触觉、嗅觉,都该有记忆,提醒你,这个,跟另外的无数个,都不一样。
    她引着罗韧的手,抚摩上自己一侧的锁骨处,那里有刀疤,有纹身,也有她纹的,罗韧姓名的首字母缩写。
    罗韧的手僵了一下,指腹沿着刀疤慢慢的走,然后停下,炙热的手掌慢慢覆住伤痕。
    木代温柔看着他的眼睛。
    我没法让你看到我的脸,也没法让你听到我的声音,但是,情人之间,无数种悸动和感觉,并不只是视力和听觉概括得了的,不是吗?
    罗韧低下头,慢慢吻她嘴唇。
    木代闭上眼睛。
    他动作很轻,轻柔而又缓慢,逐渐加深,不容回避的力道,丛林里细潮的气息萦绕周身,风吹过,无数的叶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掀动,像是海潮的起伏,温柔的叹息。
    恍惚间,好像听到罗韧说了句:“我的姑娘。”
    她心头一喜,急睁眼时,忽然风声大作,罗韧,丛林,还有这无边的黑夜,瞬间就被吹的变了形,下一刹那分崩离析。
    木代想喊,感觉喊声刚出口就被劲风推进了喉,下盘收不住,迎着风势直跌出去,骨碌碌半空中连翻了好几下,又像是被看不见的吸力吸附,向着一个方向急速扑跌过去。
    古诗里,“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莫过于此。
    木代咬着牙,身子尽量蜷缩成球,后背弯起,脑袋埋进膝下,也不知在气流里颠簸多久,周遭忽然亮起,凉气浸体,曹严华大叫:“小师父,抓住啊!别掉下去!”
    出甬道了?如果没记错,甬道口和高台之间,是一段悬崖,悬崖之上,只有颤巍巍的浮桥吊索。
    木代猛然睁眼,模糊间看到绳索,急用手去抓,差之毫厘,迅速擦落,曹严华骇叫的嗓子都破了音,木代全身的弦都绷紧,身子倒勾,半空中身子一挺,一只脚绞住了绳面。
    这下坠之势终于止了。
    木代有一两秒钟的怔愣,那一两秒,好像七魂六魄都甩脱出去,又硬拽回来,手臂和腿都在抖,后背上,尽是岑岑冷汗。
    整个人只凭一只脚的支力,悬在半空,像只残了条腿的倒挂蝙蝠。
    木代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发生什么事了?那是罗韧的梦,之前的梦境,都像泡影浮上半空,走的无声无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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