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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变了脸,恶狠狠的瞪了武魁一眼:“练成了也不往你身上用,你管得着吗?”
武魁被他顶了一句,也不生气。眼看这屋子里的人似乎都不大待见自己,他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出去之后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了这么个事实:他和小鹿共用过一个兔子,而且三个人谁也没瞒谁——这关系可是不浅啊!
可惜,现在李国明不大招揽他了。
张春生给小鹿剃了头,又给他预备了一浴缸热水,让他进去洗澡。自己带着那一套剃头的家伙走进院子里,他就见武魁被一帮副官围着,正在口沫横飞的讲述北平见闻。
张春生看了武魁一眼,感觉他此刻的烦人程度,还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之内,故而就没干涉,自顾自的回屋去了。
小鹿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他恢复了精气神,便坐起身,命人去给丛山传话,让他把那个日本人带过来。
不出片刻的工夫,丛山乘坐汽车真来了。小鹿听闻那日本人号称认识自己,不禁越想越是好奇,及至丛山把人领到他面前了,他起身瞪着对方的脸:“你?”
来客是个西装打扮的青年,生得细眉细眼薄嘴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也是细白如瓷。上前一步走到小鹿面前,他对着小鹿张开双臂,兴高采烈的大喝一声:“哈!”
小鹿抬手摸了摸脑袋,满脸狐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青年一把搂住小鹿,随即抱起他原地转了个圈:“我是为了你来的!”
小鹿落地之后推开了他,显然是有点傻眼——这位日本来客先前所言非虚,的确是他的熟人,确切一点讲,是他在陆士的同学。此人名叫真锅美太郎,其父真锅翔太郎是一位汉学家,美太郎家学渊源,也能说一口磕磕绊绊的中国话。而他本是个骄傲活泼的人,进入陆士之后放眼一瞧,他一眨他那细长的单眼皮,五分之四左右的同学就被他从眼睛里眨出去了。
余下那五分之一,是他能够看得入眼的,其中就有小鹿一个。他看小鹿是个漂亮人物,自己也是个漂亮人物,两人年纪又相仿,还是同学,正应该交个朋友。然而小鹿见了谁都是横眉冷对,仿佛随时预备着和人打架,让美太郎没有机会和他交谈。
入学一个月之后,美太郎终于找到了机会。在空旷的宿舍厕所里,他偶然见到小鹿正一个人站在那里撒尿,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解开裤子开了口:“喂,鹿桑!”
小鹿那时心病正盛,撒尿都是避着人的,忽见他凑过来了,心中登时就是有气。慌忙系好裤子转过身,他瞪着眼睛问道:“干什么?”
美太郎本来打算边尿边谈,但是一心不能二用,小鹿既然问过来了,他就捏着自己的东西笑道:“我们还没有谈过话。”
小鹿看了他这个形象,眼睛开始越瞪越大:“干什么?”
美太郎想要夸他几句,于是捏着命根子继续笑道:“鹿桑,你年轻貌美,我很喜欢。我们交合一下,做朋友,好不好?”
美太郎的“交合”,乃是交往合作的意思。可惜小鹿不能领会他那语言的奥义,所以三言两语之后,两人很快就在厕所里打起来了。
开头既然是没开好,后来两个人也没能成为挚友。不过在小鹿乘船回国之时,美太郎去送了他一趟,帮他把箱子拎上了客轮。小鹿上船时带了十个苹果,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他三个。小鹿以为这一别便是永别了,没想到今天在东河子县城,居然会毫无预兆的又见到了此人。此刻请美太郎坐下了,小鹿看了丛山一眼,见丛山是个莫名其妙的模样,便简单介绍了美太郎的来历,然后像招待寻常客人一般,小鹿让勤务兵上茶,隔着一张八仙桌,他也坐下了,开门见山的问了美太郎:“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直接,美太郎也不委婉,三下五除二的讲明了来意。小鹿专心致志的从头听到了尾,末了心里明白了——美太郎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趟来,是要做关东军的说客。这一年日本军队在察东一带活动频繁,和程廷礼的兵是没少交火,虽然最终双方都没打出什么结果来,但这仗既然不是打着玩的,那么结果也就迟早会出来。而真锅美太郎毕业之后直接到了关东军中,如今已是少佐。一个少佐敢单枪匹马的跑过来找中国师长密谈,也可见美太郎的自信心是有多么的大——在启程来东河子之前,美太郎已经仔细的研究过了察哈尔全境的形势,而对于察哈尔每一块土地上的军头,无论见没见过,他也都搜集了一切可到手的资料,尽量的去了解了他们。及至心里有数了,他目标明确,首先就奔了东河子,因为小鹿是他的同学,并且是有一点友情的同学,从小鹿身上开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对着小鹿,他坦白直率的开了条件:反正小鹿也是程廷礼手下的叛将,如今莫不如和关东军合作,合力夹击程廷礼的军队。程廷礼的力量一崩溃,察哈尔不能无主,关东军将会立刻支持小鹿去做新一任的省主席。
美太郎侃侃而谈之时,小鹿一直看着美太郎,及至美太郎说完了,他低下头,开始对着杯中热茶说话:“我和程廷礼有仇是不假,但我现在是赵将军的兵,实力也很有限。你纵是要找合作伙伴,也该去找赵将军谈。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师长,怎么有资格呢?”
他说话时,丛山圆睁二目紧盯着他,显然是十分的紧张。而美太郎听了这话,当即爽朗笑道:“鹿桑,你太谦逊了,不要说你的实力并不弱小;即便真是弱小,只要你成了我们的朋友,我们还会让你继续弱小下去吗?”
