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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夏歌说,“就算我……双手染血,罪大恶极……”
——我也希望……你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出来了,干巴巴的站在原地,安静的把后面的话咽在了心中。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是没有做过,可是,她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体,自然要接受这个身体所经历过得一切。
夏歌微微捏紧了拳头。
……不甘心。
好不甘心!
玄色镇魂加身,腰带上的云纹依稀变动,柔软的红绸缠绕在身侧,夏歌望着手里的红绸,不敢看师姐的沉静的脸。
“……”
夏歌闭了闭眼睛,“……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人越是贪心,越是容易失望。
她害怕失望。
更害怕师姐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
夏歌慢慢松开了手,天诛绫措不及防,落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缠住了夏歌的脚腕。
夏歌垂下了眼睫,望着底下缠着她脚腕天诛绫,半晌,抬起头,望着顾佩玖。
顾佩玖睡得很安稳,睫毛纤纤,隐约凝聚着细微的冰霜,红唇依旧鲜艳,衬得脸色冷白。
“……失望也没有关系。”她喃喃的说,“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你要先醒过来。
哪怕对她失望。你也要好好的,用失望也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才好。
别老是闭着眼睛了。
看着,好难过。
“我们那里有一个故事。”夏歌轻声说,“故事说,公主睡太久了,王子会吻醒沉睡的公主。”
“……后来,他们就幸福的在一起了。”
夏歌摘下面具,俯身吻住了顾佩玖的唇。
——只要你好好的醒过来,其他一切都不算什么。
哪怕失望,也要睁开眼睛,看着她啊。
“……夏无吟。”
少年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
夏歌骤然一惊,本能的就想将面具戴上,然而下一刻,天光大亮,养心殿光芒刺目,夏歌手中的面具被打落,一时间,四面楚歌。
叶泽安静的站在门口,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
养心殿居然有人!?
夏歌这才注意到,脚下巨大的聚灵阵在养心殿最中心,而在外围,则密密麻麻的画了其他的隐藏气息的阵法。
聚灵阵带来的浓厚又纯净的灵气加上阵法,掩盖了杂乱的人气,夏歌因为心烦意乱,乍一进殿又被师姐吸引了全部的心神,竟然大意了!!
“……竟然是夏无吟?”
“为什么……”
“刚刚那是……”
“……”
不少人都看到了夏无吟亲吻顾佩玖的场面,一时间神色各异。
有一道隐秘的目光,更显的尖锐又犀利。
然而夏歌已经来不及去看了,她本能的去捡被手里打掉的面具,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停住了。
细细的传音入耳,少年的声音淡淡的,“此事一过。”
“你我,两不相欠,亦是,两不相干。”
……叶泽。
叶泽望着僵硬在原地的少女。
再多的痛彻心扉,被少年在角落里安静的舔舐,当那个坐在梧桐上,甩着银铃,笑得天真无邪却口口声声“连条狗都不要留下”,灭他叶家二百口的女童,与那个不顾一切,拖着一条断腿冲入恶鬼营,抱住他的少年重合在一起的时候。
他能说什么呢?
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一口口咽下所有的血与泪,最后,所有的痛苦与不甘,绝望与悲伤,都化为他继续往前的愤怒。
少女妖娆的声音依稀在耳边,轻轻的,浅浅的。
“你眼中的,只是一把剑而已。”
“……染血了剑固然可恨,但是更可恨的,难道,不是拿剑的人吗?”
叶泽望着他眼中的那把“剑”。
少女俯身,还做着捡面具的动作,看上去却有些僵硬,一袭镇魂勾勒出少女柔美的线条,地上红绸翩翩,一头缠在少女的脚踝,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了顾佩玖的手腕上。
若不是顾佩玖躺在后面,夏无吟和她,一黑一白,红绸鲜艳,恍若天作之合。
狐狸面具跌在地上。
叶泽看着夏无吟,想,若这是一把剑,那应当是当世一把最温柔的利剑了吧。
半晌,夏歌慢慢的起来,望着不远处的叶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剑峰备选大弟子常穿的蓝色衣服,一袭简单布衣,甚至连把剑都没带,一如最开始入门的那般,布衣轻裘,一腔热血。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没有丝毫应该有的愤怒。
“……夏无吟。”
他又喊她的名字。
很轻。
就好像,刚入门那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夏歌还记得,这个少年刚入门的时候,励志变强,查出真相,为自己家里人复仇。
后来,他凭着自己的努力比她先一步从外门进了丹峰内门,但每次来山下看她的时候,带一堆吃的,嘘寒问暖,却从不穿内门的丹枫素衣。
他们曾经把酒言欢,也曾经闹过别扭,不过到最后往往是叶泽先低头,虽然不说什么,却会送吃的送喝的来赔罪。
无论再忙,见她的时候,都会如现在这般,布衣轻裘,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冲动易怒的叶泽,身负家仇的叶泽,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会沉默陪她睁眼到天亮的少年。
只是命运弄人,曾经种种,恍如隔世。
肩膀后的蝴蝶胎记,隐约刺痛。
所有的愤怒慢慢的烟消云散,夏歌想,对于叶泽,她大概是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的。
但是,却也不欠他什么。
夏歌望着四周的人。常蓝,剑峰的一众人,百里青,兽峰一群不熟悉的人,丹峰的一众人,她甚至还看到了毛晴和碧玺……
简直就像是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叶泽望着她,眼里无波无澜,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你不会做召唤恶鬼这种事。”
像是强硬的让自己站在中间,既不会痛苦,也不会纠结。
做一个冷漠的理中客。
夏歌望着他,拿着面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想,好冷啊。
是离冰床太近了吗?
