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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定是知道什么……偏偏就是不愿告诉我……”自从子鸢忆起自己是薛家九姑娘,那些属于九姑娘的商人伎俩便点点滴滴地回到了她身上,下意识地,子鸢心底已经有了定论。
只见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过了身去,并没有回到小几,而是往帐帘走去。
阿翎翻身坐起,疑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子鸢回头笑了笑,“瞧见天快亮了,自然去吩咐伙头准备早饭,让大家吃饱喝足,继续赶路。”说完,子鸢似是平常一样,嘻嘻笑着耸了耸肩,“公主殿下,小的定会伺候好您,你再歇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小的定把早饭给您送来。”
阿翎看着子鸢掀帘走出去,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心底自语道:“其实,臭丫头你没错,折雪也没错,错的只是我,怎能输得一败涂地?”
子鸢走出营帐,老远瞧见副将已经带兵开始巡营,便快步走向副将,“怎样?那些逃兵回来了几个?”
副将从怀中摸出了名册,但见其上原本写好的名字已经化掉许多,“回禀祁将军,已回来三分之二。”
子鸢点点头,“看来有人是真听明白了我算的账。”
副将迟疑地看了一眼名册,“祁将军,那今日这名册是不是要送至霜州刺史府?”
子鸢微微一笑,“不错,当然要送,除此之外,还要你顺便帮忙做一件事。”
副将当下抱拳道:“但听将军之令!”
子鸢挥手示意副将左右先退下继续巡营,单独拉着副将退到了行营门口,这才小声道:“将逃兵名册送至霜州刺史府后,你悄悄回临安一趟,我想知道昨日醉今宵发生了什么?”
“这……”
“回来之后,我的军饷分你一半,这笔买卖可是赚的,你若不愿意,我相信这营中定有人愿意多拿一笔军饷。”子鸢说完,微微一笑便转过了身去,似是准备重新找一个人去做这事。
“祁将军,我去!”
子鸢没有回头,听见了这句早已料到的话,嘴角悄然一勾,淡淡地道:“早去早回,可别让银子等久啦。”
“诺!”
听见副将的脚步声渐远,不多时,一阵马蹄声疾驰东去,子鸢转过了身来,瞧着副将驰远,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姐姐,希望你一切安好,也希望不是我想多了。”
霜州以西,西州以东,有两行巍峨险山拱卫,北脉名曰“长寞”,南脉名曰“寂风”,高而险峻,山石嶙峋,两山几乎寸草不生,极为荒凉。
大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屏障——寒西关,便座落在长寞山与寂风山交界之处,以两山石壁为墙,横纳十里,纵深三十里,据天险而守,固若金汤。
据说,当年为了在山壁上凿出关道,云太祖足足动用了十万民夫,用了整整十年才将两山交界处的山壁凿穿,沿洞壁浇筑铁水加固。后又广采寒铁,耗时三年打造出了三道极坚无比的守关玄铁门,沿着关道每隔十里设门一扇,以防被敌军攻破一道铁门便能长驱直入霜州。
西州风大露重,寒西关三道玄铁门经历太祖、太宗、景帝三朝风霜,如今云徽帝当政数十载,东陆敌国大晋来犯越来越勤,第一道玄铁门上已是伤痕斑驳,锈迹处处。
城头云字大旗迎风大展,却因为日晒雨淋的缘故,早已褪去了本来的光彩——沿着城头旌旗瞧去,城头山石残损不堪,腥黑色的血渍处处可见,甚至还可以瞧见不少大火烧过后留下的黑斑。
冷风吹拂,这里弥漫着的浓浓腥臭味与焦肉味似乎又浓了几分。
十里寒西城头,绵延险峻,明明是白日朗朗,寒西关守军此刻却人人手举火把,来回巡搜,似是在搜寻着什么可怕的物事。
“这里还有一只!”
不时有守兵惊呼一声,周围的同袍便举着火把围了过来,将火把同时凑到了山石缝隙处,将什么东西点燃烧成了灰烬。
“驾!”
