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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雪,好像是在祭奠谁的死亡。她走的那天没有太阳,天色阴沉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那一天看上去很寻常,陆心纤穿着一身白裙子。惶惶然还是当年干净美好的模样。陆遗珠陪她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相视而笑。
“遗珠,其实有时候我有点羡慕你。”当她苍白着面容说出这句话,是遗珠第一次,心疼面前这个女人,自己的母亲。
她朝着她笑,笑得非常温柔,并且治愈。“那是因为妈妈你的前半生,过得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所以,我累得太早。”前半生那么多爱恨纠缠,多少苦痛纠结,过早耗费了她所有心力。以至她累得太早,走得太快。说完这句话,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她轻轻垂首靠在陆遗珠肩头。“遗珠,让我靠一靠……”
陆遗珠不说话,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看见钱其扬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面无表情,却在落泪。那是陆遗珠,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刚毅的父亲流泪。
他只能远远地看,不敢走近。因为在人生的尽头,陆心纤不想看见他。说来多可悲,他自己一手写的结局,到最后他自己亲手翻阅。
“妈,爸在看你……”
“我知道……”陆心纤总是喜欢哭的,在这样一个大悲的时候,她反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遗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所以我一直宠着你,护着你。”
她默然,“妈对我一直很好。”
“所以……”陆心纤咳了一声,有暗红色的血从唇齿之间溢出,沾到了遗珠浅粉色的汉服上,像是一朵妍丽的梅花。“所以在我死之后,一定要找个人,替我继续爱护你。”
陆遗珠当然知道,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陆心纤一向很看好顾颜殊,觉得在自己死后,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够对自己好。
她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她,而现在,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你还有个哥哥,虽然你们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在我去之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就去找他。他虽然很不近人情,但是对你,一定会很好的。”说到这里,她弯了弯眉眼,笑容如水温柔。像是又想起,自己那个远在京城,从小少年老成对母亲和妹妹最好的儿子。
为了陆遗珠的安全,她一直隐瞒着陆遗珠的存在。为了遗珠她舍弃自己儿子的幸福,她这样偏心,其实好没道理,却偏偏无可厚非。
陆遗珠低头看她。明明已经四十多的女人,此时此刻笑容如水悠悠,美好精致得像是还活在当年。当年名动京城的陆心纤,回眸一笑勾起多少无暇岁月。低眉垂泪疼皱了多少豪门公子的心,她的传奇,开始于同钱其扬的纠缠,也终结与这个男人。
钱其扬终此一生都是陆心纤一场无解的劫数。
“我的宝贝……”陆心纤伸手抚上遗珠的脸,眉眼温柔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心底。“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得像明珠……一样……安逸……无忧……”
她说这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她的手轻轻坠落,像是告诫着她这起起落落悲喜交集的一生,终于能够尘埃落定,安静地离开。
陆遗珠心头骤然一空,试探着喊了一声:“妈……”却,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陆心纤的一生经过太多残忍太多悲苦,所以她在临死前为自己的女儿安排好一切。前半生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丑陋,后半生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却还是和那个伤害她的男人过了几十年。她这一生都在委屈求全,为了生存为了愧疚到最后是为了子女。在人生的尽头,为了她的遗珠,她却自私地预定了一个男人的一生。
她要她的女儿,能够永远有人相陪有人爱护,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她要她眼中看见的,全都是美好。
天空又飘起纷纷扬扬的雪,在梨花树的枝头慢慢积压了一层。最后承受不住,终于洒落下来。轻柔安静,温柔得像是阳春三月梨花开时候,风吹花落,扬起一场美丽的梨花雪。
对面的那个男人终于在雪里一步步走进了他们,陆遗珠抬头。他的泪已经干涸在脸上,红着眼睛,却没有看她。他从始至终都在看闭着眼安详死去的女人,他心爱的陆心纤。这个被他折磨了半辈子索取了半辈子,舍弃过侵占过,拥有过失去过的女人。
这一刻,他终于失去了她,彻底。
他忍不住单膝跪在她面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头零散的碎雪。把她还带着余温的身体,抱进怀里。“心纤……”他唤她的名字,即使不会有回应,也温柔得像是对入睡情人的轻唤。他抱着她起身往屋里走。
“爸!”陆遗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叫住他。
钱其扬顿了顿脚步,然后哑声说:“有颜殊照顾你,我很放心。遗珠,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这一次,我还是想任性一次。”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脚步很稳,却萧瑟异常。
钱其扬抱着陆心纤回到屋子里,然后径直上了楼。房间里面,他昨天为她折的腊梅还在清水中散着悠悠的冷香。他轻轻把她安放到床/上,她安安静静地睡着。
他单膝跪在床边,俯身轻吻在她唇上。她的唇冰凉。
“心纤,你总是这样。走的时候,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说到这里,他从背后裤腰里拔/出一支小小的手/枪来。银色的勃/朗/宁,看起来模样很精致。他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她,微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勉强你回来。这一次,我去找你。在路上你一定要等一等我……”
把手枪缓慢地移到胸口,钱其扬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嘴角含起一抹释怀的笑意。枪声响起,屋内传来一阵皮肉焦灼的气味。他重重倒在陆心纤身旁,睁着眼睛,像是透过这层层时光,又看到了当年最初见面时候陆心纤的模样。
她穿着纯白的棉布裙子从楼下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他却永远记得她那条白的几乎透明的裙子。
她说她叫陆心纤。
他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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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这城市
当晚,陆遗珠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钱其扬倒在血泊里,他没有闭上眼睛,至死,都紧紧握着陆心纤的手。她站在门口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冷静淡漠地上前,伸手轻轻合上了自己父亲的眼。
转身对着张妈说:“通知京城。打电话叫顾颜殊过来。”
张妈抹去眼角的泪,颤声问她:“小姐,你都不哭一哭吗?”
