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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时天快黑下来,正好是大型车集体进城的时间点,大家都赶急赶忙的,路上也没什么人。宋淮那会儿正好过了高架,往一条乡镇新修的路上走。
那条路旁边是一个刚刚拆迁没几年,准备开发的荒地,目前是作为一个驾校分区在用。
几个练车的学员作为目击证人,正在接受调查处理,要抓到肇事者应该也不难。
可以见得,那几个人其实并非要置他于死地。
但是陈安宁想不到宋淮会和什么样的人发生纠葛。
社会阶层本就参差不齐,如果他们来历莫测,那宋淮势单力薄,这苦怕是要白挨了。
宋淮躺在病床上,穿着大大的病号服,蜷缩着身子。
看着也没什么痛苦,倒是难得的清闲。
陈安宁拿了个小凳,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宋淮背着她,醒过来的时候,却没发现陈安宁,先去床头柜上捞了块葱油饼吃。
一回过头,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陈安宁平平一笑:“淮哥,好久不见。”
宋淮叼着饼,眯起眼睛看看她:“啥时候过来的?”
陈安宁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午饭点了。
她答:“没来多久。”
宋淮问:“是不是静姨跟你说的?”
“没,我看新闻了。”
他笑笑:“嗬,这么巧。”
“你怎么回事啊?给我说说。”
宋淮挠挠头,“也没啥。”他给陈安宁递过去几个饼,还给她特地套了个塑料袋,怕油脏了手,问她:“吃不?”
陈安宁接了,抓在手里,捏了一会儿。
以前她问宋淮老家在哪里,他也就是一副开玩笑的态度答:“山里来的。”
不过根据陈安宁的判断和一些不确凿的小道消息,宋淮应该是西南人。
今年也该置办三十岁生日了。
三十而立,可是宋淮到了这个年纪,成天没头没脑地忙忙碌碌,拿着死工资,做最辛苦的工作。
闲下来跟父亲喝喝酒,他对生活仍然抱有希望。
可是生活不值得被他这样的人感激。
宋淮不太愿意提受伤的事情,他只是说,没有多大关系。
陈安宁其实也没有多想知道,但是她就是觉得有点难受,心里头憋了一口气没地方撒,于是和宋淮僵持着。
宋淮拧不过,终于缴械投降。
他交代了一下:“前段时间去内蒙古送货,我觉得那业主看着挺牛逼的,开口给的价也不错,本来他联系的是另外的人,我有一哥们儿跟这大老板以前当同学来着,关系不错,所以这事儿就让我给截胡了。原先接生意的那人就看不过,就找我讨个说法呗。”
宋淮拄着拐,去阳台的洗手池给陈安宁洗了个苹果。
他说完,陈安宁思考了一下,问道:“就这样吗?”
宋淮苦笑:“还想咋样啊?故事听不够?”
陈安宁说:“我不知道那个意思。”
宋淮把小苹果丢她怀里:“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总之这事儿是我不对在先,他们几个该抓的肯定能抓到,不用你小姑娘犯愁。”
陈安宁左手抓着饼,右手抓着苹果,缓缓地低下了头。
虽然他说起来轻描淡写的,但没挨过疼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一锤子下去,给人的伤害有多大。
“这叫因果报应,生意场上嘛,尔虞我诈多着呢,那电影里怎么说的来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宋淮倚在阳台的推拉门上,支点放在一条手臂上,腿上省了点力气。
“哥这就是还债的,没啥好心疼,啊。”
陈安宁问:“你这样的话,还得休息多久。”
宋淮闻言,沉默一阵,随即伸了个懒腰,“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腿受个伤,不得大半年开不了车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宋淮说:“看看吧。”
陈安宁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
走到宋淮面前,蹲下去,摸了摸他脚上的石膏。
“疼吗?”
“现在不疼了,”宋淮笑起来,“你隔着这玩意儿摸个什么劲?”
陈安宁头一抬,看着逆着光单脚站立的宋淮。
他仍然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有点没心没肺了。
她叹一口气,“等我忙完这几天,回去看看你和静姨。”
“嗨,我跟静姨有啥好看的,你自己好好工作,别整天惦记着我们,以后红了,开什么画展啦,咱几个跟着你脸上沾光,那可是真的了不起。”
宋淮笑眯眯地揉揉陈安宁的脑袋。
陈安宁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
从医院出去,陈安宁一直没吃饭,但是也不太饿,就在大马路上走走。
叶迦言给她的巧克力她落在医院了,确实是不小心的,另一方面懒得回去拿,落了就落了吧。
淮哥不是外人,就算陈安宁故意把巧克力留在他那里,他也一定不会碰。
九北大道,中间一个大大的九北花园。
花园的围栏外面,走过一个半圆的车道,车道内侧的树生得密密麻麻,放眼看去,里面全是白色的和粉色的小花。
大门口,一些摘了杨梅的人陆陆续续出来。
陈安宁看着他们的篮子里面那些红红的果实,嘴巴里面都觉得酸酸的。
她再靠近几步,发现有一些警觉的群众开始加快步子。
陈安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个保安气势汹汹地赶过来。
走在最后面那个保安很年轻,乍一看,有点像叶迦言。
不过那人拧着眉毛苦大仇深的模样,把陈安宁看笑了。
因为盯得稍微久了一点,那个跟在后面的保安注意到陈安宁的热切注视,瞪了她一眼。
吓得她笑容尽收。
带头的保安大哥手指哐当哐当敲了敲园子大铁门上的感叹号,“说了多少次了,‘禁止采摘杨梅’,看不明白还是听不明白?要不要请你们进去喝喝茶?”