小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从嘴唇上拈下一根茶叶梗:“真锅,我并不是谦逊。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况且坦白的讲,我若是和你们合作,我就成了汉奸,人人得以诛之,兴许不必程廷礼动手,赵将军就直接把我消灭掉了。你说你们要帮助我,可是中间隔着程廷礼的大军,你怎么帮助?”
说完这话,他抬眼望向美太郎:“真锅,今天能够和老同学再见面,我很高兴。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喝点儿酒,高兴一下。”
美太郎眨巴眨巴眼睛,不甘心就这样跟着小鹿去吃饭。而丛山无声的吁出了一口气,一颗吊起来的心脏归了位——还好,师座既做了拒绝,又没伤和气。自家队伍当然不能去和日本人合作打同胞,但也犯不上公开的得罪日本人,要得罪,也要等到不得罪不行的时候,再得罪。
小鹿让丛山去张罗了一桌很丰盛的酒席,然后陪着美太郎吃喝了一顿。他不善言辞,叙旧的时候也是端然正色,不像是在请客吃饭,倒像是在主持一场大祭祀。
美太郎审时度势,也不再提合作的话了,只捏着一只小酒盅抚今思昔,和小鹿友爱的了不得,好像当初和小鹿在厕所里打成一团的人不是他。而小鹿虽然这回没有接受他的合作邀请,但是美太郎想,也许对方真的只是不肯信任自己,暂时的不信任是没关系的,美太郎始终认为小鹿是个“有前途的”对象。自己这一趟先给他打个底,将来风云变幻,不怕他不动心。
翌日上午,美太郎告辞离去。小鹿派人送他上了火车,然后把门一关,和丛山二人相对而坐,想做一番秘密的长谈。哪知他们这番长谈还未结束,忽有消息传来,说是日本军队以及热河伪军已经开入察哈尔境内,直逼张家口,距离程军前哨不过几十里地的距离,战事已经紧急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关东军同时发布文告,要程廷礼军立刻后撤。
几乎就是在同一天,程廷礼严词拒绝了关东军的要求。于是年还没到,战火先起。小鹿身处察西一带,倒是安全。静观着程廷礼这些天的御敌之举,他心想这人若和自己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瓜葛就好了。程廷礼在大义上。倒是不亏的。
如此又过了些天,程廷礼的军队将要抵挡不住,日本军队也未占到什么便宜。双方在北平开了谈判,姑且不提,只说小鹿这边又收到了美太郎的一封长信,信中并无新鲜内容,说来说去,无非“合作”二字。
小鹿下定了决心,绝不合作。把信给了丛山,他让丛山开动脑筋,写了一封淡而无味的客气回信。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小鹿去给何若龙烧了纸。
他带了黄纸无数,捆起来像座小山。傍晚时分进了那一座小墓园,他让副官把黄纸捆子放到了墓碑前,然后一抬手,其余众人见状,便悄无声息的后退了。
这回坟前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攥着一根烧火棍,从从容容的蹲了下去。将几碟子点心和一壶酒摆到墓碑基座前,他又点燃了一根很好的香烟,把那根香烟也搭在了碟子边上。抬头看了看墓碑上的字样,他开口说道:”若龙,快过年了,给你送钱来了。”
然后他拎过了一捆黄纸,开始低头去解纸上的细麻绳。他做事是细致的,烧个纸也要按部就班。正好今晚没有风,可以让他慢悠悠的烧出一把旺火。一边一张一张的往火里续纸,他一边隔三差五的抬头看看墓碑。看见那一根烟已经烧到了尾巴,他打开烟盒又抽出一根,点燃了接上去。
这回清了清喉咙,他低声开了口:“你在那边儿怎么样?找着伴儿了没有?我还没找着呢,想再找个你这样儿的,一直没遇上。”
话音落下,他冻得打了个喷嚏。端起坟前那壶酒灌了一口,他随即辣得“哈”了一声。摸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他加快了烧纸的速度:“不说了,太冷。烧完了我好赶紧回去。”
烧完了那如山一般的黄纸,小鹿烟熏火燎的站起身,心里很轻松,感觉自己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抬手用力拍了拍墓碑,他大声说道:“走了!”
然后他放下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真走了。
小鹿这个年过得很好,顺顺利利、喜气洋洋。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他好像也没有懒散多久,正月十五就过去了。而他打起精神穿起军装,又忙起了他的正务。
忙日子和好日子过得是一样的快。转眼之间他脱了冬衣换了春装,春装在身上没穿几天,他在太阳底下走路,开始热得出汗。地上星星点点的绿意,隔几天再看就向上钻成了草;再隔几天去看,绿草郁郁葱葱的连成了片,抬头一瞧,头上居然也有树荫了。
小鹿不停的扩张着势力与地盘,他的兵工厂也从一家变成了三家,而且都是设备齐全的大兵工厂。钱他不缺,赵将军的支持,他也不缺。日本人和程廷礼在冬季进行了和谈,到目前为止一直很安静,美太郎也不再向他传送秋波了。
小鹿感觉这样的生活很好,几乎就是没得挑剔,只是偶尔在不那么忙的时候,他闲下来,会忽然的很寂寞。何若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真想再给自己找个伴儿,然而,找不到。
家里终日围着他转的,除了张春生,就是李国明。李国明自己还有个小喽啰,便是小全。小全的名字已经基本不大用,李国明无所事事,给他预备了无数的外号。“五十块”是他,“小奶牛”也是他。晚上他把小全洗干净了撵上床,然后很兴奋的偎在小鹿身边,命令小全“挤奶”——小鹿是不耐烦用嘴去伺候他的,所以他须得提前把自己撸到火候才行。及至把那命根子撸得鼓胀着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