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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人心中百转千回,念着许花朝的苦心,又怕她一步错步步错,心一狠,索性将书信烧去。灰烬飘在空中,掠过两人的面前,许花朝的目光迎风而逝,索然无味道:“算着时辰,她也该到了,你在院子里候着吧。”
天空中寒鸦不绝,虞人心里慌得要命,想着信里的内容越发不安。
沈绿是四更天抵达邺城,她只带了白术和厉聘婷两个人。
许花朝的房间里一股药腥味,沈绿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望着榻上的许花朝道:“我觉得你说得事情很有意思,我可以帮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
沈绿转了转眼珠子,忽而含笑道:“我让你杀了霍轻瞳,你也答应?”
“凭你,还杀不掉她。”许花朝唇角淡淡的微笑,下一瞬的话,却让沈绿的笑意渐渐淡去,忽而扭头看向厉聘婷,低低地说了句:“你听到她说什么没,她疯了吧?”
虞人在外面悄悄偷听,许花朝说的下半句是:“可如果是我,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外面的练兵的声齐整有力,虞人一时没忍住推门而入,沈绿见到虞人,忙示意厉聘婷上前,她很轻易便将虞人抓到了手畔,沈绿遂翘着二郎腿,笑道:“小东西,我们又见面了。”
“喂,你去哪?”沈绿正说着,忽然看到许花朝穿好了衣裳,匆匆出门。
许花朝头也没回,道:“见师父。”
冯晟在大帐中议事,忽见许花朝闯入,众将领都知眼前的女子是主帅的爱徒,故而未曾为难。冯晟扶着额头看着桌上的防御图,嘱咐众人先下去,才道:“宛城失守,我不去寻你,你倒气势汹汹来寻我的不是?”
许花朝森森一笑,开门见山道:“那天在暗室内,你看到我了吧?那幅画里的影子是你,你附在了冯晟的身上,蛊惑人心。”
冯晟的手指微微一顿,转瞬露出一抹笑:“你说什么?”
“我不管你要灭天地还是诛鬼神,只要你能放过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许花朝的声音渐渐抬高,颇为镇定。
“哦?”冯晟不再伪装,他往后倾身慢慢倚在靠椅上,背后的黑狐皮毛在背后熨得身体滚烫,悠哉地问:“你拿什么保证?”
“沈绿的傀儡术可操控鬼魂尸兵,虽比不上当年睢鸾,却也不容小觑。我们是姊妹,她会听我的。”许花朝淡淡地说,一点也不像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谈判,她顺便挽起自己的袖子扫了一眼,凄然道:“你已经将昔日蠡国的鬼将派往周遭各国,此时众国国君被你操控着,酆都根本不敢大肆出兵人间。你之所以还不出兵攻入酆都,顾忌的不过是黄泉之下那个人,而我知道怎么救她。”
冯晟蔑视道:“黄口小儿。”
“《酆都神君史》中书:凇珂以身祭黄泉,压制魔戾之气,阐君盛赞。”许花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苍白的唇上沁出鲜血:“世人都知道凇珂仙子深明大义,阐垒当机立断,却不知当时凇珂仙子的腹中已有你的孩子。她被千千万万的棉刀利刃逼下黄泉,只为了你的前途。你隐忍不发这么多年,你不恨吗?你不想挽回吗?”
凇珂仙子牺牲了所有,可酆都危急之时却无人顾惜黄泉之下的那抹芳魂。她的魂魄化作雪蓉花皑皑绽放,却被视之为无物,转瞬可抛。
“他们容得下苍生,却唯独容不下一个女子。”阐垒叹息,却依旧没有相信许花朝。
许花朝冷笑:“你当真以为他们是容不下凇珂吗?他们想要的,只是你阐垒的颜面,酆都的颜面。”
冯晟的面容渐渐变得陌生,阐垒从冯晟的躯体走出,直直地逼近许花朝,脸色阴沉。
“我是草木之魄,即使生而为人也是仙胎。”许花朝漠然地仰头看向阐垒,忽然微笑道:“你可知道幻逸散?”她见阐垒眼底微漾,忙道:“只要你许她安生,我愿屠尽天下,为你们赢取太平。”
阐垒低声发笑,忽然有个人冲了进来,如霜雪般的利剑又稳又准地刺向阐垒,阐垒闪身一躲,方才看清来人的面目,许花朝亦是一惊:“蔑儿?”
