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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又是如此,分明该把握时机,借救命之恩,与她相识,哪怕此时他还不愿出山,只当结个善缘,对将来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心思深沉,虚实难测。
年轻了十二岁,却仍是不好对付。还不如不年轻呢。濮阳怨念颇深。偏生她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显得与卫秀太熟了,许多话都说不得。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
宫中必已大乱,阿爹没有她的消息,必寝食难安,她留不得太久,回去前,需得在卫秀这里留下一个由头,也好下次再来。
还有她的身份,最好说出来,卫秀知道是一回事,她自己坦露,便会显得她对他信任、坦诚,她是想要招揽他,使他入她门下为谋士,如此,便得大度一些,以免彼此存嫌隙。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撕裂,按照这几日的速度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带仪驾侍卫来迎,否则,凭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险境。
想到此处,濮阳眼睛一亮。她眼下哪有什么人能差遣?只能求助卫秀,借他仆役一用。既然要借他仆役送信,自得说明送往何处,又是给谁,如此一来,便能说出身份。
坦白身份之后,相互了解便更多了一层,言谈间,自然也就能更深入一些。
濮阳想得极好,只等身上的痛意缓一缓便要起来。
正是傍晚,天边晚霞如火,草庐中炊烟袅袅,是仆役在准备晚膳。
此处仆役不多,那婢子也不常日侍奉濮阳一人,只在送药或送膳食时出现,平时还有旁的活计要忙。
濮阳独自走在回廊下,思索着过会儿如何言说。
她前世也招揽了不少贤士,知晓该如何用语方为恰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确定起来。
为免扯到伤口,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原处看来,便似濮阳缓缓踱步,悠然闲适。
草庐虽比一般草庐大一些,多了几间屋舍,布局亦精巧了许多,但终究只一草庐。走不得多久便要到了。
濮阳走到拐角处,便见跟随在卫秀身旁的那名侍女在卫秀门外,似是里面说了什么,她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而后略显警惕地左右看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什么,不由好奇,略一思忖,便走了过去。
卫秀的房门关着,却是轻掩,留出了一条缝隙,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进去。
这一看,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震惊):你竟然是女子?
高士(微愠):你已亲眼见过,何必再来多问。
公主:(~ ̄▽ ̄~)要摸摸才能确定~~~~
高士:………………你走
第6章
室中泛着淡淡的水汽,卫秀刚沐浴完,湿淋淋的青丝仿佛泛着水雾,披散在背后。她裹着一身雪白的单衣,衣衫为发上的水濡湿,贴在了身上。她腿脚不便,扶着墙,去取干的巾帕,欲将头发擦干,巾帕放置得有些远,她微微探身,松散的衣衫滑落,露出里面细腻如凝脂的肌肤,白皙得如冬日的初雪,纤尘不染。
水珠顺着发梢留下,滴落在她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肌肤滑腻,水珠就似娇柔不堪的小娘子,不一会儿,就滑落到更深处,那更深处沾了水,就似初春融化的雪峰,湿湿的,兴许,还有玉一般的温润触觉,白色的衣衫沾水有些透,贴在肌肤上,峰顶的茱萸若隐若现,濮阳几乎能想见那茱萸是娇羞的粉嫩。
濮阳睁大眼睛不依不舍地看着,门缝儿确实小了些,她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这样的卫秀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向来是温雅俊秀的,如春之柳,如秋之月,栖逸放达,超然物外。而此时的卫秀……
濮阳的目光胶在她衣衫半掩的胸口,若隐若现,最为诱人,曾倾倒京城的璧人不好好穿衣服的时候,竟是如此勾人心魄,与那温润如玉的形象全然不同。濮阳屏着呼吸,目光稍稍上移,便看到卫秀似玉雕琢的下巴,再往上是湿润嫣红的双唇,再上,是挺翘鼻子,是狭长的凤眸。
不同于衣衫不整的魅惑,她的神色极为宁静镇定,嘴唇微微抿着,双眸微垂,将巾帕拿到,她双腿不便,撑着站立还算勉强,若是再移动,便是难上加难。但再难,她也没有手忙脚乱,一丝不紊地按照步骤来,似是发觉了自己衣衫不整,她捋了捋衫,将衣带系上。
一半是勾人,一半是禁欲,两相融合,便是更为动人心魄的美。
濮阳也不知自己是震惊十二年后名动京师的卫郎竟是一名女子,还是纯粹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她站在原地,透过那一丝窄窄的门缝,失魂落魄地看着,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濮阳惊醒。
必是方才那侍女回来了,濮阳连忙欲走,便发现身后无可躲处,她身上有伤走不快,若强行躲避,必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她忙往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快速走出几步,然后转身,做出刚往这边走来的样子。
这一切刚做好,那侍女便出现了,濮阳乍然见她,对她微一颔首。
侍女手中提着一桶热水,见濮阳略显惊讶道:“贵客可是来寻我家郎君?”
濮阳此时与卫秀房舍的门前有五步之差,旁人看来,便像她刚走到此处。闻侍女有问,她笑答道:“正是,先生可在房中?”
