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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居然开始充血,巩膜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那是极度紧张之后才会有的病态!齐慕再也呆不下去了,快步冲出了病房!
阴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齐慕将手撑在窗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强烈的愧疚将心口戳了个洞,越来越大。
为什么,为什么段冰会如此的心狠手辣!商陆纵有再多不是,她也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如果真如齐慕所猜测,那么那个修车工正是商陆的父亲…
齐慕将手指□头发里,想要歇斯底里的喊一声,却张了张嘴,失了声响,他一拳砸到墙上去,剧烈的钝痛由手臂袭遍全身,却掩盖不过心里的难受。
袁婷…
我以后该怎样面对你…
沈井原抱着商陆躺在病床上,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脸,商陆察觉到他眼中的异常,焦急的问道:“井原,我很丑对不对?你可不可以给我一面镜子?”
他望着她惶恐不安的眼神,突然轻松的笑了起来,这让商陆一头雾水。
“本来也不怎么好看的。”他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商陆布满血丝的红色眼睛失落的一闪,眼泪就又开始泛滥了。
“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沈井原也心疼啊,可他还是得装作不打紧的样子,这样才会消除她的恐惧。
他说:“我现在要是真给你一面镜子,你肯定会被一只红眼兔吓死。那多不值!”
“井原…你实话告诉我,我的脸是不是毁掉了?”
“毁掉了?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毁掉了,你看这个。”沈井原掏出手机百度了一张被硫酸毁容的面目全非的照片,放到商陆眼前。
商陆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那样一张恐怖的脸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啊”的一声尖叫,用手捂上眼睛缩进沈井原的怀里。沈井原见她胆小如鼠。不禁嗤笑出声,顺势抱着她的身子轻轻的安抚。
“看到了吧?这才叫毁掉了,你再看看你…”他将手机翻到背面,用手机上的镜面照在商陆的面前,商陆慢慢睁开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可能由于刚才看到的那张脸毁得实在是太惨,所以看到自己那块小小的伤痕的时候,意外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毁掉了吗?”他故作轻松的挑起俊眉。
商陆乖乖的摇摇头,绷紧的情绪这才得到舒缓。
沈井原的心也跟着暗暗松懈下来,用手掌摸摸她的黑发,说:
“听我说,谁也不能毁了我的商陆,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她的心头一暖,抽抽鼻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忽然就觉得心底的天空开始放晴。
“妈妈说的对,那个疗养院太偏僻,以后我一定不会自己去了,那个精神病真的好可怕…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沈井原没有回答,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告诉她那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拳头暗暗在握紧,他有沉如千斤的秘密想要告诉商陆,又怕伤害到她。
护士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开始为商陆输液,她一直很害怕打针,所以沈井原便用大手替她遮住眼睛。
针头缓缓的进入血管,那红色的血液稍稍倒退进透明的胶管里,又重新灌进她的身体里。
沈井原有些失神…
他几乎能够清晰的想象到,如果商陆知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将她害成这个样子,一定会恨不得将自己身体里,留着的段冰的血液,全部放掉。
他说:“那个男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了,是个修车工,曾有过精神病史。”
“是这样啊…”商陆不太惊讶:“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就不太对劲,那时候他应该不太清醒。算了,就当做我倒霉吧,他毕竟是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
“如果是有人指使的呢?”沈井原试探着问。
“井原,你说什么?”商陆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我是说…如果有人存心想要害你,我一定会把她揪出来送进监狱,可是…你会同意我这样做么…”
到底要不要告诉段冰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如果她知道之后,会不会念及血缘之情改变主意,放弃追究?
沈井原自然是巴不得商陆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这样她就不会痛苦不会受伤,可如果不告诉她的话,沈井原怕自己会亲手将段冰送进监狱,那个时候毫不知情的商陆会不会更加恨段冰?
太乱了,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心里有点不安又有点后悔,后悔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或许在刚刚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就应该告诉段冰和商陆,不至于让他们母女的关系恶化到这种败坏的程度。
不行,他想象不到她知道真相时的样子,是疯狂是心冷,无论是哪一种,沈井原都承受不住。
“你到底在说什么,井原?”
“没什么…我只是怕你打针害怕,转移你注意力而已。”他将挡在她眼前的手掌拿开,脸上重新换上轻松的笑容。
…
庇佑,是爱人替我们遮住眼的宽厚手掌。
里面是他清晰美好的掌纹,外面是蝇鼠乱窜的世界。
当那手掌被掀开,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勇敢,去接受眼前的事实?
咖啡厅里,袁婷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柔软的手掌遮盖在齐慕的眼睛上。
“猜猜我是谁?”她笑靥如花,细声软语的样子温柔至极,却让正在陷入深思的齐慕心头一凉。
商陆还在医院,齐慕自然没有心情和她玩笑,便不动声色的拿开她冰凉的指尖。
袁婷有点扫兴,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小脸这么白。榴莲酥没买到?”