陆遗珠这时候正拿了梳妆台上的东西给陆心纤整理遗容,闻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声反问:“哭有用吗?”
死亡,对于钱其扬和陆心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张妈只感觉浑身冰凉,连心都一点一点凉透了。她照料面前这个她称为小姐的女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她真是绝情冷酷。
“还不去?”看她不动,陆遗珠转头看向她。她今天穿了淡粉色的齐胸襦裙,头上相应配着的就是一支渐变浅粉碎玉步摇,垂下三两根铜链。这一扭头使得那支步摇摇来晃去,衬着她的容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风华。“爸妈才刚去,我就用不动你们了?!”
张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钱昕然带着陆蕾妍,连夜买了最后一班机票,从京城赶到苏城。
抵达苏城的时候天刚擦亮,那是钱昕然和陆蕾妍,第一次见到陆遗珠。
他们风尘仆仆而来,在一天之内接连知道钱昕然的父母相继死去这个噩耗,把他们所有的悲喜都掏空了。路过那些还沉睡着的建筑,转到钦懿华庭里那幢小别墅前。
陆遗珠站在门口等他们,双手插/入袖口摆成一字,脊背挺得很直。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曲裾,盘了最简单的小髻,脑后扎着一根雪白的丝带。她面色苍白,眼中却没有悲伤,只是一派平静淡漠。
他们下车走近她。钱昕然看着她那张脸,已经隐隐约约想出了点什么,甚至是带着期望地问:“你是谁?”
她动了动眼珠看向他们,他们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钱昕然还来不及换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正装,手里拿着公文包,皱着眉头一派仓促的模样。却依然是英俊逼人的男人。陆蕾妍只穿了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上面套着一件纯白针织外套,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面色苍白地被钱昕然揽在怀里。
“我叫陆遗珠,”她说,“哥哥,我是你的亲生妹妹。”
钱昕然感觉自己刚被人甩下地狱下一刻又被抛上天堂,死死又生生。他原本已经做好一辈子抗战一辈子痛苦的准备。而现在,面前这个穿着诡异面容酷似陆心纤的女人,却轻轻松松说一句我是你的亲生妹妹,宣布着,他终于可以,刑满释放。
陆蕾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钱昕然,试探着喊:“昕然哥哥?”怯怯而又脆弱的声音。
气氛一时凝结,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打破这份寂静的是顾颜殊,他今天第一次穿上黑色西装,看上去正式严肃。他的脸庞清俊沉稳,有一种禁欲的俊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他很早就过来了,陪着陆遗珠守了一夜。现在他踏雪而来,手里拿着她柔软的雪白织锦斗篷。
走到三人面前,他朝着钱昕然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把斗篷盖在她身上。“天冷了,哥哥也等到了,回屋里再说吧。”说着,拉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手好冷,先回去好不好?”
“好。”陆遗珠朝他笑了笑,在这白露未央的时刻,对着钱昕然呵气成霜:“哥哥,走吧。”
说完,她没有再等钱昕然,径直被顾颜殊牵着往回走。院子里种了梨花树,昨晚的雪太大,压断了好几根枝桠。深深浅浅的雪噗在地上,一步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钱昕然怕陆蕾妍走在雪地里摔倒,伸手就把她横抱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往屋里走。
顾颜殊在昨晚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做好了,连大厅里的灵堂都布置好了。为了钱其扬和陆心纤的两具尸体,屋子里没有开暖气。一进门就是一张黑底遗像高高挂在墙上,四周都是白的颜色,衬得这个大厅冷得像个冰窖。
陆蕾妍在她哥哥怀里也不由瑟缩了一下,说:“好冷。”
他低头,安慰一般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钱昕然带着陆蕾妍,在灵堂前跪了很久。他沉着眉眼看墙上的相片,是他们的合照。那个时候,陆心纤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提前带着钱其扬去拍了自己的遗照。他揽着她,没有看镜头,一直在看她。而她也没有看镜头,目光不知道飘向哪里,脸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显得很优雅。
看着看着,他就把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陆遗珠。就连女儿都一样,他们都不是绝顶漂亮的女人,身上的那份气韵却谁都比不上。
“你是钱家的亲生女儿?”陆蕾妍看着看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么一个既悲伤又残忍的消息,让她怎么接受?!她面上带泪,抬起头眼带询问地看向陆遗珠。
“你告诉我,你真的是钱家的女儿吗?”
钱昕然也默默看着她。她顶着这两道视线,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她的目光那么冷静,看不出任何感情。
“是。爸爸的书房里有DNA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