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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霎时间静了下来。
这个理由,濮阳是不能不去的,不去就是不孝不敬,当着满堂臣工的面,对先帝不孝不敬,谁都承担不起这项罪名。丞相皱眉,经瞬息思索,他欲与濮阳同行,正要开口,便听濮阳道:“此事不能不慎,我这就入宫。”
丞相大惊,忙要阻拦,便见濮阳手指按着案上一篇文书,指尖正对着一个“留”字。
这个留,自然不是让他留下。而是留住驸马。
丞相会意,权衡之下,颔首道:“此处有老夫,殿下去就是。”
那宣召的那臣轻浮一笑,目视濮阳,濮阳举步,泰然自若地走出去。
谁能想到晋王与萧德文竟然敢烧奉先殿,那里供奉萧氏先人的灵位,是萧氏宗庙所在,烧了那里,无异焚毁萧氏宗脉,破坏大魏国运。
濮阳此去,凶多吉少。丞相立即赶往公主府,欲留住卫秀。
他知玄甲军还有不足三日就能到,驸马在宫外,还能与宫中谈判,再退一步,即便濮阳一入宫,他们就不管不顾地杀了他,宫外众人还能另立新君,先帝,不止晋王一个儿子,也不止萧德文一个皇孙。如此,方不至于全数折进去。
而玄甲军的联络全是卫秀完成,公主府也只听她号令,她必须在。
到公主府,丞相还未下马,便听等在门上的长史道:“驸马已入宫去了。”
丞相面如土色,怔在当场。
对于丞相而言,大局要紧,即便公主没了,也不能使国陷于那二人之手,他要力挽狂澜,不能让大魏动乱。但对卫秀来说,没有什么比濮阳重要。
濮阳一踏入宫门,萧德文便要动手。晋王拦着他:“且慢,还差卫秀。”
他方才派人去将公主入宫的消息传与卫秀,他是知道的,但萧德文眼中,只有濮阳一个是祸患,余者可等他腾出手来,徐徐清理。
受晋王阻挠,萧德文不悦道:“先诛公主,待驸马入宫,再诛杀他!”
晋王看着他,轻轻一笑:“公主若死,他还肯来么?”
萧德文怒道:“宫门紧闭,他怎知公主是死是活?”
晋王漫不经心道:“陛下低估他了。”他受过一次教训,恨不得卫秀立即去死之余,也深深畏惧着她,“公主可以不死,但卫秀必须伏诛。公主一经幽禁,生死并无差别,可卫秀,你不会知道他在哪里,又留了多少后手。只有他死了,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晋王眼中,卫秀便如一缕幽魂,无处不在,弑杀先帝那般机密之事,她都能知晓,还有什么,是能瞒过她的。
这半年,他夜夜噩梦,甚至觉得,只要卫秀活着,他的命都不在自己手中握着。
萧德文不知此中详情,只知晋王违逆了他,大是恼恨,正要斥责,便听远处有羽林郎飞奔来禀:“殿下,卫驸马已入宫。”
“善!进了宫,他们便是插翅难逃!”萧德文喜形于色,他扬起下巴,高傲道,“杀了他们!”