“是吗?”
她声音清清淡淡的。
她望着叶泽,随后环绕四周,众人目光各异,但各个似乎都能将她剥个干净,如针如锥,刺到骨子里。
夏歌笑了笑,“我原来也觉得,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个在月色下会羞涩的少年,会这样把她放在众人的目光下凌迟。
“不过也罢,谁让我欠你的那么多。”夏歌笑着说,“你既然觉得我欠你太多,还不清算不完,那也没关系。”
天诛绫慢慢的爬起来,缠到她的手腕上,不再冰凉,温热的,仿佛在给她力量。
叶泽麻木的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清白。”
毕竟,地级丹师用恶鬼炼出万魂丹,排除众难,是铁打的事实。
如果夏歌是夏无吟,那么……至少,不会再惹那么多的非议。
夏歌笑了。
清白?
她夏歌扔掉的东西,为什么要别人帮她捡起来?
信的人自然会信到底,不信的人,你说千道万,他也不会信哪怕一个字。
她现在是不是还要偷笑,至少,叶泽还是信她的?
哈。
可是。
“我不需要。”夏歌声音冷漠,“而且,也没有人会信。”
清白……要么叶泽是傻子,要么他把她当傻子。
菱溪峰已经将她逐出师门,【秩】也发布了大陆通缉,现在让她暴露身份,就是想要把她逼到绝路。
无法回头。
“不需要有人信。”
叶泽望着她,声音慢慢的,“无论有没有人信,夏无吟,菱溪峰都已经不适合你了。”
第180章 走投无路
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
但是疼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顿了顿,他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我无法原谅你。”
这个声音,像风一般,飘到夏歌的耳际。
他没有办法原谅她曾经犯下的血与罪,但同样,他也没办法化身复仇的审判者,让自己的剑冰冷的穿透她的心。
哪怕他清晰的知道,当年向着叶家拿起屠刀的那个人,就是她。
他曾生在那样高贵的家族,父亲德高望重,母亲高贵温柔,甚至腹中还怀有未出生的弟弟。不过一夜之间,只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一切灰飞烟灭。
当年的一幕一幕,像是毒,死死的锥在他的心里,日夜纠缠。
然而,看着她身败名裂,看着她走投无路,看着她一无所有,他觉得难受。
他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们也曾经把酒言欢,一路扶持,同甘共苦,他为难之时她曾经舍命相救——曾经同样一夜无眠,言笑宴宴,对酒当歌,好不快活。
然而轻易放过,他又心有不甘。
痛就痛吧。
当年的一切,他做不到一笔勾销。
“就当是我的报复好了。”叶泽抬眼,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有什么了,“我要揭开所有的真相,不是你做的事情我不会冤枉你。”
不是她做的事情,不会冤枉她。
夏歌想,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忽然很想对他说,其实她什么都没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她想了想,笑了,“然后呢?你还要什么?”
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眼睛里隐约泛起了热意,“我想要你身败名裂,要你一生流离,要你这辈子都痛苦,要你……”
“要你这辈子都为你当年犯下的错赎罪!”
夏歌扯了扯嘴角,眼里一片漠然,“那我要恭喜你了。”
叶泽自嘲的笑了笑,“恭喜我?”
她说,“恭喜你得偿所愿,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身份暴露,师姐醒过来,也会知道一切的吧。
不过还好,她已经什么都不求了。
夏歌想。
只要师姐醒过来就好了。
和叶泽说话的时候,她老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灼热的,有些贪婪的目光。
她下意识的抬眼望过去,却看见了毛晴。
少女望着她,目光忧切温柔,好像在担心她。
之前那股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消失了。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夏歌却觉得违和。
她默默收回了目光,抬眼望着和她对峙的叶泽。
“你说你要揭开所有的真相。”夏歌说,“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不过,真相那么扑朔迷离,就算说出去,谁会信呢。
夏歌是夏歌,秦双是秦双,她是她,却也不是她。
真相……
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一天。
众人像是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切,直到一头银发的老人持着棍,慢慢的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才严肃起来。
闻言,叶泽心里一揪,撇开眼睛,没有说话,慢慢让开了身。
常蓝躬身,恭声道:“掌门。”
老人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是锋芒毕露,她走到人前,盯着夏歌,声音苍老。
“夏无吟。”
是菱溪峰闭关多年的掌门。
夏歌说:“您叫错人了,我叫夏歌。”
夏无吟已经被逐出师门。
沉重的威压陡然压下!
下一刻,镇魂和天诛绫的威压陡然散发,牢牢的将夏歌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