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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子鸢身子一震,想到方才薛子珏说的话,他提了他与六位哥哥,偏偏没有提八哥。
薛子珏点头道:“他喝了忠勇酒后,娘便找了高人将所有酒汁都逼到了他的双脚上,然后制造了一次山贼抢货,硬生生地斩了他的双足……”眼圈一红,薛子珏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禁又握紧了双拳,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地上。
“……”子鸢怔了怔,泪水涌出眼眶,半晌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恨不得马上飞回薛家,看看八哥,看看娘亲,看看几个准备牺牲的哥哥。
“你还活着,能在大云女扮男装混个护佑,本是不错。可是……”薛子珏绝望地摇了摇头,“大云并非太平之地,寒西关兵祸只是开始,晏谦就算是再厉害,他能挡住外面的千军万马,也终究挡不住临安的暗箭伤人,大云,迟早会是大晋的囊中物。”
“况且,你是薛家的人,若是我跟六位哥哥都不在了,这薛家的重担,你必须担。”薛子珏的话说得平静,却让人有种千钧沉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左臂便又啧啧生疼起来,只见他突地抱住了左臂,咬紧了牙关,似是在强忍什么剧痛。
子鸢慌忙抱住了薛子珏,急声问道:“七哥,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该怎么做?“
薛子珏突然发出一串可怕的笑声,“我算是走得安心,能带着萧栈雪一起下黄泉,这一生,也算是走得值了!九妹,你别哭,七哥应该是你的骄傲,不是你伤心的对象,可听明白了?”
“七哥……”
子鸢想要扶起薛子珏,薛子珏突然一掌推开了子鸢,将那块属于子鸢的紫玉佩扔向了子鸢,只听他颤声道:“好好利用你的身份,说不定我们薛家可以少走几个儿郎!”
子鸢接住了紫玉佩,觉得就像是接住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沉重担子,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的是——老婆婆的命,阿翎的命,七哥的命,薛家上下的命,以及今后她将利用之人的性命。
“咳咳!”薛子珏猛烈地发出一声咳嗽,想要抬手捂住即将涌出的鲜血,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他方才的那些反话,那些反心,一次又一次地激化着体内皇蛊的涌动。
他并不想死,他还想给娘揉揉肩,与兄弟们在元宵畅饮,带八弟与九妹踏遍天下河山,看遍天下美景。
只是这一次,他只有死路一条。
薛子珏的脸上弯起了一个满意的笑来,他记得,那老婆婆中了一箭,那箭上喂了世间无解的毒药,必定是死。
那样杂乱的暗箭射入小木屋,一个老婆婆又怎能保证一个昏迷的病人不中一箭?
萧栈雪只有死路一条,属于他薛子珏的使命完成了。
更庆幸的是,他证明了祁子鸢便是自己的妹妹,她还活着,他没有杀了自己的妹妹,他们薛家还有一个干净的活口,可以撑起一个薛家,让商贾之脉继续流传下去。
所以,当他解开子鸢的衣裳,证明她是女儿身,当他发现了那块紫玉佩,薛子珏便拼尽全力地将内息都灌入子鸢体内,他要让子鸢安然,让子鸢变得更强一些。
“烧了……烧了我……七哥不想被虫子吃光……不想……”
这是薛子珏最后的哀求。
子鸢泪然看着薛子珏,她已经清楚的看见许多许多的蛊虫从他左臂上钻出。
她层想过太多太多的重逢相认,却没想过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得到的却是永远的分离。
当初他没有杀了妹妹,如今却要她亲手杀了哥哥。
这是一个怎样的轮回?
“薛家……薛家……靠……你了……”
“七哥……”
嘶哑的声音从喉间迸出,当火光从林间升起,当初那些属于祁子鸢贼兮兮的笑,从此在她脸上消失殆尽。
☆、第九十一章 。红颜诺千金
桃源寂静,小木屋外,已经清理干净,可夜风之中,还是隐隐混着淡淡的血腥。
叶桓在坏井边盘桓许久,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叶泠兮从小木屋中走了出来,瞧见了叶桓的异样,走了过去,问道:“三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叶桓看了看四周,示意宫卫退开一些,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叶泠兮道:“皇妹,这井中究竟是什么宝物?若是实在宝贝,不若我们掘开这里,万一那宝贝还完好呢?”
叶泠兮轻轻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井中之物,是我们大云的传国之宝,长生杯。”
叶桓大吃一惊,险些呼出那个名字,“长生杯?”
叶泠兮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今母杯难存,世间只剩下子杯,我终究是愧对父皇……”微微蹙眉,想到方才那老婆婆的决然与愤怒,又沉沉一叹,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屋外的桃花,这里定是个静好的地方,今夕一夜之间,变作血腥场,始作俑者有那些黑衣杀手,也有他们这些赶来相助的大云皇室。
不知为何,楚山心底浓浓的都是歉意,对父皇,对那婆婆,甚至对这小木屋中的两人,都有愧意。
“回禀公主,方圆十里都搜遍了,还是没有看见祁都尉。”出去寻找子鸢的宫卫远远回报,让叶泠兮的心又是一凉。
“再寻!”叶泠兮迅速下令,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子杯……”
小木屋中,贴窗悄听的苏折雪转过身来,坐在了床榻边,给阿翎掖了掖被角,心底喃喃道:“或许,我们都没有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主上。”
“折……折……”
虚弱的声音从阿翎唇瓣间逸出,苏折雪大喜,笑道:“你终于醒了!”
