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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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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秀简单道:“卫攸。”
  手中轻如鸿毛的纸张仿佛骤然烫手起来,濮阳低头看了眼方才令她喜动颜色的书信,书信中倾向明显的语句再入她眼中,却让她不是滋味。
  卫太师早想将先生请回家中,可惜先生不喜卫氏,一直没松口,此番为这几封书信,她定是放下隔膜,主动登卫府之门。
  这几日为何她早出晚归也有了解释。
  濮阳一想到先生忍耐厌烦,与太师周旋,兴许还要陪以笑脸,便连半点欢喜都没了。
  卫秀似是没有看到濮阳复杂的面色,将形势仔细分析给她听:“殿下军中缺人,此番时机大好,笼络住几位寒门将士,便十分要紧。诸王之争,多在朝堂,兵权是锦上添花之事,但殿下不同,殿下来日,定有用到兵的时候。”
  皇权若能平稳过渡,只需文斗,拢住朝臣即可,但濮阳的情况,非武争不可,她现在手上没有兵,就得立即积累起来。
  “这几人出自寒门,陛下定会重用,南面迟迟不开战,何尝不是军中世家把持太过的缘故?”卫秀看得十分透彻,她计划中本就有这一步,“我借卫氏之势,已与几人通信,有卫攸在军中牵线,快了赵、晋二王一步。”
  卫秀眉宇间有一抹倦色,但她看来心情不错,姿态闲适地饮了口茶:“待几人入京,定会登门拜见。光脚的不怕着履的,这几人都是乍然得势,勇猛胆大,且不会如世家子般左顾右盼。到时,便看殿下的手段了。”
  先生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她本来什么都没有,但不到一年,朝中有她的人,再不久,军中也会有她的人,这些人如今官位且不高,但前程远大,又有皇帝暗中护航,用不了几年,她就有可与诸王相抗之势。
  可濮阳知道,不仅是如此,先生手中定还有后招,她辅佐的人,不会单单止步在与诸王相抗,而是远远超过诸王的势力,让她在朝中无人可望其项背。唯有如此,方才稳当。
  前程光明,使人激动,可濮阳暂不顾其他,盯着卫秀,生出一股莫名的愠怒:“你答应了卫氏什么?”
  她知道卫秀与卫氏隔阂深,故而这些日子便没有提过此与卫氏盟好之事,但没想到……她恼怒,恼怒的是自己,先生为她奔走,为她委曲求全,而她竟然将她想得如此卑劣。
  卫秀含笑看她,:“这很要紧?”
  濮阳不语,只固执看着她。
  似是被她看得受不了了一般,卫秀无奈一笑:“殿下放心,我并未委屈自己。”
  见濮阳惊奇,她便直接说了下去:“卫氏已在暗中投向赵王。他们知晓徙戎之事了,欲为赵王促成此事,立一大功。得知这本是我想出来的计策,便来问我应当如何替赵王揽下此事。我便趁机提出此事,与他们交换。”
  濮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她诧异道:“既然已投向赵王,为何卫攸会帮你牵线而不是帮赵王?”
