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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想到这个可能性,叶迦言有点担心,因为刚才一路打电话给陈安宁,她也没有接。
抱着一线希望,他还是往里面走了走。
工作室的大门在下了电梯的第一个拐角处,一排玻璃窗,全部闭合,窗帘从里面拉着,看不见灯光。
叶迦言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发现旁边的窗户斜了条小缝隙,应该是忘了锁。
于是轻轻一推就滑开了。
叶迦言手指推开里面的窗帘,看到一点微弱的灯光。
他伸长胳膊,从里面把门打开。
屋子里透着一股油墨馨香,左边一排橱窗,橱窗角落里堆着一地零散的文件。
穿着羽绒服的小姑娘,坐在文件堆里,半个身子靠着墙,睡着了。
衣服太大,她像一只被包裹起来的小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睫毛软塌塌的挂在下眼睑上,长相温柔。
叶迦言走过去的时候,尽量动作轻,但是陈安宁睡眠太浅,他还没踏出几步,她就醒过来了。
陈安宁木讷地看着走到眼前的叶迦言,花了五秒钟整理头绪,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说:“我得整理完。”
叶迦言说:“你去睡一会儿,我帮你整理。”
“可是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
陈安宁沉默少顷,然后说:“那我跟你一起弄吧。”
叶迦言问:“怎么弄?”
陈安宁跟他讲了一通,叶迦言明白了。
他强行把陈安宁抱到旁边的沙发上,摁住:“先在这边躺会儿,等我整理完了咱们就回家。”
陈安宁没动,却拉着叶迦言的手,不肯让她离开。
叶迦言拨起她的下巴,俯身给了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摸了摸陈安宁的脑袋。
“乖。”
叶迦言在一叠一叠的画稿中间辗转来去,忙完已经不早。
他回头看一眼陈安宁,她缩成一团,拨弄指甲。
叶迦言问:“睡不着?”
陈安宁轻轻地嗯了一下:“有点冷。”
他把桌上最后一盏小灯关了,摸黑过去,在她旁边躺下,陈安宁下意识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叶迦言把她抱住:“别动。”
陈安宁不动了。
他说:“你太瘦了,以后一顿吃两碗饭,听见没有?”
陈安宁腮帮子鼓起来,生气道:“你上次还说我重。”
叶迦言笑:“有吗?你肯定听错了。”
……
“叶迦言。”
“嗯。”
“爸爸出院了。”
“我知道,去过医院了。”
“我们可能这几天就搬走。”
“搬到哪儿去?”
“再说。”
叶迦言犹豫了片刻,说:“住我那里好不好?”
他的手指捋着她的头发,卷起淡淡的发香。
没有良辰美景,没有风花雪月。一个寒冷冬夜的拥抱,让人贪婪地想要地老天荒。
他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说道:“不用那么累了,以后,你背负不起来的东西,我会替你扛。”
良久,没有回音。
叶迦言又问一遍:“住我那里吗?”
她的呼吸开始悠长而均匀。像一只伏在他身上的小绵羊,一收一放。
有的人一直在努力生活,却过得比谁都辛苦。明明向往灯火,却要上风雨飘摇。
他们踩着刀尖过河,已经衣食艰难,需要的只是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宽容。
从来没有什么人,生下来就是过街老鼠。
陈安宁睡在叶迦言的怀里,发出小小的啜泣的声音,眼角涌出来的温热的液体蹭上他的脖颈。
她在梦里面,一定哭得很难过。
叶迦言拨了一下陈安宁挡住脸的头发,帮她抹眼泪,却突然被她抓住手,听见她软软糯糯地讲了一声:“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叶迦言一定要对我们宝贝姑娘好一点啊
第20章 亲亲
叶迦言把陈安宁抱出工作室之前,从她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但腾不出手来,索性没有锁门,只是简单地带上了。
怀里的小人儿却突然用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胸口,“锁上。”
叶迦言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装睡?”
陈安宁说:“刚醒。”
“醒了就下来,还想赖在我身上?”