阿翎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实在是太过虚弱,根本直不起身子。
苏折雪连忙按住了阿翎,警惕地侧眼瞧了一眼木屋门口,那里还站了两名护卫,只见她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对着两名护卫微微福身,歉声道:“两位官爷,我这师姐终于醒了,可这衣裳已被汗沁湿,是以想换身干净衣裳,所以这房门,折雪要关上片刻。”
两名宫卫听着苏折雪的酥媚声音,心底早就酥了三分,连连点头道:“苏姑娘尽管关门,我们兄弟几个走远些便是,管保没人敢来偷窥二位。”
“如此,有劳了。”苏折雪又是一拜,往后退了一步,关起了房门,又走到窗口,将小窗都关好。
“这是……”叶泠兮觉察到了小木屋的变化,问向宫卫。
宫卫连忙抱拳道:“回禀公主殿下,苏姑娘准备在屋中给另一位姑娘换衣裳,所以吩咐我等退离一些。”
“全部都远离十步之外!”不等叶泠兮回话,叶桓已当先开了口,“谁敢偷窥苏姑娘一二,本殿下第一个斩了他!”
“诺!”
叶泠兮忧心忡忡地回头定定瞧着叶桓,“皇兄,你对苏姑娘未免有些上心过了头。”
叶桓点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心一二,也是常情。”
“可若是罗敷已有夫……”
“一日未成亲,便一日是机会。”叶桓岂会不明白楚山想告诉他的意思,“祁都尉是难得的俊杰,若是能成我大云的楚山公主驸马,皇妹难道不欢喜?”
“皇兄!”
“皇妹,你终究是个女人,再忧国忧民,也终究要嫁人,与其为国联姻,嫁个不喜欢的庸人,倒不如用心挑选,嫁个心里的良人。”叶桓忽地抿唇一笑,笑意深深,“这个道理,皇妹好好想想。”
“我……”叶泠兮的声音哽在了喉间,她忽地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皇兄,更不知道自己对祁子鸢的在意竟如此明显,连叶桓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桃源之中,陷入了寂静。
小木屋内,昏黄的烛影摇曳,苏折雪小心扶着阿翎坐了起来,给阿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主上,可觉得好些了?”
“臭……臭丫头呢?”阿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苏折雪黯然一笑,哑声道:“依旧不知所踪。”
阿翎自觉有些唐突,颤然伸出手去,拍了拍苏折雪的手背,“臭……丫头……是……你的……”
苏折雪突地反握住了阿翎的手,眼圈微红,隐隐有些泪光,“主上,折雪有一事相求,还请主上成全。”
阿翎下意识地摇头。
苏折雪仰起脸来,害怕泪水滑落,“主上,若是没有遇上你,折雪不过是大晋烟花巷中的一名普通风尘女子,娘与妹妹只怕只能草席裹尸而葬,哪会像如今这样,有棺木,有墓地,有墓碑,走也走得安然。”
“折雪感激主上……来大云三年,妈妈于我,如同亲人,她待我如女,三年相伴,足以宽慰我失亲之痛……”
“遇上那呆子,折雪知道,她情窍未开,可是更知道,她若是一心待人,必定生死不离。所幸,曾经得她一心相待,折雪已经此生无憾。”
苏折雪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脸颊,“情深不寿,是老天给我的命,折雪不怨天,只担心他日独走黄泉,那呆子从此无人照顾……”
“所以,折雪想请主上,从今日起,代我好生照顾那呆子。”
“该……该你之事,岂能……让我来?”阿翎摇摇头,冷声咬牙道,“那……臭丫头……有时太过讨厌……我照顾不得她!”说完,阿翎紧了紧苏折雪的手,“若能……回大晋……我……我定有法子救你……”
“回得去么?”苏折雪的话让阿翎身子猛地一颤,“主上,这盘棋我们已经一败涂地,没有长生杯,我们就算是回去了,也没有什么筹码扭转乾坤。”
阿翎黯然咬牙,她不甘心,不甘心会一败如厮。
“妈妈走了,可是她的嘱咐折雪一日不敢忘。”苏折雪说完,将阿翎扶着靠在墙边,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阿翎面前,“折雪已知长生杯下落,也想好了如何取杯,只是那呆子,折雪已无法继续与她相伴下去,我怕她胡来,所以只能求主上帮折雪看顾她,他日主上大事若成,还请主上念着折雪之功,多多护佑于她,让她安然过好这一世。”
“你……我如何能管得了……她?”
“就凭主上的一颗心!”
苏折雪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此话一出,阿翎怔了,苏折雪也怔了片刻。
“情蛊难解,中那呆子情蛊之人,这世间不止我苏折雪一人。”苏折雪没有继续点明,她只是含泪一笑,定定看着阿翎,“这世间,我能信之人,除了那呆子,便只剩下主上了。”
“我……”阿翎心头一酸,冷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容你……胡来!”
“大云三皇子对我有意,这是我靠近皇室的捷径,若是我没有猜错,长生杯如今就在大云皇宫,折雪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苏折雪伸出了手去,握住了阿翎的手,“这是我来大云的使命,也是我的初心。”
“她……会难过……”
“我知道……”
“她……会恨你……”
“我也知道……”
“你们……明明……”
“唯有主上大事得成,她才能有人护着,有人疼着……”
“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想你们……”
“我只要主上与呆子活着,安然活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必再担心外面的风雨,不必再害怕突如其来的蛊祸。”苏折雪泪然说完,嘶哑的声音只说出了两个字,“求你……”
“……”阿翎无声低头,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多谢主上!”
“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