一群人垂着脑袋四散开了。
那保安大哥嫉恶如仇,盯着滚落到脚边的一个杨梅,不做声地捡起来,扔到旁边一个女人的篮子里面,恶狠狠地说:“别浪费了。”
其实这些人也没有摘杨梅的必要。
在B市这种气候环境里,杨梅树的种植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在园子里面盖大棚,而且结出来的果实涩涩的,并不好吃,所以一般这种水果只在南方比较受欢迎。
以前在平城的时候,陈安宁跟着外婆去山上摘过。
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大部队一齐上山。
外婆忙着摘梅子,陈安宁帮忙给她捡,捡累了,跑到半山腰去找厕所,路上没注意脚下有一条土沟,沟的外围长了一圈杂草,看着还挺像路的,就这么一脚踩了下去。
摔了个狗啃泥。
她保持摔进坑里的姿势无法动弹,勉强翻了个身,小小的身子被拦腰折了一道。
因为重心在上半身,而上身摔得很低,所以很难挣扎起来。陈安宁穿着小裙子,躺在湿湿凉凉的草上,还挺舒服的。
一直到外婆下山来找她。
陈安宁倔强地伸出一只手:“救我。”
外婆笑坏了,给她拍了张照片。
陈安宁想起这件事,突然意识到那张照片后来她从外婆的手机上翻拍了下来,虽然换了好几次手机,但照片好像还存着。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
照片上的她扎了一个冲天揪,白色的仙女裙裙角都变黑的,一脸无助地看着镜头。
因为是二次翻拍的,镜头有点糊,但是小朋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乌黑发亮。
她把那张照片发给叶迦言,作为上次看他毕业照的交换。
叶迦言没有回。
陈安宁返回微信主页,才发现江杨早上给她发了条消息。
“主编说了,我们把这本画完,给我们放个假,去国外旅游,免费的!”
陈安宁开玩笑地回:“他是不是私底下拉赞助。”
“他是不是跟钱过不去。”
她看着江杨回过来的这条消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她把自己那张囧照给江杨也发了过去。
五秒钟之后,对方传来满屏的哈哈哈。
叶迦言的消息回得很晚,大概过了得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于是陈安宁一直捏着手机等了那十几分钟,直到等到那句让人心安的一句回答。
“小仙女真的很可爱哦。”
第48章 众矢之的
陈安宁在工作室又埋头画了一天; 江杨这个助理非常尽责,给她跑上跑下买东西。
先是买了几盒万通筋骨贴,防止她颈椎受伤; 然后买零食,陈安宁全堆旁边了; 后来又买了几瓶眼药水。
陈安宁描图,描着描着就趴下去了。江杨把她扯起来; 强行给她滴眼药水。
陈安宁紧紧闭着眼睛; 用手挡住,笑着说:“不行不行,这个太凉了,我受不了。”
江杨把她手掰开,“公主殿下受伤了,小的可就没活路啦。”
陈安宁只好作罢; “你少给我滴两滴; 眼药水用多了对眼睛不好。”
江杨点点头:“行; 那我拉你眼皮别给我翻白眼啊。”
陈安宁噗嗤笑出声。
她伸手去抓江杨手里的东西:“江杨,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你这样我都感觉我做了亏心事。”
江杨:“嘿; 别动; 药水掉下来了,小心滴你鼻孔里。”
工作室里多了个江杨氛围明显就和以前不一样。
Seasons的签约画手基本都是女生,只有一个男孩子,不过是个gay; 大家都把他当好姐妹的那种。
以前一群人在这屋子里画画,谁也不搭理谁,死气沉沉的。
借根笔都觉得尴尬。
现在仍然死气沉沉的,只有陈安宁和江杨有的时候会讲几句玩笑话。
江杨给陈安宁滴眼药水这一幕,恰好被上完洗手间回来的阿星看到。
阿星啪啪抽了几张餐巾纸,泄愤似的,纸盒随着她的动作都一下一下弹起。
她没忍住,骂了句“卧槽”。
阿星是个书香世家的姑娘,祖辈就开始从事文艺工作。所以她算是从小受到熏陶,对画画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同时也不乏热情。
她高考毕业家里人直接把她送到国外去进修,回来就和唐舟师父签了Seasons。
一路顺风顺水的。
不过她作为一个出道画家,这几年Seasons给她的版面都挺好,但效果甚微。也出过一次单行本,五千本印本卖出去三分之二,其余的全都退回来。
漫画杂志销售部门气得跳脚,又不好直言其害。
阿星属于挺耿直的性格,也不是经不起批评,但大概是因为她的家世在这儿压着,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没有进步的动力,所以导致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的。
作者问卷部分也看过一部分,说是阿星的画功很好,但是缺乏想象力。
灵感这东西,毕竟强求不来。
阿星承认自己在天赋方面欠一点火候,但她不觉得陈安宁就比她好多少。
两个同样不温不火的画家,主编偏偏把杨决大作家的这个项目给了陈安宁。
这就让人很生气了。
阿星很难得爆粗口,她这句“卧槽”一出,除了吃瓜观众,除了当事人陈安宁和江杨,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江杨手赶紧把陈安宁放开。
一阵尴尬的僵持过后,曲慕遥把椅子一推,从十米远的那头就嚷嚷了句:“骂谁呢?”
阿星也一阵急眼:“说你了?”
江杨过去把阿星劝住:“别吵别吵。”
阿星乜了他一眼,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