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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的阿翎瞧见子鸢在水里挣扎摇头,水花翻涌,她连忙抓牢她的手,稳住了下坠的势子,屏息往水面上拼命游去。
“九姑娘,今儿个真早啊!”
“鸢儿,你来瞧瞧,这匹马儿如何啊?”
“妹妹,你瞧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本宫若能让你安然回到禁卫营,你可愿意为本宫为牛为马一世?”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别像我的娘亲与妹妹……离我那么远……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间……无人疼惜……”
“若是连你也保护不了,我还能保护什么人?”
前尘往事,历历重现,那些支零破碎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之中展开,子鸢只觉得脑袋像是马上要裂开似的,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川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子鸢的口中,直呛得子鸢连连咳嗽,不多时,待阿翎带着子鸢钻入水面,阿翎发现紧紧牵着的她已经没有了动静。
“醒醒!醒醒啊!”阿翎慌乱地拍着她的双颊,可是不管怎么拍,她终究还是一动不动。
阿翎失措地看着这里,只觉得流水淙淙,正推着他们朝着川水的尽头飘去——抬眼望处,满目俱是骨蛊,若不是那只盘旋在阿翎头顶的小皇蛊,只怕那些骨蛊早就扑上来,将两人咬得只剩两具白骨。
“我不会让折雪难过,更不会让你死!”阿翎咬牙摇头,一手勾住了子鸢的颈子,一手拼命朝着川畔的浅滩游去。
“咳咳!”好不容易将子鸢拖上浅滩,阿翎忍不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近脱力的她瘫软地躺在了浅滩上,极目之处,还是那些阴魂似的骨蛊盘旋不去。
阿翎嘴角噙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来,想不到自己逃了一世皇蛊寄主的宿命,却逃不过骨蛊腹中血肉的结局。
那只小皇蛊在空中扇了扇翅膀,似是倦了一般落在了阿翎的额上,身上的金色渐渐淡去。
阿翎知道,每只蛊虫都有寿命,或长或短,这只小皇蛊只怕是到了寿终之时,也意味着皇蛊的震慑之力已经终了。
“你要活着,你不可以死,不可以!”阿翎的声音说得无力,小皇蛊的翅膀也扇得无力。
眼看那些盘旋许久的骨蛊已准备俯身飞下,享用这两个可口的活人,小皇蛊突然触角动了动,朝着阿翎左臂的伤处爬去。
瞧见小皇蛊还能动,骨蛊收住了俯冲的势子,依旧盘旋在两人上空。
只见小皇蛊爬到了阿翎的伤口处,似是发现了什么可口的美味儿,触角在伤口上碰了碰,便美美地咬了一口。
剧痛使阿翎霍然坐起,想要拂开那只咬人的小皇蛊,却发现喝了她一口鲜血的小皇蛊突然来了精神,翅膀嗡嗡震响,一瞬之间似是长大了一倍。
骨蛊们瞧见了这样的情景,似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原先盘旋的地方还退出了三丈。
“我萧家血脉果然是你们的生命之源么?”阿翎嘲然自问,看见小皇蛊变成皇蛊,她怎会不知缘由?
萧家皇室,从太祖萧傕创立大晋以来,便与皇蛊结成了血契,世代以皇族女子之躯繁衍皇蛊,是以皇蛊既是萧家皇室的催命符,又是萧家皇室的护身符。
皇蛊不死,萧家不灭,大晋便永远长宁。
这是一道深埋在每一个萧家皇室身体中的血契,是每一个萧家皇室想要摆脱,却又不得不屈服的血契。
阿翎以为,她可以摆脱,她定能彻底摆脱,却不想到了此时此刻,能够护她平安的居然是这只小小皇蛊。
“我们死不了了,臭丫头,只要我不死,你便不会死!”阿翎从左臂上扯下一条布带,缠紧了左臂上的伤口,转身想要将子鸢扶起,可手指才触及子鸢的后背,却惊骇无比地缩了回来。
指尖是一片猩红,阿翎骇然将子鸢搂入了怀中,这才发现,方才在岩壁上的一连串腾飞,终究是扯开了子鸢右肩上的伤口。
“抱着我,若是疼了,就抱紧我,可听见了!”阿翎心头一酸,扯开了子鸢的衣襟,露出了子鸢沁红了鲜血的右肩纱布。平日里定能听见子鸢的呼痛,可是此时此刻,阿翎只觉得子鸢的身子冰凉得厉害,似是不管她如何手重,这个臭丫头也不会再呼一句痛。
“醒醒,醒醒啊!”阿翎凄声呼唤,可是怀中的子鸢依旧一动不动。
阿翎只觉得眼眶一热,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臭丫头,你不是总说自己是祸害么?祸害是可以活千年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没用的走了?”
