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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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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又扭头对濮阳一笑:“还多亏殿下。”
  阿蓉等人唯恐她出了什么事,将她拘在房中,不痊愈便不答应她出来。幸而濮阳心软,在她再三恳求之下,总算松口。
  听她说着软软的好话,濮阳嗔了她一眼,将她推到面阳处,又取毯子覆到她的腿上,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受一丝风才罢休。
  见她这般专注用心,如临大敌的模样,卫秀忍俊不禁。
  濮阳总觉得亲手照料,比将先生交与仆婢侍候放心许多。
  “冷么?”濮阳问了一句。
  卫秀低头看看自己一层层严实紧裹的衣衫,抬头对濮阳笑了笑,温声道:“不冷。”
  不冷就好。濮阳在她身旁坐下。关系转变,心态便不一样了。哪怕只是这样坐一处,都倍感欣喜。
  茶盅冒着氤氲热气。深秋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濮阳的手心贴着茶盅,略感烫手的热便从盅身透出来,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身体。她转头望向卫秀,便发觉卫秀也在看她,二人的目光刚一触上,便不约而同地一同挪开。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分明认得这人已许久,却又像是重新认识了一回,羞于看彼此,看一眼,便是面红耳赤,可偏生,又忍不住去看。
  大约初尝情滋味,俱是这般,想要靠近,又忍不住羞怯,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如百爪挠心一般,想在她不留意的时候,看她一眼。
  卫秀看着别处,耳垂微微泛红,她端着茶盅,手指在盅身上轻点两下,终想到话头来,若无其事一般地问道:“殿下这月余,似乎十分悠闲。”
  濮阳也装作泰然的样子,唯独眼神似水,口中随意答道:“宋齐两国边境起了点龃龉,宋帝扬言,欲举兵伐齐,朝上便都盯着此事,余者倒不那么要紧了。”
  宋帝暴虐,时不时还能想出些酷刑来,以视人流血痛苦为乐,国中饱受其酷烈。如此性情残暴,仍能在皇位上稳坐,而不见国中有人举旗反他,盖因他有个好宰相。可好宰相也有劝不住的时候,便眼下便是这情形了。
  卫秀是知此事的,说起来,也是误会。齐国边军巡逻之时撞见一队宋兵越境,便上前查问,不知怎么,两相争吵起来,又是热血青壮,手上又有兵械,吵到后头,竟至于械斗,死伤数十人。
  此事传回两都,齐宋皆哗然。宋帝当场要伐齐,甚至还欲亲征。齐帝贪图安乐,唯恐此事耽误了他享乐,便率先派使臣入宋,商讨此事。
  现在,正进展到齐使入宋,还不知宋帝会如何接待。
  想想宋帝荒诞残暴,若朝中无人相劝,只怕会将这齐使入鼎烹了。
  三国相安无事二十余年,忽然横起波澜,魏虽置身事外,却正可挑拨两国,或趁虚若入,或作壁上观,从中得渔翁之利。
  怎地殿下却反倒清闲了下来。
  卫秀饶有兴致道:“朝中想必正吵得火热,殿下难道毫无想法?”