几乎是日夜马不停蹄,叶泠兮终于在第七日瞧见了寒西关的轮廓。
“这是什么味道?好是难闻!”马上的锦奴忍不住说道。
叶泠兮是闻过这种味道的,在国寺那个神秘的佛堂机关下,她的皇姑姑被大火焚烧之时,便是这个味道。
“这一战,我们怕是要输了。”眉心紧蹙,心底一凉,叶泠兮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扯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一般尸首焚烧,是不会有那么浓的血腥味,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回大晋来袭动用了蛊虫,
若是大晋动用了蛊虫,那子鸢的一万援军完全就是个笑话。
听到叶泠兮突然这样说,锦奴与十二名宫卫纷纷勒停了马儿,定定看向了叶泠兮。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叶泠兮沉吟摇头,极目远望寒西关的轮廓,忧心忡忡,“这一次晋国来袭,并不是要我大云割地求和,只怕是要覆灭我大云江山啊。”勒马回首,叶泠兮看着来时的路,当即下令,“我们快赶回去,告诉祁将军停止行军,我大云将士不可做这等无谓的牺牲!”
“诺……啊!”
其中一名宫卫突然发出一声惨呼,蓦地一头栽倒在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扭动片刻,便没有了动静。
“这……”
其他十一名宫卫纷纷下马,八名护在叶泠兮与锦奴马前,其他三名小心翼翼地拔出佩刀,准备走近那名同僚一探究竟。
“都给本宫回来!”
叶泠兮忽地疾呼了一声,可是已来不及阻止这突发的悲剧。
只见地上的宫卫背脊突然猛烈地一阵跳动,还不等三名靠近的宫卫退后一步,便有数百只蛊虫从他的血肉中钻出,猛地袭上了这三名宫卫。
“速速保护公主离开!”锦奴嘶声大呼一声。
“希律律——”
马儿发出一声惊嘶,奋蹄便跑,其余八名宫卫根本来不及抓住缰绳,只能下意识地转头拔腿便跑。
“啊——”
惨呼声在虫子追上当中一个宫卫开始,便开始此起彼伏。
锦奴打马在后,叶泠兮打马在前,催马疯狂逃离这突来的危险,可那些蛊虫的“嗡嗡”声随着宫卫们的惨呼声渐渐低去越来越响。
不敢回头看那瞬间的炼狱惨状,叶泠兮与锦奴心里清楚明白,只要被一只虫子钻入身体,她们今日的下场与那十二名宫卫没有区别。
“驾!驾!驾!……”
叶泠兮的声音已近似沙哑,锦奴早已嘶喊不出声音,宛若幽灵般如影随形的蛊虫嗡嗡声一刻都不曾远离她们的身后。
“啊!”
“公主!”
身下的马儿似是突然扭了前蹄,竟带着叶泠兮一栽翻在地。
锦奴惊恐万分地勒马跳下,扶起叶泠兮的瞬间紧紧用身子护住了她,骇声道:“公主快跑!”
“我的脚……好痛……”叶泠兮才迈出一步,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便升了起来,她害怕地往痛处瞧去,生怕这一刹的疼是因为有虫子咬住了她,正往她身体中钻去。
“老奴背公主……”
“我只怕……是活不了……了……”
“咻!咻!咻!”
生死之间,惊闻弓矢离弦之声响起,三支带着火簇的飞箭破空而来——
☆、第一百零一章 。谁解将军义
“噼啪!噼啪!噼啪!”
火簇撞上那些蛊虫,竟发出连声脆响,一时的火光,让汹涌而来的虫子终于有了那么一霎的迟疑,也留给了叶泠兮与锦奴一线生机。
“带公主殿下先去寒西关暂避!”
白马红袍,银甲紫樱,一个熟悉带点稚气的女声响起——
“小歌!”叶泠兮循声瞧去,只见白马之上,端然坐着一位瘦弱的挽弓女小将,英眉秀眸,面若寒霜,正是那个去而无信的晏歌。
“诺!少将军!”