阿翎摇了摇子鸢冰凉的身体,这一瞬间,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把冰刀一直在绞着,又痛又凉,“醒醒!醒醒!不要睡了,好不好?好不好?”
子鸢还是一动不动,呼吸也开始渐渐冰凉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听到了没有?我萧栈雪没有开口,就算是阎王也不能把你抓去!”阿翎突然一手捏住了子鸢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完,四下瞧了瞧,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子鸢怀中摸出了那块苏折雪赠她的汗巾。
阿翎用嘴先咬着汗巾的一角,右肩抵住了子鸢的胸口,腾出了双手,急急地解开了子鸢右肩上的纱布。
伤口撕裂,鲜血汩汩,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阿翎湿着双眸,吸了一口气,对着头上盘旋的那只皇蛊吹了一声口哨,只见那只皇蛊在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子鸢的伤口附近。
阿翎右手扶住子鸢的右肩,抬起左手猛地扯下自己的好几根发丝,颤然递向了那只皇蛊,口中又一次吹响奇异的哨声。
皇蛊似是通了灵性,咬住了其中一根青丝,爬到了子鸢的伤口边,触角猛地刺穿了肌肤,皇蛊将青丝的一端穿入了皮肤,就好像是一支梭子,现下正用青丝缝着子鸢的伤口。
缝了片刻,皇蛊身上的金色又渐渐淡去,动作也渐渐慢了下去。
阿翎急忙伸出了左手中指,皇蛊看准了指腹,狠狠地咬了一口,吸了一口鲜血,又似是来了生机,继续缝起伤口来。
良久,伤口终于缝好。
阿翎连忙将汗巾压在伤口上,紧紧扎好,又将子鸢的衣裳拉好,四下瞧了瞧,无论如何,是再也上不去了,唯有……唯有……
阿翎看到了浅滩的尽头,似是有一隙石缝,不知道通往何处?
“臭丫头,我带你回去,你可千万要争气,别让我小瞧了!”阿翎挣扎着站起,拖着子鸢负在了背上,几经尝试,才终于将子鸢背起,一摇一晃地朝着那一隙石缝走去。
皇蛊不断缠飞在阿翎周围,若是寿命将至,又吸上一口阿翎的鲜血续命,那些不甘心的骨蛊瞧见皇蛊一直不死,一时只敢远远跟着这两个活人,也不敢靠得太近。
月光在山涧下本就黯淡,这石缝之中更是昏暗,阿翎几次三番险些滑倒,生怕又撞到子鸢哪里,每次都是狠狠撞到了石缝壁上,才稳住了险些滑倒的势子,一来二去,只怕双肩已满是青紫的淤血。
“姐姐……”
子鸢的呢喃声响起,阿翎怔然落泪,微微侧脸,两颊相贴,是不曾有过的温柔,“想想折雪,她还等着你安然回去,你不可以就这样走了……”
更不可以留我一个人……
后面这句话,阿翎强忍在了喉间,她凄然一笑,仰头看着那一隙石缝漏下的淡淡月光,“祁子鸢,我只想你活着……”
☆、第五十八章 。为君染蛊深
夜色渐浓,前路茫茫,石缝尽头的光亮对阿翎来说,似是永远都到不了,她只觉得双腿一片酸麻,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滴答……滴答……滴答……”
隐隐可听见水声叮叮作响,阿翎脸色一沉,连忙将背上的子鸢放了下来,焦急地检视着子鸢的肩伤——
视线昏暗,阿翎几乎是贴近了子鸢,才能够看得分明。
那块汗巾虽然已经沁红,紧压伤口处,阿翎轻轻地用指腹摸过,指腹却没有沾到任何腥热的液体,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那些叮咚作响声并非是子鸢滴血的声音。
“嗡——”
那只皇蛊依旧在阿翎鬓间缠绕,却不似方才离阿翎那么近。