理当受命的羽林郎不动,亦未出声。
萧德文忽觉不对,转头望向晋王,晋王笑眯眯地看着他。那跪地的羽林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右手已握住剑柄。萧德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僵住了,恐惧似狂潮一般浮上他的眼中,他想说话,牙齿却不住打颤,咯咯作响,脖子像被什么掐住,他瞪大眼,眼中俱是哀求。
剑脱鞘,剑刃划过鞘口,发出刺耳声响,萧德文瞪着眼,温热的鲜血溅在当场,他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第99章
奉先殿外布满甲胄戎衣的锐士。不单此处,整座宫城皆处戒备; 虎贲守门,羽林巡卫; 一入宫门; 便是插翅也难逃离。
濮阳站在奉先殿中,殿中唯有她一人; 常年供奉的香火也熄灭了; 倒使平日总在烟火缭绕中的大殿清明起来。
奉先殿安然无恙,诸位先王之灵位亦在远处; 想来今日过后,又能重享后人供奉。濮阳自上往下看下来; 直到先帝灵位近旁,她目光一凝,神色沉晦。
灵位缺了一尊,缺的是先皇后的。
片刻; 殿外响起一阵喧嚷; 很快又复宁静; 晋王在众多甲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神态自若,步履轻盈,显然心情极好。
此处宫城,防卫森严,入不得亦出不得,他想杀谁就杀谁,濮阳的性命就在他手中紧握。到了此时,胜负已定,他赢了,而濮阳,不过刀俎之下的鱼肉罢了,只能任他宰割。
濮阳转身过来,看着他,神态一如平日,没有什么波动。晋王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若是不能让七娘像萧德文那般露出恐惧哀求的神色,倒是缺了些乐趣呢。
甲士紧随晋王入殿,分立两侧,晋王步履悠然地进来,冲濮阳笑道:“想见七娘一面,可真是难。”
濮阳瞥了眼他身后,见只他一人进来,蹙了下眉:“你杀了德文?”
晋王大笑:“德文是皇帝,弑君的罪名王兄背不起。”他说着,骤然收敛了笑意,眼中浮现一抹阴狠,“他是你杀的。”
他很快就是天子,天子身上岂能有污名。污名皆是濮阳的,而他自然干干净净地登基,接受万民叩拜。
濮阳自是知他言下之意,正欲开口,晋王又道:“先皇后的灵位既已不慎焚毁,那便就此算了,不必再供回殿中。”
濮阳的神色终于阴沉下来。
晋王顿觉痛快,他尤不解恨,继续道:“你且稍候片刻,仲濛应当就要到了,等他来了,王兄送你二人一同上路。免你黄泉孤单,也算全了你我兄妹情分。”
他慢悠悠地说罢,漠然地盯着濮阳,看着濮阳眼中闪过一缕慌乱,他唇角的笑意才真了几分。就该是这样,既是败了,还做什么临危不惧的风骨。
“不如七娘跪下求一求我,说不准,王兄一高兴,就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
濮阳自是不动的,也不必她动,卫秀到了。
卫秀是孤身前来,她瘦弱的身躯陷在轮椅中,目视前方,自重甲林立的羽林间穿过,冷硬的刀光剑影之间,卫秀的身形愈加显得清瘦羸弱。
濮阳看着她由远到近,她突然想到,许久之前,阿秀入京还不久的时候,与她说过一句话,她说:我愿与殿下同生共死。那时她很高兴她的这番心意,却从未去深思过这句话是真是假。
但如今,她知道,她是当真的。
如此险境,明知是局,她为她,甘愿自投罗网。
卫秀靠近了,她的目光落在濮阳身上,似是确认她的安危,见她安然无恙,她便转向晋王。
晋王不大敢看她,他唯恐卫秀还有什么奸计,挪开眼,望向濮阳,道:“人已齐了,王兄这就送你去见先帝!”
他说罢,拔剑,指向濮阳。
卫秀驱动轮椅,挡在濮阳身前。濮阳大惊失色,道:“驸马!”
卫秀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目光轻柔,轻易抚慰了濮阳的惊慌,见濮阳镇定下来,她又回过头去。濮阳被她护在身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背影十分瘦削,体格亦称不上强壮,兼之身有缺憾,不必壮士,就是一小儿,都能轻易将她杀死,可她偏偏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前,像泰山一般,不容动摇。
晋王突觉好笑,既然要死,他就成全他!
剑锋下移,转向卫秀,抵着她的心脏。
卫秀岿然不动,看着晋王,连目光都不曾闪躲。
晋王轻蔑一笑,手上用力,剑锋刺透卫秀的衣袍,没入进去。卫秀仍旧不动,坚定地挡在濮阳身前。
晋王变了脸色,他盯着卫秀,卫秀也看着他,一个怒火中烧,一个淡然自若。
“你不惧死?”晋王咬牙道。
卫秀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她笑了一下,笑中俱是讥诮。晋王本就忌惮她,见此,更为慌张,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汝不畏死!”