蔑儿扑向阐垒,大声道:“狗贼,我要与你同归于尽!”然而蔑儿那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被阐垒制服,阐垒将蔑儿丢向冯晟,俯身含笑道:“好了!我不需要你屠尽天下。现在,只要你帮我杀了这两个废物,就够了。”
阐垒的话还没说完,许花朝的剑身就已经刺穿了蔑儿的腹部,温热的血汩汩而来,像泉水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支半节,莫方抱紧我的地雷。
第95章 你想用身体跟我交换?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 就连阐垒心中也是小小一惊; 许花朝紧紧盯住蔑儿的眼睛; 她的眸中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那张熟悉的脸惨白不含情绪,脖颈处没有涂抹脂粉的地方微微露出桃红色细纹; 似蛛网敷面令人生疑。
瞬间,沾着蔑儿热血的细剑再次插入了冯晟的肺腑; 拔出的呲地一声带出一波鲜红液体; 溅到许花朝的半张脸上; 继而断断续续滴在她的大腿,渗透进素色衣衫里; 格外刺目。
许花朝半跪在地上; 轻轻擦拭眼角的湿意,突然仰起脸朝着阐垒发出一声气力全无的低吟:“留霍轻瞳一条性命,来日我必亲手将她的尸首献上!除了我; 我不想她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她瞥了眼气绝而亡的蔑儿和冯晟,忽地暗下眸光; “我一定; 会让她知道我这几百年来受的辛苦。”
“我凭什么信你?”阐垒自在地坐回阔椅; 看向许花朝的目光多了几分兴致,“难道就凭你杀了两个无用的废物?呵,你这点雕虫小技,难道还要我说破么。许花朝……哦,不; 应该称你为姑媱神女,女尸。”
许花朝目光一顿,阐垒的声音便覆上耳膜,“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霍轻瞳便是睢鸾?睢鸾啊,那可是个美人儿,本君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你为了她,寻遍这六界大地,如今她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就像是料到阐垒会生疑,许花朝撑着剑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膝盖微微颤抖,脸颊被血污沾染的有些丑陋,面朝阐垒,突然解开衣带,外衣褪下的一瞬间,阐垒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移走目光,轻蔑道:“你想用身体跟我交换?”
许花朝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直到衣衫褪的只剩下最里层的遮蔽,她才面无表情地告诉阐垒:“早在颉兽尺刺穿了我的魂魄,归元咒术侵蚀我的躯体之时,我就注定会万劫不复。幻逸散可以将我的灵躯铸成不死身,只要你愿意,一旦我命归混沌,凇珂就能离开黄泉,不再保守雪蓉的永生永世的禁锢。我身上这些咒术反噬留下的伤痕,远比我唇舌间的话语更容易让你相信吧?命不久矣之人,只想亲手了结负心之人,鬼帝这点人情都不愿送吗?”
阐垒尚在惊愕许花朝所知甚多,目光扫过冯晟和蔑儿的身体,忽然生出疑惑。许花朝眼疾手快挡在阐垒面前,若有所思道:“鬼帝若想灭了他们的魂魄,酆都就会发觉冯晟蔑儿已死。不如将他们囚禁起来,以便日后行事。”
据许花朝所知,蔑儿当初之所以想要她帮忙毁掉画,就是为了放出画中囚禁的冯晟的魂魄。此时,阐垒并不担心冯晟的魂魄去向,便是有力例证,可蔑儿……
“你还说你不是假意?”阐垒露出一抹冷笑,突然擒住许花朝的脖颈,将她狠狠地掐到半空,许花朝说不出话来,脸颊因为阐垒的手指窒得紫红。
这一瞬息,她脑海闪过许多画面,眸色微微黯淡。阐垒见她并不反抗,反而有一丝求死之心,遂丢下她,笑道:“想死?这么快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你既然有心与我做交易,便好生养着这具身子,等我攻下酆都,再赏你痛快。”
阐垒说罢,左右四顾似乎在找寻什么,许花朝抚着脖子,顾不得咳嗽抢道:“鬼帝不必再寻,蔑儿的魂魄在我这里。”她手心也躺着一只晶莹的琥珀,那还是当初冯晟亲手给她的。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要不然……”阐垒微微直了直腰杆,染满血迹的衣领下方,伤口很快愈合,他似乎很满意今天与女尸的正式见面,笑意温然道:“长辞,沈绿,厉聘婷,还有个哑巴矮子,都是你朋友,可我却从来没把他们当做朋友。”
许花朝咬紧牙关,仰头奋力道:“你的女儿就在邺城。你敢动他们,那就比比谁的手更快。”
阐垒略微起身,几乎有些发抖:“她还活着?”