阿翎这才发现,那些阴魂不散的骨蛊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现在只剩下那只皇蛊还在缠绕不休。
阿翎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几乎五个指头都被这只皇蛊给咬过,如今上面满布血丝,肿肿地让人觉得害怕。
“臭丫头,醒醒,我可是从来不伺候谁的,这剩下的路,该你自己走了。”阿翎无力地坐倒在地,推了推依旧一动不动的子鸢,“别装睡啊,你说过的,不管这个噩梦再可怕,也至少还有你这个猪头的……”声音微微一酸,阿翎伸出了手去,搓揉着子鸢冰凉的双手,不时呵了几口热气,想让子鸢的双手温暖起来,“祁子鸢,你听见没有,醒过来,醒醒!”
“咔嚓!”
突然响起一声碎石之声,阿翎警惕地循声瞧去。
石缝尽头,一盏橘色灯笼立在那儿,淡淡的光晕依稀衬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容,那人宛若黄泉三生桥上的孟婆,正等着她们走过去,忘却今生。
阿翎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护住了子鸢,“你别过来!”
“咻!”
只见那老婆婆猝然从袖中放出一支金针,金针落处并不是阿翎与子鸢,而是阿翎附近的那只皇蛊。
飞舞的皇蛊被金针贯胸刺过,钉死在了石壁上。
老婆婆极为缓慢地提灯走过来,身上淡淡带着一丝药香味儿,只见她提灯眯眼,瞧了一眼阿翎又瞧了一眼子鸢,眸底满是惊愕,“你们竟能活着走到这里,啧啧,真是奇怪,奇怪啊。”
阿翎一时分不清这老婆婆究竟是敌是友,便不去接任何话。
只见老婆婆弯腰俯身,伸出手去,似是要去触摸子鸢。
阿翎连忙伸手,想要推开老婆婆的手,不让她轻易触碰子鸢,生怕她会对子鸢下手,“不许动她!”
老婆婆猝然抓住了阿翎的左手,瞧清楚了阿翎左手的肿胀,脸色一沉,急问道:“姑娘,你不要你的手了么?蛊毒若是入了经脉太深,你可只有死路一条啊!”说着,便将阿翎扯了起来,“走,跟我回去,还来得及救你。”
“不!放开我!”阿翎挣扎开了老婆婆的手,吃力地将子鸢抱在怀中,“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小子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她必须活着!”阿翎笃定地摇头,眸底泪光闪烁,她硬生生地憋在眼眶里,不让泪水流下一滴,“你若可以救我,就肯定能救她,是不是?”
老婆婆冷笑道:“你这姑娘可真是得寸进尺啊!救你,是我见不得你死于蛊毒之下,你若不领情,我还不想救呢!”
“慢!”阿翎瞧这老婆婆转身欲走,突然喝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愕了一下,定定看着阿翎,“怎的,现在想要求我救你了?”
只见阿翎突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我这一生,从未求过谁,现在我求你,求求婆婆,救救她!”
“救他?”老婆婆颇为惊愕,凉凉地笑道,“我没有听错,你要我救他,而不是你?”
阿翎重重点头,嘴角虽然含笑,可眸中却没有一丝的暖意,“救她!”
“这世间男儿,多是负心薄情之辈,你这个小姑娘如此为他付出,他日这小子若是负了你,你今日的牺牲岂不是白费?”老婆婆摇头轻笑,言语之间,尽是沧桑。
阿翎只是凉凉地一笑,却说得坦荡,“我从来都不稀罕她用心待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