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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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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重生以来; 心心念念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现下终于得见曙光,她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执意要看卫秀的伤口; 即便她说了只是小伤,她也要亲眼看过。
  卫秀无奈地望着她; 最终拗不过她。濮阳推了她去偏殿,卫秀还想挣扎一句,看到濮阳凝重的神色,终是偃旗息鼓; 由了她去。
  青袍解开; 濮阳小心掀开左衽。夏日衣衫单薄; 多数人只着一件单衫,卫秀为防身份泄露,在外衫之内,还有一件里衣。里衣是白的,上面已染满了血,斑斑驳驳的一大片,甚至还在往四周蔓延。
  濮阳看了一眼,眼眶就红了。
  卫秀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伤口处很疼,皮肉被硬生生地刺开,又岂会不疼。可她还忍得住。相比于这点疼,她更不愿见到殿下因此而难过。
  “只是失些血罢了,并未伤到内脏。”卫秀温声解释,她的语速很缓,淡淡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
  濮阳却更加心疼,她说道:“阿秀,他当时是真心要杀我的。”
  卫秀仍是那般轻缓的语气,像是害怕稍稍大声就会惊哭了濮阳,轻声软语地说道:“我知道。”所以,她才挡到她身前。
  濮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眼眶都红透了,卫秀担忧地看着她,担心她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濮阳却没有看她,红着眼睛,动作飞快地将卫秀衣衫整理好,接着没有丝毫停顿地朝殿外走去。
  起初,她的步履有些踉跄,然而一走到殿门前,她就像换了一个人,身形提拔,姿态威仪,脊背挺得笔直,皆是坚毅不拔、无所畏惧的从容高贵。殿门在她身前打开,光明照入昏暗的大殿,卫秀忍不住眯了下眼。
  濮阳的声音响起,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殿外鸦雀无声,数十数百数千的羽林军林立,却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发出质疑。
  卫秀倾耳凝听,濮阳很快就接手了羽林,她下达了几条命令,召见大臣,收敛皇帝与晋王尸首自不必多言。卫秀还听到濮阳降低了声,对身边靠得最近的一人吩咐:“速去太医署取伤药来。”她停顿片刻,像是想到自己不了解药性,又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多取几样,都要好的。”
  卫秀低头笑了起来。
  宫中发生这样大的事,宫外不会一无所觉。王丞相带头,领百官在宫门外求见皇帝。守门的虎贲军头一回见识这等场面,都有些手足无措。
  先是三品以上的文臣,之后又加入武将,渐渐的,在京的官员都来了,他们身着制式相似的衣袍,冠带齐整,有志一同地站在宫门外,齐声要求觐见皇帝。
  城墙上戍守的兵士紧张不已,频频派人入大内传信,却无一丝回响。
  直到守门将官急得满头大汗之时,宫中来人了,令开宫门,召众臣入宫。
  王丞相与卫太师对视一眼,心知宫中大势已定,二人正了正衣冠,带领众士大夫往宫中去。
  晋王逼宫是想当皇帝,名正言顺的住在宫中,而非乱军入宫,烧杀抢掠,故而经过了一场兵乱,皇宫依旧维持了原样,除却几处宫人趁乱盗窃的,并没有什么损坏。
  一路上过来,已有人向王丞相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到宣德殿时,王丞相已知皇帝驾崩,大魏再度无主。
  如此一来,当务之急便是立新帝。此事甚为棘手。萧德文无子无弟,旁系之中,与他血脉最近的是五位叔父,接着是众多从弟。照理,从这些人中选一个就是了。但是濮阳不会答应。那就请大长公主称帝,可赵王等人又不会答应。
  他们原已死了心了,结果机会又重新降临,与他们而言,就像失而复得一般珍贵,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王丞相已在思索,是否能让赵王几个全部闭嘴。
  宣德殿外,众臣云集,或忧心忡忡,或低声议论,比起方才宫门外的志同道合,此时危机解除,他们反倒乱了。
  缺了一人主持大局,一应事宜都难进展。王丞相派人去请大长公主来。
  大长公主在含光殿替驸马上药。伤在那处,不能假手他人,濮阳也不愿假手他人。
  “此处是我年少时起居之所,你安心在这里。”濮阳将卫秀安置在榻上,令她躺着,处理完了伤口,又用一袭薄被盖在她身上,不让她起身。
  卫秀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大抵是因大局已定,她并不挣扎起身,依濮阳的话好好躺着:“赵王几个,你要如何处置?”
  “附逆。”濮阳道。
  将他们与晋王扫到一处,一并处置了,至于罪证,罪名定下了,罪证就不难寻。
  “他们几个都有不臣之心,一起处置了,也免得将来再生事端。”若是卫秀好好的,濮阳未必如此强硬,但卫秀受伤了,濮阳不肯留下一点隐患,让卫秀日后再为她涉险。
  “两日后玄甲军抵京,可震慑百官。京中……”说到此处,濮阳突然想起来,“焦邕……”
  卫秀心提起来。
  “他听你的,不如你寻一妥帖之人代为传讯?”濮阳说下去。
  卫秀有些茫然,殿下就不问问焦邕身为朝廷大臣,为何要听命于她这无官无职之人?
  濮阳没有问,也不打算问。她是不会怀疑卫秀的,卫秀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只觉得她待卫秀还不够好,又怎会去疑心她?