  “殿下难道以为以太师之奸猾,会一心一意替赵王谋算?”卫秀冷笑,“他自会替自己谋一条后路,殿下受宠,熟知帝心,正好便做了这后路。若能提前知晓君心所向,便更好了。”
  换句话说,若有一日他们提前知道皇帝要立的是谁,他们并不在乎立即背弃赵王。
  世家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与市侩商贾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商贾逐利,他们逐权罢了。
  她算透了卫太师的心思,不过顺势而为。
  濮阳略一思忖便想通其中关节,皱眉道:“恐是欲壑难填。”此番得卫秀一策,往后只怕会要更多。
  “欲壑难填,也需凭物来换。”卫秀从容道,“可惜卫攸回京,无法再掌虎贲,否则……”她必将卫攸牢牢地拉拢到公主身边。
  虎贲戍守宫城,关系皇宫安危。皇帝往日能交与他,是因卫氏无所偏向。但眼下不一样了,他们已靠向赵王。
  濮阳倒不觉得可惜:“风云骤变,难免的。”如今京中尚是稳当,有什么变化,都有迹可循。十来年前,大魏初立,京师动荡,朝为往后,暮为刑徒的事几乎日日都在发生。
  身处争端旋涡之中,这点觉悟,濮阳还是有的,她一面说,一面将书信放回匣内。
  卫秀见此,便道:“殿下带回去看吧,也好先从字面上了解这几人。”书信是以书写者的口吻来写就,最能体现这人的言语方式与想法。
  濮阳也是此意,便将匣子放在身旁。
  正事谈好,濮阳应当走了,可她又不愿走:“大军还有数日方抵京,此事不急。”
  “确实不急,原本也不是今日便与殿下谈此事。”卫秀的声音慢慢轻下去,伴随着一声叹,如远在天外。
  濮阳愧疚,先生为她四处奔走,她不该怀疑先生的用心。她欲补过,忙柔声道:“先生寻我,是为何事?”
  卫秀面上没有了笑意,眼眸仍是温柔的,却暗藏一抹黯然,让濮阳看了心疼。
  “我造新酒,本欲邀殿下品尝。”卫秀望向墙边,那里有一酒坛,坛身带水,应当是刚洗净。
  “不过殿下恐怕没有这个心思了。”那抹黯然仿佛是濮阳错觉,卫秀淡然笑道,“我也就这点喜好,可惜自身不善饮,每有新酒,总要请人代为品尝。”
  濮阳只觉得自己辜负了先生好意,愧疚道:“先生……我并非……”话到此处,也不知该如何说,她来的时候,确实心有隔阂,猜忌先生如那些谋臣一般,不回应她的情感,却怕失宠,有意迷惑她。
  卫秀没尝过情爱的滋味,只是凭着直觉,设计自己的言辞、语气、神态,让自己看起来,循序渐进地对公主心动。
  她等待公主说下去,眼神专注地似只放得下殿下一人。濮阳一面愧疚,一面又欣喜于今日先生似乎不大一样,她仿佛也是存有期盼的。
  濮阳连忙道:“我愿为先生尝酒。”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她甘愿为她尝一世的酒。
  她是真心的,因为真心,所以情肠动人。卫秀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欺人感情,连她自己都不齿这行为。可她像着了魔一般,只顾有一日能雪恨,而不管其他。
  她狠下心,也似欢喜:“我为殿下斟酒。”                        

  第52章

  利用他人的感情,没有人会觉得舒服,卫秀同样不可能心安理得。
  已是炎炎夏日,雷雨阵阵,风声大作。
  卫秀坐在门前,看一滴滴接连不断的雨珠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水花。闪电划过阴霾的天空,似将天幕刺破,紧接而来便是雷声轰鸣,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打得人心头发颤。
  雨声密集,声声入耳。卫秀闭着眼,脑海中则思索着近日所做之事可有疏漏之处。这是她的习惯,总在回顾所行之事。但凡是人,便不会永远精准无误,难保会有顾及不到之处,时常反省,可及早发现纰漏,以图弥补。
  雨势骤猛,眼前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景物模糊,尺寸之外不可见。雨丝喷洒进来,落在卫秀身上,衣衫很快便沾上一层透明的水雾。
  阿蓉忙道:“先生快进去吧。”
  卫秀睁眼,望向远处,只拨弄轮椅,往后退了点,并没有进去。
  阿蓉抿唇,转头见雨毫无减小的迹象,先生虽往里,雨打不到了,可扑面而来的湿气依旧明显。这几日她的腿本就在作疼,又受潮湿,只怕愈加厉害。
  她柔声劝道:“雨势渐猛,公主想是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嗯?”卫秀侧头轻笑,“你怎知我是在等她?”