卫秀从容道:“有晋王殿下陪葬,死有何惧。”
晋王眼中瞬间布满杀意,他瞪着卫秀,已是怒极,他就知道,她敢孤身入宫,必不是来赴死!她在宫外,势必有所布置!
晋王正要开口询问,却猛然想到,不论她在宫外有什么布置,她们二人现都在他手中,而他,已犯下足以夷族的死罪,早已没有了退路!
晋王想明白了,便骤然冷静下来。
殿中立满了甲士,殿外重甲护卫,别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便是能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将军,也别想安然走出此地。
晋王不再慌乱,也恢复了仪态。他手中的剑,依然抵着卫秀的心口,他甚至能感觉到将剑身全部刺入这具身体,然后再扔出去五马分尸带来淋漓畅快。
晋王又往前刺了一分,卫秀依旧面不改色。
晋王突然有了兴致,究竟是如何万全的计谋,能让她死到临头仍旧从容自若?他突然有兴趣知道,问个明白,也好便与他过会儿应对。
如此一想,晋王问道:“不知卫郎有何万全之策?”
卫秀低头看了眼泛着冷光的剑刃,也不隐瞒:“还有两日,玄甲军便可抵京,无故入京,是死罪,想必到时,为了自身性命,玄甲军也会破洛阳,入皇宫,诛逆贼,立新帝。”
这逆贼,自然就是晋王了。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神又乱了,晋王眼中再度闪过惊恐,他并不知濮阳已派人出京,他盯着卫秀,卫秀微一颔首,以示她所言不虚。
濮阳在身后,她看不到卫秀的神色,却能看到晋王的面容,她心中升起希望,然只刹那,她便意识到,玄甲军并不足以为惧。两日时间,足以扫荡京城,加固洛阳十二门的防卫,若无人为内应打开城门,玄甲军是攻不进来的,到时,晋王大可点烽火,向稍远处的定北军求援。
晋王比濮阳慢了不少,但也终究让他想到了,他暗暗吁了口气,又冷静了:“卫郎莫不是虚张声势?两日时光,稳定京师足矣,到时别说一个玄甲军,就是两个、三个玄甲军的兵力,都别想踏入京城一步!”
他一面说,一面涌起畅快淋漓的笑意,他觉得卫秀已经黔驴技穷了,他输给她一次,又胜了她一次,这一回,他要她的命!
卫秀看着他,他如何喜形于色,她都不曾改换神色,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晋王见此,笑容越发明快,眼前这个只能依靠轮椅的废人,看着足智多谋,其实也不过如此:“倘若这便是卫郎最后一计,也未免太使人失望了。”
卫秀缓缓开口:“执金吾焦邕,是我的人。”
晋王像是被人狠狠掌掴,前一刻犹是张狂得意,这一瞬张狂得意都被冻结在脸上。他僵硬地扭过头,双目圆睁,语气凝滞:“你说什么?”
卫秀笑意讥讽,却不答话。分明是如此孱弱风雅的一个人,此时落在晋王眼中,却与索命的幽魂那般,使人从心底升起寒意。
他又往上挪了挪视线,去看濮阳。
濮阳也不说话。
晋王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来自地底的森冷,让他在这炎炎夏日,浑身发寒。若是金吾卫坚持不归顺,这座让他得意自豪的宫城,就会死死圈着他,外面的人进不来,他同样也出不去。倘若还有十天半个月,他尚能驱使羽林、虎贲与金吾卫一战,然而两日,两支战力相当的军队,还有众多愿为玄甲军开城门的大臣,他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殿中寂静。晋王又看向卫秀,他突然放声大笑,这笑声甚为突兀,亦极刻意。笑了一阵,晋王收了声,恶狠狠地盯着卫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