齐慕兀自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日历来,指腹反复搓磨其上,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平日的开朗判若两人。袁婷毫不知情,却开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袁婷,我不会去见段冰了。”他突然将她与姨妈两人的名字叫得如此生涩,让袁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倾覆。
…
袁婷如行尸走肉般推开家门的时候,席崇华和段冰两人正在穿外套准备出门。面若冰霜的席崇华见袁婷进门,赶紧催促道:“婷婷,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去医院看看陆陆。”
袁婷将目光投向正在播放着的电视节目,里面正在报道着商陆被泼硫酸的时间,内容捕风捉影,极其荒谬。段冰走过来将电视机关上,转头对席崇华说:“老席,咱们两个去吧,瞳瞳去会尴尬的!”
袁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如此陌生的姨妈,被她口中亲切的叫了二十几年的“瞳瞳”弄得脊背发凉。
瞳瞳,这个令袁婷费解了二十几年的名字,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姨夫,你先去吧,我和姨妈给商陆买些东西再去。”袁婷冷静的说道。
席崇华想了想:“也行,总不能空着手去,这么大的事井原居然没告诉我,我还是今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唉,晚上我就不回来了,我留在医院帮帮忙。”
段冰有些不悦:“人家陆陆有丈夫照顾着,你一个老头子能帮上什么忙?”
席崇华闷哼了一声,出了门去。屋子里只剩下段冰和袁婷两个人。
段冰并未注意到袁婷苍白的脸色,也不着急去医院,一边收拾茶几上的果盘一边念叨:“一会我们给商陆买点东西,这孩子也够倒霉的,遇见这种事,就是不知道脸怎么样了。”
袁婷木讷的在沙发上坐下,心像被人锁在一间又阴又窄的牢,她直勾勾的盯着电视,仿佛看见了商陆破败的样子。
“她的脸,毁了。医生说会留下永久的疤痕,除非手术,否则无法恢复。”
段冰收拾果盘的手明显一僵,显然没想到这么严重,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反常的可怜起商陆来:
“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又被人拐走,现在这样,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命这么不好…”
袁婷闻言,暗暗冷笑。真是新鲜,一向信奉人定胜天的姨妈居然信了命!也对,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人感叹因果循环,造化弄人。
袁婷抬眼去看她,轻轻的唤她:“妈…”
时常趁姨夫不在的时候,袁婷就这么叫段冰,段冰也喜欢她这样叫她。
“哎!怎么了瞳瞳?”
袁婷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么讨厌商陆,难道是因为爱我么?”
段冰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反问道:“你怎么了瞳瞳?”
“我。。。离婚了…”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袁婷心如刀绞,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掉下来。
段冰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手中的东西缓缓放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离婚了。”袁婷仰起脸,抹了一把眼泪。
“瞳瞳你别闹,你都还没结婚…你怎么…”
“我和齐慕早就偷偷领证了,怕你不同意就没告诉你,可是就在今天,我们离婚了,他不要我了…”
袁婷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全部松懈,手指□头发,终于痛哭失声。
齐慕…我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我与商陆,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无帐可算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段冰将玻璃杯狠狠的扣在茶几上,怒不可遏的望着她!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不对自己负责任呢!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袁婷倏地抬眼,与她对视,眼睛里有一丝憎恨。
“你是怎么教我的?你教我选班长的时候要提前给老师买名牌包!你教我画画比赛的时候必须拿第一名!你教我谈恋爱的时候要时刻警惕对方是骗子!你教我闺蜜是最容易出卖我的人!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可我现在呢?我现在没人要了没人要了!”
段冰错愕着,不知道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然而看见孩子可怜的样子,她又心头一软,段冰也明白,既然证都领了,这个档口也不是责备她的时候,那个齐慕一定要对袁婷负责人的,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以后袁婷要是被盖上已婚的标签,可怎么办?
于是便坐到她身旁去,声音也柔和了下来:“瞳瞳…那姨妈去带你找齐慕,去找他!”
“别叫我瞳瞳!我不是你的瞳瞳!”
袁婷发疯一样的吼叫,所有的情绪全都失去了控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我受够了你脸上无辜的表情了!”她哆嗦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和那张齐慕给她的泛黄的日历,丢到段冰身上。
“她!她才是你的瞳瞳!她才是!”
段冰完全不知所措的捡起化验单,没太看懂,又捡起那张旧日历,翻到背面,愣了好半天才突然头皮一紧,手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剪水星目,天真若童………我亲爱的女儿,你的名字,叫瞳瞳。”
手里的日历一下子由泛黄变为崭新,记忆冲破时光的隔膜回到那一天,一张粉嫩的婴儿面孔呈现在眼前,就连那新生儿柔软的触感都真实如当年。
“瞳瞳,妈妈是不得已,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我希望我的女儿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一定会的,你是那么的有福气。”
二十几年前,她放下手里的骨肉,强迫自己走出了诊所,她以为时间能够冲散所有的不舍,却大大的低估了母性,接着就是一辈子,一辈子都感觉有至为宝贵的东西丢在了那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填补的缺憾与自责。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