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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风雨欲来（八）（修）
陈珞走之前，曾与我说过 ； 清芜苑他给我留下的那些人 ； 我都可以肆意调用，今日之前； 我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些人 。
但今日我的计划需要人手 ，于是我便召来魏紫； 问道： “我想用你手底下的人去做一些事情； 你若能做到不问原因唯我是从，我便用 ； 若是做不到 ，那便当作我没说过 。”
魏紫毫不犹豫地道：“魏紫听凭夫人差遣。”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我想要他做的事情逐条说与他听 。
魏紫听完，没有任何异议地领命走了出去。
魏紫走后； 我瞧着时候还早 ； 还不到我出面的时候，便把珍珠唤了过来 ，陪我下一盘棋以供消遣 。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棋面上便呈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珍珠捻了一颗黑子； 将要落子之际，她忽而又将其扔进了棋钵里； 看上去有些郁闷地道：“不玩了，我认输。”她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和小姐下棋都没什么悬念 ； 反正都是我输。”
我伸手捏了一把她尚带有一些婴儿肥的小脸，道：“你要是什么都行，那岂不是要逆天了 ，嗯？”
虽然我觉得珍珠现在已经很逆天了。很多郎中当了一辈子的郎中，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还未必比得上年仅十二岁的珍珠。
得到珍珠，我是由衷地觉得，我很幸运 。这一次若不是有她，我基本就是中计的命了 。但幸运之余，也会觉得有些不安，不过如今黑衣人的事情摆在眼前，我也没什么心思想别的 。
珍珠娇气地叫嚷着：“小姐 ，我疼……疼疼疼，真疼……”
我有些好笑地道： “你装 ，接着装。”
我用了多少力气我还是清楚的 ，怎么可能会弄疼她。
珍珠张了张嘴原本还打算说什么，这时清浅刚好走进来 ，她便立时乖巧了。
见到清浅过来，我也没有和珍珠胡闹的想法了，便放开了她，看向清浅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清浅道：“已经让阿墨将那个人送过去了。”
我颔首。
珍珠探出头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姐，你们都瞒着我做了什么？”
我闻言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珍珠捂着被我敲的地方 ，苦着脸埋怨道：“叫人家医治病人的时候没见把人家当小孩子 ，这时候又是小孩子了。”
我：“……”
忍不住在她没捂住的另一边又敲了一下：“就你多话。”
我盘算着，以阿墨的脚程 ，做那件事应该费不了多少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事情也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咳。”我清了清嗓子道 ： “珍珠留下，清浅跟我一起去办点事。”
这事说起来也不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情，珍珠在我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这样的场合 ，我自觉她不适合在场。
***
但最终，我还是在珍珠的那一股子缠人劲儿下败下阵来 。
如果珍珠态度更强硬一点 ，我或许还狠得下心来拒绝 ，但她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缠着要跟着 ，我反而拿她没辙了 。
再加上她那一张酷似浮月的脸 ，我对于她，简直就是无解 。
于是最终我左边清浅右边珍珠 ，后面跟着几个武士，一行人毫无遮掩地去了陈锦玥的月华轩。
此时守在月华轩外面的也是清芜苑的人，那些人见了我 ，便要向我行礼，我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带着身边的几个便进了月华轩。
月华轩内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
我统共吩咐魏紫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动用他总管的权力 ，将月华轩的下人调离半日，另一件事，是将陈珞给我留下的那些武士调过来，将月华轩团团包围起来，不经我的允许 ，不许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许外面的人进去。
除此之外，我还让我从金玉阁带来的那几十个武士将穆氏的蓼风院封锁了，免得穆氏临时插一脚坏了我的好事。
到了月华轩的主屋前 ，我低头吩咐那几个武士守在门外 ，然后，带着清浅和珍珠走了进去。
屋内飘散着一股靡丽的香气，没有点灯，光线也较为暗淡。
往里走了几步，在我看到那张大床上交缠的两具身躯的同时，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珍珠的双眼。
珍珠小小地挣扎着，同时 小声抗议道：“少见多怪，我十岁那年便跟着我师父去青楼见识过了。”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因着隔得近的原因，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我：“……”
带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去青楼 ？珍珠她爹还真是一言难尽 ……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的我……”
陈锦玥平时的声线是软糯温柔的，但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显得尖锐而湿沥。
但我心里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之意。
我的双手仍然覆在珍珠的眼前 ，面对陈锦玥的诘问，我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是我又如何？”
“你……”
我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事情，原样奉还给了你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住了？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敢将你已经失去贞洁的事情抖落出去吗？”
我这话似乎戳到了陈锦玥的痛处，她攥着被子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的目光十分直白地落在陈锦玥的身上，她的旁边躺着一个几乎是全裸着的男人，那男人的背上还纹着一个雄鹰式样的图腾 。
我盯着那个图腾看了许久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一时福至心灵。
我脱口而出：“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当日假山里的那对野鸳鸯，就是你们吧？”