左右两名副将赶上前来,将叶泠兮与锦奴拉上马背,勒马朝着寒西关方向驰去。
晏歌在弓弦上再搭上一支火簇,对着虫群的中心射了出去,当即淡淡道:“放箭!”话音刚落,其他随行将士纷纷将火簇射向虫群。
虫群畏火,被火簇惊得瞬间四散——
“随我烧干净这儿!”
“诺!”
晏歌收起长弓,一手挽紧缰绳,一手抄起地上一支兀自燃着的火簇,追着飞虫而去。她的身后,随行将士顺路将地上的十二具宫卫尸首烧了个干干净净,也跟着晏歌用火簇继续杀虫。
当叶泠兮与锦奴安然踏入寒西关,惊魂未定的心跳终于平静了许多。
“楚山公主来了,快去通传大将军!”
“诺!”
“公主,这边请!”
叶泠兮微微点头,仔细多瞧了一眼眼前带路的前军副将——此人虽然年少,可不知为何,跟在他身后心头就莫名地多了几分安心。
“敢问将军怎么称呼?”
“百里雍,”前军副将转过脸来,恭敬地对着叶泠兮抱拳一拜,笑道,“末将是大将军的义子。”
叶泠兮点点头,“这些年来,小歌留在昊陵,都是你在晏大将军身边尽孝吧。”
百里雍突然又对着叶泠兮一拜,“末将要代义父拜谢公主。”
叶泠兮愕了一下,“何出此言?”
百里雍正色道:“小歌告诉我,是公主殿下私自放她回来,让她与义父重聚,此等恩情,自当拜谢。”
“终究是我们叶家亏待了……”
“公主殿下不必说这些话。”一个凉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晏歌摘下了头盔,抱在腰间,大步走了过来,“我没想到你会来寒西关。”说完,发出一声轻叹,眼底俱是不属于她十四岁稚气年华的浓浓忧色,“或许,你根本就不该来。”
叶泠兮想到方才的那些可怕虫子,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问道:“既然来了,就没有该不该了。”顿了一下,叶泠兮继续道,“看样子,晋国此次来犯动用了蛊虫,现下战事如何?”
晏歌看了看叶泠兮,沉声道:“如公主所见,我们只能用火死守寒西关。”
“能守多久?”叶泠兮关切地问道。
“公主如今瞧见寒西关的景象,觉得我们可以撑多久?”晏歌带着浓浓的鼻音反问了一句,急急地看向了百里雍,“百里哥哥,父帅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叶泠兮惊声问道:“晏大将军受伤了?”
百里雍点头道:“义父初战敌军,本来已占了上风,奈何敌军突然放出蛊虫……”说到一半,百里雍忍住了话,咬牙长长叹了一声。
“速速带本宫去看看晏大将军!”叶泠兮急声道。
“诺!”
寒西关依山壁而建,凿壁而成房,踏入关道,左右石壁具有小道通往各个将士休息的房间。
不多时,叶泠兮已跟着百里雍来到了中军石屋,镇军大将军晏谦的房间。
“老臣拜见公主殿下。”将军大座前,白发苍苍的虚弱将军双膝跪地,重重叩头。
叶泠兮连忙上前搀扶晏谦,却在双手触及晏谦双肩的瞬间,僵在了刹那——军袍空空,双袖空空,他分明已经没有了双臂。
热泪瞬间涌上眼底,叶泠兮涩声道了一句,“大将军……”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晏歌揉了揉通红的眼眸,上前将父亲扶着坐回了将军大座,哑声道:“你看见了,这就是寒西关死守的代价,父帅被那些虫子咬住了双臂,眼看虫子即将钻入身体,他只能……只能唤同袍斩断双臂……”
“小歌,不得无礼,怎可这样对公主殿下说话?”晏谦看了晏歌一眼,喝道,“将军百战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