侍女快步走到门前,将桶放下,低身朝濮阳福了一福,恭敬道:“着实不巧,郎君眼下正不得空,贵客有事,容婢子代为转告。”
濮阳当然知道卫秀不得空,她还知道她为何不得空。濮阳十分纯良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道:“既不得空,我晚些再来便是。”
她说罢,不由自主地朝那道十分可亲的门缝看了一眼,便自然地转身走了。
走过拐角处,她停下了步子,又靠着柱子的遮掩,回头看去。
只见那侍女并未立即入门,她在外等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方对着门施了一礼,提起水,走了进去。
应当里面穿好衣裳了。濮阳暗道。
一路走回客居之所,天渐暗了下来。山中总比山下冷一些,白日间感觉不出多少,入了夜便十分明显。一阵阵阴冷的山风吹来,叫人直打寒颤。
窗开着,正是迎风,濮阳被山风一浸,思绪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倾倒京师的卫郎,善于谋略、从未失手的卫仲濛竟然是一名女子?这着实太过惊人。濮阳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那道坐与轮椅上的身影,身有缺陷,性情却无比坚韧,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腿仿佛从不是阻碍,她坐在轮椅上,谈笑风生,计策百出,从无窘迫之时。她厌烦她帮萧德文对付她,却一直钦佩她的才华。
这样的人,竟然是女子。谁能想到卫秀居然是一名女子。
濮阳叹了口气,仍然有些转不过来。
婢子送了晚膳来。山中清贫,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上她平日里华贵奢侈,但卫秀对她并无怠慢,每一餐都有果蔬鱼肉,每日还令厨下炖了药膳来与她补身,好让她的伤痊愈得快一些。如此看来,与一萍水相逢之人而言,卫秀着实是尽心了。
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濮阳许久都没缓过来。直到晚膳后,濮阳突然醒悟,卫秀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她要的是她的才华,又不是旁的,是女子更好,她就抓住了她的一道把柄,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么一想,濮阳顿时振奋起来。
白日去寻卫秀,是要向她借一仆役去传信入京,此事还没办成,濮阳看了看天色,已经黑透了,无数星子在空中,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好看。
今日来回走动,又发现这一惊天秘密,濮阳已是累急,再勉力拖着身子,难保伤势反复,想了一想,她便歇下了。
养精蓄锐,待明日再去见卫秀。
山中岁月悠然,每日看看云卷云舒,哪怕是养伤,也焦躁不起来。隔日一早,濮阳便去寻卫秀。
这几日住下来,濮阳也知卫秀晨起,喜欢读书。她去往书斋,果见卫秀就在那里。
她捧着一卷书,坐与窗下,正专注看着。青丝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梳了一个发髻,以小冠簪起,身上着月白大袖衫,褒衣博带,袍袖翩翩,倜傥得很。
濮阳站在门外,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透过那道门缝所见的场景,心神不由一阵飞驰。待她回过神来,便见卫秀已放下了书卷,眸色淡淡地望过来。
分明是一贯的秀雅气度,偏生要想人家衣衫不整的模样。濮阳是绝不肯说自己错的,这定然是昨日之景太过震撼的缘故。只是偷窥非正道,眼下还当着正主,濮阳稍稍有些心虚。
这点心虚,自然是深藏心底。濮阳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她微微笑了笑,对卫秀施礼,算是问好,卫秀也回以一礼。
“昨日去寻先生,不想先生恰不得空,便先回去了。”濮阳与卫秀对坐,说起昨日之事。
卫秀探身,提起放置于红泥小炉上的铜壶,略一倾斜,热腾腾的水便倾泻而出,冲入一座紫砂壶中。
“我听侍女说起过此事,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卫秀一面说,一面将壶盖盖上,过得片刻,她取过一旁的茶盏,提起紫砂壶,微微倾泻,茶香四溢。
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尽的风雅。濮阳看着她,她今日尤为关注卫秀的举动。
“正是有一事,欲请先生相助。”
卫秀将茶盏端到濮阳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妨说来。”
白瓷杯壁,映着碧清的茶汤,色泽清亮,格外好看。濮阳见之甚喜,她端起茶盏,吹了吹,饮下一口,茶香瞬间布满口鼻。
好茶。
濮阳笑了笑,放下茶盏,娓娓道来:“先生救我,我却还未向先生坦露为何受伤。”她这几日细细地分析过,谁要害她,她已有眉目。
“我有两位兄长,在争储君之位,我身处其中,便不幸中了‘流矢’。”她的两位兄长争的是储君之位,她是什么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不挑明,便当不知道处着,挑明了,自然不能不见礼。卫秀倾身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濮阳微笑,继续道:“我家中行七,父皇将濮阳赐我做了封地。”
濮阳,古称帝丘,更是萧家龙兴之地,将此地赐予公主,这位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见一二。
卫秀颔首道:“濮阳殿下。”
濮阳见她并无深入再说下去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气闷,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如此冷淡,看来,是果真不想与她有瓜葛了。
她看向卫秀,往日只知她俊美,现下知晓了真相再看,便发觉她其实生得颇有一股柔婉的风情,只是时下崇文轻武,士族子弟讲究敷粉熏香,以阴柔为美,比她更阴柔的男子大有人在,她这长相,便不曾引人怀疑。
哪怕是为这美色,耐心一些。濮阳劝了劝自己,继续说道:“家中还不知我在此,为免家君挂忧,恳请先生借我一仆役,我好送信回家,报个平安。”
“殿下不必客气,此处奴仆,殿下驱使就是。”卫秀十分大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