陈锦玥一怔，慢了半拍地辩解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 ”
我原本也只是猜测，但看她方才的反应，心里也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
如果是这样……
“你以为我看到了假山里的人 ，怕我以后会说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所以才会让闾丘墨设计杀我，想要灭我的口。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命回来，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才有了寿宴上的连环局。”
“可是——”我嘴角含着讽笑 ，道：“可是，你没想到的是 ，当日假山里的人我根本就没看仔细 ，若不是今日，我也完全不会联想到你的身上。”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想到我竟然因为一场乌龙 ，两次陷于险境之中，我心里便腾地升起一股火气 ，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有些刻薄起来： “ 不过，若是如此，此事对于你来说，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还激动个什么劲呢？”
陈锦玥此时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神智 ，她拥着锦被坐起来直视着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闾丘墨是什么人？他做的事与我何干？你休想倒打一耙，将我没做过的事强行诬赖于我。”
我笑了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我已经通知了外祖母 ，她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等她老人家来了， 定会主持公道的 ，你确有害我之心 ，但毕竟尚未成功，你这条命我就不要了 ，你以后便去庙里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吧。”
陈锦玥闻言面色一白，她勉力镇定下来 ，用一种商量的 ，甚至带有一点祈求般的口吻道： “ 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
我有些犹豫，虽然她旁边的黑衣人，我是让阿墨给他灌了药之后再送过来的，理论上应该没有什么杀伤力，陈锦玥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但 ，清浅在，我总归是更安心一点。
我还在犹豫的当口，陈锦玥又道：“你放心，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伤不了你，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我斟酌之下，还是如了陈锦玥的意，让清浅带着珍珠到外面等着 。
我松开了蒙住珍珠双眼的手，她揉了揉眼，看了眼床上的陈锦玥，然后，珍珠走到陈锦玥的面前 ，说了一句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说：“二小姐，万事万物都有一个自然的命数 ，若要强行改变，稍有不慎很容易遭其反噬。”
陈锦玥没有回应。
珍珠和清浅走后，屋内便只剩了我和陈锦玥两个人了 ，嗯…… 那个处于非清醒状态的人不算 。
沉默了一会，我率先说道 ： “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始终想不通，我是哪一步出了纰漏。输给你我也认了，但也请让我死个明白吧 。”
我回忆着寿宴的那一日，先是林表姑主动提出要替我待客，让我先去休息一会，但林表姑毕竟只算半个陈家人，我也不可能让她一人支撑太久， 而清芜苑距离梅园又太远，因此去距离梅园较近的小亭里休憩一会，几乎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小亭里的茶水，赵绫蓉的糕点 ，周围被调离的下人，若是当时没有带珍珠，便是带了清浅，我估计也逃不开被算计的命。
不得不说，陈锦玥这一出连环局，设的还不错。
“林表姑，是你的人吧。 ”
陈锦玥犹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
我轻叹道：“我身边有个精通医毒的丫鬟，所以一开始我便知道茶水和水晶糕有问题 。”
陈锦玥似乎噎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十分不甘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你可真是幸运 。 ”
我没否认她的话，“若是那日被你得逞了，我便会遭遇和你今日同样的境况，不，应该会比你更惨烈些 。 ”
毕竟那日是寿宴，若是我真的中计，陈锦玥当众揭发 ，我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这是一个对女子约束甚严的时代，一个女人，若是失去了贞洁 ，只要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也不管你是不是受害者，你都应该已死以证清白。就算你不想死，也会有很多对这些规矩礼教的维护者逼着你死。
这便是那日陈锦玥对我设下的局，也是我这些日子反复思索的结果。
可是……
我轻声道：“可是陈锦玥 ，你信不信，就算那日你成功了，结果也不会如你所愿。”
陈锦玥明显不相信：“你还能如何？被那么多人看到，你除了以死了断，你还能如何 ？”
“我不会。”
我笑了笑，字字明晰地道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女子一生的每个阶段， 都要依赖着男人而活，所以即便这不是我的错，为了维护夫家的脸面，我也应当自行了断 ，你是否是这样想的？”
“可是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乎 ？”
“陈家的脸面，与我何干 ？苏家的脸面，与我何干？”
“我苏宝贵这辈子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这辈子，我最珍惜不过的 ，便是我的这条命，谁要是想拿走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便是拼着鱼死网破 ，也不会让她好过。
我是一个俗人，什么亲情 ，爱情，信仰 ，我都不曾拥有过 ，有什么，能比我的命更重要呢 ？
——为了保命，我可以没有下限。
陈锦玥似乎被我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惊到了，她愣了好一会 ，才道：“你可真是 ……”
“所以，我对于你真的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陈锦玥两次试图谋害我的性命 ，而我只是想让她青灯古佛…… 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这一章，增加了一些细节。
捂脸，我一直不敢往回看果然还是有道理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