  见卫秀迟疑,还以为她不愿,濮阳便温声劝说道:“阿秀,你身上有伤,不好奔波了,也不必焦邕做什么,只要维护好京中秩序,余者什么都不必管就行了。”
  只要他不阻碍就行。
  卫秀答应了。
  殿外又有人来请。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都急坏了,派来恭请大长公主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濮阳见着实不好再拖下去了,方替卫秀掩了掩被角,又嘱咐了一回,不许她起来,才出殿去。
  目送她离去,卫秀心中满当当的,又空落落的,既欣喜于公主信她,又难过她这满腔信任终究是错付了。卫秀越加不舍说出实情,可她知道越拖下去,便越不好收拾。
  此处是濮阳少年时的居所,现在看来,也有她的风格在。摆设简洁,却件件精致,皆出于名家之手。
  卫秀环顾一周,叹了口气,闭上眼睡去。
  本以为如此满腹心事,她是睡不安稳的,不料才一合眼,就入睡梦之中。等她醒来,已是日色迟暮。宫人备好了晚膳,依次送了进来。
  大约是怕她听不到消息担心,濮阳留了秦坤在这里,不必卫秀发问,秦坤便将外头的进展都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濮阳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赵王等人一入宫就被羽林拿下,关入天牢。三人不服叫冤,派去府上抄家的人从三家都搜出了僭越之物,甚至与幕僚往来书信,其中不乏逆乱之语。
  “便没有人为三王叫屈?”卫秀问道。
  秦坤回道:“有,可有了证物,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们几个以前还在谋算皇位的时候留下的,但濮阳说这是附逆晋王的证物,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眼下京中已是公主一人独大的局面。
  “郑王殿下为三王求了情,殿下答应了。”秦坤又道。
  晋王篡逆,废为庶人,依庶人礼下葬,王妃及子女皆同罪,一并处死。赵王、代王、荆王附逆,废为庶人,流放边疆,永不宽赦。
  至于其他同流合污的官员,交由刑部、大理寺追查,王丞相主理。
  卫秀饶有兴致道:“新君呢?”
  秦坤笑了笑:“先帝还剩下两位殿下。汉王缘与滕王绽,两位殿下两个时辰前一起上表,请求出京,以示无心大位。”这两位皇子还小,没有子嗣。而前面几位都是罪人,皇孙们也从父罪贬为庶人。
  先帝一脉中,已无男嗣可继承皇位。宗亲之中也无出色人物能与濮阳抗衡。
  “王丞相上表,奏请殿下即位。”秦坤一件件说来。
  卫秀听着,并不打断。
  “朝中过半数大臣附议,恳请殿下入承大位。还有一些称从未有女帝,不愿下拜。”
  “两边大臣就在殿上引经据典地辩了起来,眼下应当还没散。”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女子称帝,总会受一些阻挠。卫秀见秦坤神态泰然,便知朝上虽有争论,但也不那么难应付。
  国君不可久缺,至多明日,就会有一个结果。
  卫秀猜想明日能出结果,还是保守了,当夜,宣德殿中就定下了新君。
  濮阳回到含光殿时,已将近三更,卫秀还醒着,等她回来。她脸上有喜悦的神色,却不那么明显,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宫人看上去比她更高兴。
  卫秀见此,没有立即发问,待濮阳洗漱之后,吹灭了蜡烛,方问道:“登基大典定在几时?”
  “明日。”濮阳回道,说完,她不再是外人面前端方稳重的模样,嘴角显出欢喜的笑影来。
  “都让步了?”
  “是,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退让。”濮阳侧过身,对着卫秀,兴致勃勃的,“晋王篡位一案还未审结,三王又牵涉其中,拜他们相争多年所赐,朝中与他们毫无牵涉的大臣少之又少,为不被扫入逆案中去,只好让步,尊我为帝了。”
  濮阳显出些得意的神采来。卫秀看着好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濮阳靠到她肩上,轻声道:“真如梦幻一般。”
  “是啊。”总算是如愿了。卫秀也觉得不易。明日就可登基,大局已无碍,殿下也不再需要她了。卫秀打算好了,明日就将实情全部托出,“明日登基大典之后,我有一事要说与殿下……”
  她一面说,一面转头,只见濮阳已靠着她酣然入睡。
  一日劳累,先是入宫,又与晋王应对,接着再与大臣周旋大半日,直到定下大位。她确实累了。
  卫秀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无奈一笑,将濮阳的头发拨到一边,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满是珍视。
  濮阳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梦。
  梦中是战火四起的皇宫,宫人们背着包袱四处逃难。宫中遍地尸首,有些倒在血泊中,有些被火烧得焦黑,有些是身在高位的大臣,有些是卑微的宦官。殿宇都塌了,粗壮庄严的柱子横在地上,锦罗蒙尘,金瓦破碎,已是穷途末路。
  卫秀从宫门进来,她身后有许多将士。一行人直往宣德殿。
  濮阳突然意识到,这是前世的情景,是阿秀攻入京师后,在她自刎前的那一段。
  像上一回梦见卫秀城头自刎那般,此次的情形也甚为清晰。她可以看到阿秀紧簇的眉头,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戾气。
  宣德殿外也满地尸殍,卫秀就像没有看见一般,漠然地往里去。
  萧德文在殿中,他身着衮冕,甚为庄重,可惜却是被人按在地上,毫无动弹之力。听到轮椅轧过地砖的声音,萧德文连忙开口求饶:“卫卿,饶朕一命,皇位给你,洛阳给你,统统给你,只要饶朕一命,都是你的!”
  卫秀到他身前,轻笑了一下:“你是萧氏最后一人,你死,我才能大仇得报。”
  萧德文挣扎着抬起头来,满脸狼狈,呆滞地看着卫秀,结结巴巴地重复:“大、大仇?”
  “是,”卫秀冷漠道,“你萧氏诛我仲氏满门的仇。”
  萧德文呆呆地愣住了。濮阳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全身的血都像被冻住了一般。她看着卫秀的脸,想要从中寻找出说谎的破绽,然而,任凭她如何拼命找寻,都只看卫秀从眼角到眉梢,每一寸都是冷漠与仇视。
  萧德文从怔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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