  自然是有想法的,不过不在此时。濮阳眉目轻柔,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先生卧病,我哪有别的心思。”
  这话多半是玩笑,卫秀仍是觉得暖心,濮阳双眸清亮,像是等着她夸奖。想到她这月余精心照料,卫秀一时柔肠百结:“这段时日,辛苦殿下了。”
  濮阳当即脸红,她是欲得先生夸奖的,但她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起,又使她觉得她做的那点微末小事,远远当不起先生如此。
  冷风拂面,卫秀掩唇轻咳两声,濮阳起身道:“起风了,先生进去吧。”
  卫秀答应一声。
  室中已生起火炉,濮阳推着她进去。
  齐宋两国之事才说一半。进去坐下,重沏了茶,濮阳便说了下去。依照她前世记忆,两国且打不起来,相互遣使往来了有一年,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时隔已久,具体如何她已记不清楚了,只能记这一大概。
  “齐无战意,宋帝也只逞一时之气,只怕到最后,还是以口舌之争为主。”
  卫秀不意她有此想,转念一想,又觉十分有理:“两国邦交,先是交,交不拢了,才是伐。宋帝欲战,而齐不欲战,再加上宋相等大臣说和,也确实难以开战。”
  “可惜我朝中大臣也多半无心外事。”都忙着夺储,竟不肯分一点心。濮阳遗憾,眼眸中光芒湛亮,语气却有些冷淡:“否则,魏从中挑唆,使两国反目……”
  她没再说下去,卫秀明白她的意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缺的不过是一个时机。纵观三国,不论国力,军力,君臣之贤,魏皆在两国之上,是有一统天下之力的。可惜,却耽于内政,不敢外扩。
  天下形势与一国形势相似,不会一成不变。宋帝年轻,不到三十,不知何时能驾崩,但齐帝已年过六旬,想来那一天已不远了。齐太子素有贤名,雄才伟略,臣民爱戴,待他即位,恐怕不会如其父,安于一隅。宋国照宋帝这折腾劲,只怕再过十来年,宋相也要顶不住,只会越来越乱。届时宋愈弱,而齐愈强,吞并便是迟到的事。等到那时,魏便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卫秀从未想过那么远,她的心本就不在天下,天下是分是合,与她何干。但濮阳显然是想过的,不但想过,还精心规划过。
  她斗志昂扬,遗憾却不萎靡,此次错过,来日定还有良机,她只等下一次便是。卫秀不知怎么,像是被她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被她光华绽然的双眸却感,安慰道:“宋帝暴虐,若有一日无后顾之忧,出师的名义都是现成的。”就是代天伐无道。
  濮阳粲然一笑:“正是,总有一日,我要让朝中再无内斗,举国臣民皆一致对外。”
  天下迟早是要一统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在她的手上。濮阳从不以为自己是公主便比诸王差到哪儿去。甚至因她是公主,能置身事外,而将朝中的一件件一桩桩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东宫不定,大臣们是不会齐心协力的。
  陛下也知晓,已逐渐死了在他手上一统九州的心。
  陛下不行,那便让新君来做这件事。濮阳看过她所有的兄弟,侄儿,唯有她,才能完成霸业。哪怕只因这一点,那皇位也该是她的。
  九五之位,就该有能者居之,他们不行,就让她来。
  想到能有一日,诏令自洛阳出,渡长江,抵交趾,一路过去,臣民伏拜,万众臣服。血液便似沸腾起来。濮阳望着卫秀,温柔道:“先生助我登基,我赠先生山河万里。”
  她的眼中满是真挚,如此热情,令卫秀也随之欢欣。
  齐使至宋都,虽没被宋帝下令烹了,也好不了多少,国书刚一呈上,便被投入监牢,随时都可能丧命。齐帝闻此大忧,他年轻时便不怎么果敢,年老便更胆小。太子谏言,干脆呈兵边境,以示齐不怕开战。人能气弱,国不能示弱,若非齐帝畏事,齐使何至于他国受辱,依太子所见,就该强横一些,亦或者,干脆就打一仗,壮齐之声威。