  “这几日,公主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过来。”阿蓉回道,还有一句,她没说出口,她觉得公主与先生间似乎亲密了些。
  被她点破,卫秀也不生气,不过淡淡一笑罢了。她确实是在等濮阳,雨虽大,但她笃定公主这时必会过来。陛下有召,令她午后入宫,此时若不来,今日她们便见不到面了。
  “阿蓉。”
  阿蓉低眉敛目,显出听候吩咐的模样来。
  卫秀不由失笑,指一旁坐榻,示意她坐下。趁着风雨交加,她们都还空闲,问道:“等我们做完了这里的事,你想去何处?”
  阿蓉讶然,先生从未问过将来,她殚精竭虑的只有一件事,连与那件事无关的事,她都甚少关心,更不必说去问之后如何。
  虽意外,她仍是立即就答:“自然是先生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卫秀听了,就想了一下,又问:“严焕呢?”
  阿蓉轻笑:“他本是少将军近卫,一生都要追随少将军,少将军不在了,他心中便唯有先生一人。自然与我相同。”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卫秀眉目轻柔,心中却少有的迷茫起来。都要跟着她,可她却不知该往何处,甚至不知待复仇之后,她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大约是此情此景,让她想到境遇多变了吧。
  去年此时,她尚在邙山,计划远行,不过一年,她便已投入到洛阳这摊旋涡中来,泥足深陷。
  这些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大约是坚持得久了,不免觉得累。但卫秀很快便将感慨抛至脑后。
  院门出现一行人影,穿过白蒙蒙的雨帘越走越近。
  风吹雨斜,阻人前行,濮阳在数名近侍护送下,走得艰难。卫秀下意识便要出迎,可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腿,她眼中浮现一抹黯然,她出去,不过添乱罢了。搭上扶手的左手收了回来,掩在袖下,吩咐阿蓉道:“去厨下煮些姜汤来。”
  这等天况淋了雨,处置不好,便易受风寒。阿蓉立即答应了去。
  濮阳顶着风雨,一步步走近,伞遇风倾斜,只遮得下分毫之地,濮阳身上湿哒哒的,云鬓都乱了。连她都如此,侍奉的宫人便更不必说了。卫秀唤了仆役来,令带这几位下去收拾一番。
  又望向濮阳。
  濮阳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冒着风雨来此委实任性了些,便解释道:“我出门之时,雨势尚是温和,谁知行至半道,雨骤风急。”
  算着时辰,也确实如此,可府中亭台遍布,纵是已至半道,寻一处躲一躲又有何难?
  卫秀责备地看着她。
  濮阳知瞒她不过,见她责备,也觉自己太过心急。
  只是这几日,她能感觉到她与先生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先生仍如往日一般淡然温雅,可她们谈论正事之时,她的双眸会专注地看着她;她与她说些暧昧的话,她仍是言辞避闪,神色却是柔和的,看她的时候隐有无奈与纵容,不像是拒绝,更似一步步放任她走近。
  因这种种,引得濮阳更加放不下她。这样的相处是很好的,淡淡的,却包含着暖融融的关怀与默契,仿佛相视一眼,便能感受彼此所想。却又挠得人心痒,想要日日见着才能安心。
  濮阳正欲为自己心急辩解一声,便看到卫秀衣袍上沾的水珠,忙转口道:“先生衣衫湿了,且去换了吧。”
  分明是她身上湿得更厉害,她却只看到了她衣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湿意,卫秀看了眼外头的疾风骤雨,口气柔和下来:“请殿下随我入内。”
  雷雨天,天色灰蒙,室内便也暗了,门窗紧闭,如夜幕降临前的余光,只是依稀可见。此处是卫秀卧室,濮阳第二回来此处,行走略显迟疑。
  卫秀已径自去取了巾帕来与她:“秦寺人妥帖,定已去取殿下衣衫了,殿下且擦一擦。”
  濮阳正环视这间内室,有些拘谨地接过巾帕,道:“谢过先生。”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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