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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她最后说,“只是,秋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是你的错。你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更不要否定自己。”
“当然不是我的错,这我还是明白的。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我低下头,抛开杂念,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不会的。”大姨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往她肩头顺势一靠,久违的温暖让我鼻尖发酸。她的肩膀很瘦,骨头硌得我的脸生疼,但我没法将自己的脑袋放下来。窄小的肩膀像是一个安全的港湾,小时候但凡有机会能靠上,就能睡得特别香。
很矛盾,但日子从来都是这么过的。自小,温柔的代名词是妈妈,强大的代名词却是大姨。至于岑丰,那叫做威胁。
强大,却若即若离,大姨总是这样。如果能有一种感觉能够形容的话,小时候的我,像是在树林里看见雄鹿影子的小鹿斑比,而大姨就像那头雄鹿,他远远地站在那儿,高大威严,却从不靠近。我渴望他的温暖,而他却消失在远方,最终成为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向往。
很残酷,但我却从来找不到埋怨她的理由。努力奔跑,追上她的步伐,最后如愿以偿,和她讨论科研,讨论生活。我不由自主地压抑着对她的依赖,也曾伤心过,但长大成人后,却又在心里默默感激她、崇拜她。
这样的人,动起感情来,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我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坐起身,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了那张打排球的老照片。“大姨,你看,我在院史馆的照片墙上看见了你的老照片。你一直都好喜欢学习啊,看排球还不忘带书来看。”我笑着说。
“是吗?”大姨顿了顿,随后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当时刚下课,还没来得及放书。秋渝眼力不错,这么老的照片里都能把我认出来。”
其实眼力不错的人是洛唯。
“想不到大姨喜欢看排球,”我说着,伸手指了指照片中间的长腿女孩,“大姨,这个女生你认识吗?”
大姨拿茶杯的手微不可觉地动了动,随后她笑了笑,像是释然:“认识,她是女排的队长,当年在学校非常有名。说起来也是有缘,我们还一起讨论过课题。她和我是物理系同届的博士生,学业上非常优秀,当年学院领导都非常看好她的前途,把系里唯一的留校名额给了她。”
咦,最后留校的不是我大姨吗?
我呆滞了几秒,脑袋突然有些转不过弯:“……一起讨论过课题?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学习伙伴吗?”
“是的。”
我放大手机照片,把女孩的细节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瞬间把洛阿姨忘到了九霄云外。当年最时尚的长卷发,漂亮立体的五官,短裤下露出的长腿比洛阿姨的更胜一筹,简直就是女神中的女神。我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大姨和她讨论课题的真实目的。
“大姨,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她毕业以后留校了吗?”
我看见大姨眼神飘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难耐的沉默。我有些局促,却也没有打断沉默。我想等下去,哪怕这样做不够礼貌,哪怕最后的结局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知道。”
大姨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揽住我的胳膊。“她去世了。”大姨轻声说,“有一天在实验室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的时候就不行了。”
我当场愣住,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对,对不起……”
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我努力寻找着一丝一毫的情感。它像山间迅疾刮过的风,浅浅吹过历经岁月的容颜,一转眼,消散在平静从容的眼眸里。
“没事,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回忆起来,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她淡然一笑,转而又说,“秋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既然无法挽回,就应该放下,这样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我不由地一愣,不好的联想让我心里一沉。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的思想很快又被刚才的震惊团团包围。
“那你还会想她吗?”我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
“偶尔吧。”
看向大姨饱经沧桑的手,我似乎能够理解她为何很少提起过往的事情了。兴许洛阿姨也是出于这个理由。那个曾经张扬跋扈、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或许分别在她们心里留下了不同程度的烙印。
长久的安静像是缅怀。我默默消化了对亡者的难过,心思重新回到了大姨身上。
“如果她还在,你的生活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吗?”我问。
这一次,我不明白她的淡漠是隐忍,还是天性使然;不明白她的独立自由是出于喜爱,还是为了纪念。
大姨犹豫几秒,缓缓回答:“应该不会。”
“……”我怔了怔,随后很快又释怀。
大姨果然还是大姨。
大姨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秋渝,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每个人的理解和处理方式都不同。”她认真地说,“有些事情对你而言是必须的,对我来说却不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宛如一个三岁孩童。
“你能找到小洛老师这样的伴侣,是非常幸运的,我为你感到高兴。但感情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得不到它,人生并不会因此有很大的缺憾。”
“你不该为我担心,也不要总为别人操心。每个人都不相同,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抿抿唇,红着脸不说话。不知为何,我觉得大姨似乎看见了我的心思。脑海里尚在襁褓的我妈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能敲我头的大人。
有些事情没有解释通,但我也不愿再追问了。
…
“你知道大姨这辈子的遗憾是什么吗?”躺在床上,我问刚洗完澡的洛唯。
她想也没想就说:“没和长腿排球阿姨在一起?”