  可齐帝若有这等气魄何至于愁得团团转。不论哪一朝哪一代,朝堂中总不缺善于投君王所好的大臣。
  很快便有大臣向皇帝谏言,求助于魏,威慑宋国,能解眼前之忧。
  这提议一出,便让齐帝动心,但他也怕万一引狼入室,那还不如直接与宋对上呢。
  大臣们七嘴八舌,也不知是如何商讨,最终竟定下一个办法,派皇子入魏求亲,与魏结姻亲之好,如此,魏便不可袖手旁观,也不可背信弃义,趁机举兵。
  这消息传入魏都,齐皇子已持符节出发。
  皇帝哭笑不得,竟有如此怕事的国君,竟有如此天真的大臣。
  “齐国太子怕是气死了。”皇帝好笑道,齐太子是主战的,好一通道理说下来,句句都在理,偏生父皇一句都听不进,只想避祸,不思进取。
  大臣们也觉得很是好笑,不过乐归乐,接下去,便有一事急需决断。
  齐国求亲,答不答应?不答应,如何回绝,这是邦交大事,关乎征伐。可若答应,人家来的是皇子,魏国总不好随便给个宗室女便糊弄过去。而未嫁公主之中,适龄的便只剩一个濮阳了。
  卫秀觉得这齐国皇子来得真是讨厌。

  第58章

  齐皇子乃齐帝宠妃姬氏所出,行十六,封豫章王。
  踏上魏土,便有大臣迎接。豫章王持符节,车驾一路入洛阳。
  他此番使魏,一为求亲,二为盟好,肩负齐帝美梦,自非独身前来,与他同行的除了侍奉仆役,护卫甲士,还有他的王傅为智囊。
  使臣入魏,皇帝命鸿胪寺设宴接待。由于对方是皇子,鸿胪寺为显郑重,便是大卿亲自主宴。
  宴上,豫章王不免探听魏公主之事。
  巧的很,鸿胪寺卿姓王,恰好是王丞相隔得不太远的族弟,只在心中笑话这位年少的王。国中适龄公主唯有濮阳殿下一人。别说他一个区区齐帝少子,就是齐太子亲来求娶为东宫妃,陛下只怕也不肯。
  就是他自己的立场来看,濮阳殿下远嫁远不如留在朝中,远嫁为齐国王妃,能做什么?又不是皇后。留在朝中,濮阳殿下能施为之处更多,至少对王氏是有利的。濮阳殿下与王氏已合作两次,一回是陈郡郡守之事,此人如今已如愿为青州刺史。再来,便是协同将欲染指羽林的赵王系击退。
  想是这样想,鸿胪寺卿口中仍是颇为客气,装作惊讶的样子,道:“王此来,竟是求娶公主?”
  豫章王腼腆一笑:“闻贵国陛下膝下有好女,孤心爱慕,不远千里,前来求娶。还望大卿告知,贵国陛下可有嫁女之心?”
  鸿胪寺卿便疑惑道:“不知王所言,是哪一位公主?”
  豫章王也疑惑,与王傅暗暗对视一眼,便笑道:“听闻魏帝只有一位公主待嫁,自然便是这位公主。”
  原本还有一公主与濮阳年龄相当,但人家两月前已出嫁,便只剩了濮阳一人。
  鸿胪寺卿笑呵呵道:“原来是濮阳殿下。此陛下家事,吾为外臣,如何得知?只怕还得王费心,亲去问陛下。”
  豫章王便知这其中恐怕有别的缘故,当即也不再说,只道些风土人情。
  待一散宴,豫章王便立即派人去打探缘故。
  没打听多久,就打听清楚了。豫章王瞠目结舌:“竟还有能干政的公主。”干政也就罢了,魏国皇帝竟还宠着。真是闻所未闻。
  他气急败坏地来回走了两圈,对臣下道:“总不能空手而归,去打听打听,魏国皇帝可还有别的公主,年幼一些也无妨,先定婚约,过两年再迎娶便是了。”
  去人早已打听过了,回道:“没了,再有便是十一公主,尚在牙牙学语。”
  豫章王扶额,烦躁挥手,令其退下。
  王傅坐在一旁,一直未语,见人退下,方才道:“殿下何以烦躁,岂不知这是好事?”
  “哦?”豫章王转头过来,谦逊问道:“王傅何出此言?”
  王傅一笑:“殿下一直与太子不对付,奈何太子久居东宫,有人帮衬,而殿下唯有陛下宠爱,势单力薄。但娶了魏国公主便不同了,魏帝宠爱,必会爱屋及乌,殿下可与魏帝私下盟誓,他日得国,割城池,上岁贡,都好商量。”
  豫章王恍然,返身在坐榻上坐下,以拳击掌:“王傅所言极是,魏国皇帝越是不肯嫁,便越显公主贵重,孤便越该求娶。只是,”他迟疑片刻,“割城上贡,未免过了。”
  王傅一笑:“既然私下盟誓,谁人会知?待殿下登基,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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