“若不是凇珂以命相佑,她怎么可能还残有魂魄于世。”许花朝捡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穿上,冷冷道:“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忽而又莞尔,“可那样,天下再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何处。”
阐垒的目光微微闪烁,紧紧盯住许花朝,突然大笑:“好!你够胆量。我留你在我身边,我倒是想看看,最后赢得这一局的到底是我,还是你那位霍阎君。”
许花朝掀开帐子,外面已是漆黑如墨,身后蔑儿的尸体擦过她的手指而过,对外而言,不过是一场刺杀主帅未果,侍女挡灾的憾事。这一夜的心力交瘁让许花朝辗转难眠,她一闭上眼就是不断的杀戮,流血和嘶吼。
药效慢慢浸入她的骨肉,比任何毒药还要阴狠地掠夺着温存的记忆,她攥紧手中的琥珀,想到心里渐渐厚重起来的仇恨和哀怨,突然发现……这琥珀里早已没了蔑儿的魂魄。
梦中,霍轻瞳的面容在这夜里变得阴冷无情,她的颉兽尺一下下地穿透她的骨头,比利刃更可怕的是她的冷漠。阐垒满腹疑虑地在帐中思考,他的探梦术整个酆都都无人能及,一个人内心最深的执念不过爱恨贪欲,而他眼前呈现出来的也正是这样的场景。霍轻瞳的残忍,落在许花朝眼底的绝望和哀鸣,让他感到快意。
难道,许花朝真的是恨极了霍轻瞳?阐垒开始觉得有趣。
而此时,霍轻瞳完全不知道许花朝正在走着一步怎样残忍的棋局,她一面命人追击崔珏和白檀檀,一面命人打开了通往邺城鬼冢的通道,当她带着一队人马打开鬼门关的时候,却看到后面跌跌撞撞而来的孟婆娑。
孟婆娑行色匆匆,像是刚受到什么惊吓,见着霍轻瞳就跪倒在地,道:“阎君,快去梵梨谷!”
梵梨谷是六界之内灵气之源,可滋养万物,可砌土成人,可障魔戾横生,酆都的黄泉水便是由此而来,洗涤众生的魔戾气息。天帝曾命人将八十一天轮回台建造在此处。
孟婆娑此声凄厉,隐隐预示着有大难将至,霍轻瞳刚得知天帝欲将酆都取缔的真相,怎能不慌,忙道:“出了何事?”
“梵梨谷被鬼帝所驱鬼军攻破,斩断了黄泉之眼,酆都十殿黄泉脉络错综复杂,镇灵之气殆尽,恶鬼呜咽不宁,十八层地狱摇摇欲坠。”孟婆娑喘着气,又补充道:“幸好咱们还有凇珂仙子,现在雪蓉花勉力镇守黄泉,尚能支撑几个时辰。其他九殿阎君已经前去修复黄泉之眼,阎君您……”
霍轻瞳命钟馗继续打开鬼冢,派驻精兵驻守、布阵,回头便带着钟梦直接去了梵梨谷。
孟婆娑见霍轻瞳离开,忙回到了奈何桥畔,她见凇珂的魂魄驻守在黄泉,漫天的雪蓉花漂浮在昭仁殿,比殿中的夜明珠还要璀璨光亮,她不由欷殻В澳阏饫锸亓松习倌辏衷诨迫槠奈ⅲ悴淮蛩愠没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