“不是。”我得意洋洋地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读文科。”
洛唯眯起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我的论调。但我说的是事实,千真万确,尽管恋爱中的大脑难以理解,我还是选择相信这种人生的存在。
最起码……大姨并没有对洛阿姨念念不忘。
至于量子力学书上那两个奇怪的英文缩写,我想了想,决定明天起来研究研究。
洛唯凑近我的脸,好奇地打量。她的眼睛特别漂亮,每次靠近,我都情不自禁地傻笑,然后,非常非常想亲她。低下头,软绵绵的嘴唇令人沉醉,它调皮地在我唇上流连,活泼又温暖。“我爱……”我拖长了音调,随后顿了顿,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快速囫囵,“你。”脸刷地就红了。
暖暖的温度,近在咫尺的触感,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懒洋洋地蹭了蹭。
“嗯?你刚才说什么?”洛唯拨了拨头发,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掐了掐她的脸,眼神躲闪。“对了,我考你一道有关量子物理的题。”
“什么题?有奖励吗?”洛唯果然中招。
“你先回答,再给奖励。”我转了转眼睛,“HF代表什么?”
“Hartree Fock 方法啊,求解波函数的一种近似方法。怎么了?你量子力学没学好,全还给老师啦?”洛唯得意地扯了扯我的鼻子。
我愣了愣,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又问:“那LHF呢?”
“那就是Local Hartree Fock。”
“……嗯,你答得很好。”我幽幽地说。
真相大白。我还能说什么呢,书都没看清楚,就吓得把它往沙发底下一丢。哎,我确实有一种叫做“觉得全世界都喜欢我大姨”的毛病。
作为一名物理系副教授,我实在是太丢人了。
洛唯从身后抱住我,在我的脖子上啃了啃:“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带颜色的,就是那种……”
我连忙打断她的话:“那还是别说了。”
“哼。”洛唯不依不饶,抓住我的背非要闹,我哭笑不得,最后只好答应了她。
章节目录 第 54 章
愿望的到来往往比想象中要随意得多。
得到评定职称的通知后; 我仿佛身在云端。可当那短暂的一刻过去; 我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没了继续拖延的借口; 有些事情; 似乎就应该随之发生了。
洛唯还在办公室里忙活,我没有过去打扰她。给她发了微信后,我提了随身带的小包,开车回了家。
听说我评上了正教授; 我妈的兴奋溢于言表; 午饭炒了好几个菜。我埋头吃饭; 心里却在琢磨着另一件大事。可空气中洋溢的喜悦过于隆重; 话到嘴边,我看了眼桌子对面的岑丰,又把小心思悄悄地藏了起来。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选了个好时候。
“来; 最近工作肯定累了,我们家岑教授多吃一点。”我妈笑眯眯地给我夹菜; 那股兴奋劲儿似乎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了。
平时我回家也没见她这么热情啊; 我默默腹诽。我妈总是说,只要我开心健康就好; 别的都不重要。如今的行动暴露了她心中所想; 口是心非的家长们呐; 估计还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女儿。
想到这儿我就更郁闷了。
“秋渝,”岑丰喝了点儿酒,开始发话,“你是一个很有恒心和毅力的人; 这么多年,你的努力爸爸看在眼里,真的了不起,爸爸很佩服。以后,好好努力,我们共同进步。”
我往碗里夹了一块鸡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什么好好努力,”我妈发话了,“评上正教授了就好,不要给她压力。这些年这么辛苦,要是觉得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哈。”教训完岑丰后,她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满眼都是慈爱。
妈呀,这个关怀的感觉可不要太好。我无奈地笑了笑。
午饭过后,我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我在书桌电脑上浏览网页,呆滞地盯着文献,半天都没翻上一页。直到敲门声响起,我妈拿着扫帚走进屋,我回过神,向她投以一个心虚的微笑。
“抬脚。”她走近我,慢悠悠地说,“评职称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怎么还在工作啊?”
“当然要工作,今天是工作日啊。”
“找点别的活动休息一下。”她低头忙碌着,棕发丛中,白发在发根处异常明显。“不如找个对象?”她好似随意地说。
“你就这么想我找对象啊?”我下意识地笑了笑,全然忘记了以往提起这个话题时,自己会有多沮丧。
手指在桌上敲打着节奏,无限长的一拍时间后,我妈扬扬眉:“是啊,培养一个教授的心愿达成,现在我想抱孙女了。”
我默默扫了她一眼,两人相顾无言。她随后浅浅笑了一声,把话头自然地接了下去。“我就随便说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抿抿唇,抬眼望向窗外。天气晴朗的一天,万物舒展,肆意自由在小路树丛中流淌。母亲抱着三四岁的孩子在小区里嬉戏,那股亲密无间的笑容如光芒般闪耀,映在我的脸上,黯淡了我的眼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不明白。我曾在她怀里打滚,在膝下疯闹,在屋子里吵架又和好,再到如今,各自划上了一条界限。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和岑丰一言不合就翻脸的相处模式反而更加随性自然。
“妈,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她放下了手上的扫帚。
“我喜欢女人。”
我妈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