陈安宁委屈巴巴的:“可是我还没睡够。”
叶迦言叹一口气,说:“你这样我怎么锁。”
“那……那别锁了。”她脑袋埋进他怀里,小声地说:“你再多抱我一会儿。”
叶迦言说:“失窃我不担责任。”
陈安宁一秒钟跳下来。
回程途中,叶迦言调了个车内广播。
一个广告结束,开始一个青年作家的访谈节目。
他正要伸手去调,陈安宁把他拦住,说:“听听吧。”
受邀作家叫杨决,近期发行了一本畅销小说叫《何先生》,网络连载一年半,人气高居榜首,出版半年得以再版,话题在网络文学届一度被炒热。
陈安宁接手的画本版权,就是这本《何先生》。
作为新人画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任重而道远。
节目上谈了一点关于写作方面的技巧和传达的三观等方面的问题。
杨决的声音有点虚,听着别扭,特别像午夜催眠男主播,讲的内容也无非是一些套话。
陈安宁迷迷糊糊地听得睡着了。
到家之际,叶迦言在陈安宁脸上戳了一下,把她弄醒。
车停在陈安宁家门口。
她把衣服裹紧了,下了车,探了探步子,叶迦言没有动静。
陈安宁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终究还是憋回了心里,只淡淡开口道:“我走了啊。”
叶迦言点点头,拍一下她的后背:“走吧。”
“晚安。”
“晚安。”
是夜天寒气清,灯火稀落,街头的风干燥凛冽,不通人情。
陈安宁本身体寒,眼下这妖风一刮,气流从宽松的裤腿钻进去,膝盖骨好像变成冰块,易伤易碎。
危楼前的电线杆上挂了一盏昏黄的晚灯,明晃晃如拉近的月亮。
叶迦言倚着车门看她走。
一步一步,温温吞吞,脚底踩地的声音细细碎碎,像是小朋友的脚步声,带着失落和不舍,总算挪到了家门口。
陈安宁掏出钥匙开门,摸索了半天没插/进去。
她有点烦躁地甩了一下手,然后待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把钥匙塞回口袋,往回走。
叶迦言虎躯一震。
十几米的路,此时此刻,对两人而言都过于漫长。
朦胧的夜色里,陈安宁小小的身体像一朵干净的茉莉花,带着她的果敢和坚毅,一点一点靠进。
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走到他身边。
叶迦言跨前两步,搂住陈安宁。
她抬头,迎接他们心照不宣的一个吻。
陈安宁有点紧张,心跳急速,抓着他的衣服时,手心都冒汗。
叶迦言吻得轻柔,不疾不徐。
她变聪明,总算知道该怎么迎合,怎么收放自如,总算学会,用舌尖浅尝一口这体己的爱意。
一个化解寒冷的拥抱,就是最好的告别。
陈安宁被他困在怀里,感受体温的余热,轻轻喘息。
“宝宝,你知道吗?”叶迦言的手臂箍着她的肩膀和腰,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刚刚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化了。”
·
是夜,陈安宁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睁着眼睛躺了好久,她拿着手机等了半个小时,才敢给叶迦言发消息。
“到家了吗?”
他没回。
于是她又等了十五分钟,叶迦言回:“到了。”
“那我睡了。”
“梦里见【微笑】。”
三个字在眼前倏然闪过。
下一个界面,跳到新的好友请求。
资料显示是一个25岁的男人。
验证信息:江杨。
陈安宁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回忆这个人。
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和叶迦言去美院的时候见到的,她的头号粉丝。
其实陈安宁和江杨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可能在一起吃过饭,一两回的样子,也都是江杨主动约的她。
陈安宁这个人有个毛病,不懂拒绝。
江杨这人也有个毛病,不会看脸色。
她没怎么在意那条验证消息,点了拒绝。
然后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江杨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
陈安宁这次没有直接拒绝,先搁置了。
那天她同平时一样的时间点起床,但是花了二十分钟简单地化了个妆,没空做早餐了,就去外面的早餐铺子给爸爸买了一个煎饼果子。
陈鸣一大早,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抽烟。
陈安宁愁眉苦脸:“爸爸你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陈鸣没搭理她,手里翻着一本巴掌大小的日历。
陈安宁视线挪上去,看到他定格的那一页上的日期,是她妈妈的忌日。
宋淮骑着摩托车从后面闪过:“上车吗丫头,哥带你去上班。”
陈安宁说:“不用了,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宋淮嘿嘿笑:“这阵子总是腰疼,请了两天假,休养休养。”
“那你能不能带我爸爸做一下康复训练?”
“成。”宋淮一只脚支在地上,盯着陈安宁看了半天,勾勾手指把她招过去,“脸上抹啥了啊,这么白?”
陈安宁说:“啥也没抹。”
有点不好意思,灰溜溜地逃走了。
乘23路公交上班,这一趟车不走市区,所以乘客很少,陈安宁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微信朋友圈的界面。
她翻了一下叶迦言的朋友圈,他只发了一条,是是去年夏天的。内容:柠檬汁好酸。
陈安宁盯着那句话走神。
陡然间,一只阿迪达斯的书包被甩上旁边的凳子。
“想什么呢小乌龟?”
陈安宁看到一条穿着迷彩裤的腿迈到自己身边,男孩子没等到她回答,随即坐下,上衣穿一件大红色的飞行服,朝气蓬勃。
他戴黑框眼镜和黑色棒球帽,眼神温温和和,看着陈安宁的时候,露出真切的笑容。
“江杨,这么巧。”
“嗯!”江杨坐下来,把帽子摘了,书包揽在怀里,“昨天加你微信,怎么没回我?”
陈安宁支支吾吾:“没看见……”
拒绝的提示消息,应该能传到他那一边吧,居然说没回他消息,还挺能自我解嘲。
陈安宁重新点开今天早上被她忽略的好友申请,不情不愿地点了添加。
江杨斜靠着椅背,身子往陈安宁这边倾斜着,手指滑着手机页面,突然笑了起来:“你头像好可爱哦。”
陈安宁说:“谢谢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杨,和他近距离对视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有点像陈冠希版的高桥凉介。
陈安宁把手机塞回衣兜,看着窗外。两人沉默了一阵,也没什么话聊。
江杨想起什么来,从书包里摸出一袋冰糖,小小的包装袋,正好能放在她的手心。
他笑了笑:“给你吃。”
陈安宁拨弄着包装袋上面的小齿:“小时候吃的。”
“嗯,很甜。”
“可是我有蛀牙。”
江杨愣了一下:“真的假的啊,你都这么大了还长蛀牙?!”
陈安宁笑:“真的。”
“给我看一下。”
“……现在?”
“现在。”
陈安宁有点为难:“这是公共场所。”
“看牙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