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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夙侃侃而谈的样子真是比行家还行家,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出言问道:“那你说,这最好最名贵的是什么纸?”
杨夙摇头晃脑道:“若说名贵,徽州地区所产一种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有的五十尺为一幅,从头到尾,匀薄如。
澄明帝在位之时特别喜爱这种纸,特意用自己读书批阅奏章的处所——澄心常来贮藏,供宫中长期使用,所以称“澄心堂纸”,此纸为后代在位者沿用,如今依旧是御用供纸,所以说其名贵自然无有匹敌。”
杨夙说起纸来,真如天花乱坠,滔滔不绝。蓝桃心里却起了几分嘀咕,他不过十余岁的年纪,怎地就对这等名贵纸张如数家珍,难道他真的是哪个大家族落难逃出来的大家子弟?留他在自己身边做了奴仆到底是福还是祸?
杨夙一番高谈阔论,引得店里纸张差点脱销,伙计乐不可支,对待蓝桃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咳咳,其实我觉得这薛涛笺不错,还挺好看的。”蓝桃指了指旁边的小幅彩色纸笺。“嗤——,不过是个风尘女子玩赏之物,俗不可耐。”杨夙满脸不屑。
旁边几个刚刚买了薛涛笺的年轻姑娘黑了脸。“你若是喜欢染色纸,不如买些谢公笺,京城那些贵族女子或者才女都买了去做书信专用纸的。这种纸色彩艳丽新颖,雅致有趣,有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十种颜色,你各个颜色买几张回去,不比那薛涛笺好多了。”
还没等蓝桃有甚动作,旁边的女子纷纷扔下了手里的薛涛笺,抢起了谢公笺。
杨夙似笑非笑道:“我知道姑爷远在京城,姑娘何不买些谢公笺回去,锦书相递,以传相思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蓝桃狠狠瞪了杨夙一眼,哼道:“别抬举你一回,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杨夙低头忍笑,“不敢。”
因有杨夙跟在身边,蓝桃很快买了几刀宣纸,又挑了一只铜印桃花的砚台,几块中等墨和一大一小两只狼毫毛笔。
因杨夙蓝桃的原因,带契了店里的生意,伙计很是热情的把蓝桃的东西包好又送出门外。
蓝桃带着杨夙转过街角,上了牛车,便往家里赶去。墨禹轩二楼转出一个文士的身影,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摇头叹道:“腹有如此才华,怎地屈居一妇人手下做了奴仆?真是暴殄天物啊!”
蓝桃哪里知道这些,逛了半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腔,催着贵叔到点心店买了些点心,遇见小吃摊子又一脚将杨夙踹下去给她买些炒米粉、爆米花等零嘴充饥。
杨夙敢怒不敢言,揣了一串铜钱便钻到小吃一条街去买东西了。蓝桃惬意的坐在车上,一边小口咬着杏仁酥,一边笑呵呵的贵叔闲聊。
只听前方铜锣震天响,府衙旁的八字墙上被衙役们贴上了一张榜文,一个年岁大些的衙役手里提着铜锣正大声的念着榜文,说是先皇因太子忤逆叛乱,怒气攻心而驾崩。
原梁王现永祯帝带兵平定叛乱,幽禁废太子苏旸,并贬其为安乐王,一切用度都与太子时无异。安乐王自感有愧于先皇与臣民,遂每日郁郁寡欢,于半月前薨毙,享年十二岁。追封为安乐太子,举国哀丧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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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噩梦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一些自诩为爱国才子之类的学子,正扬声大骂:“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死有余辜。亏皇上还追封他安乐太子,还让咱们为他哀丧三日,他这种人也配!”
旁人应和道:“可不是,听说他当太子时就是个好色成性的,为人又暴虐不堪,那被打死的宫女太监天天得抬出来好几个。”
那学子摸摸唇上的短须,继续叹道:“若不是皇上带兵回来拨乱反正,想必咱们采和镇都要画给那澜沧国了,这等叛国之行真是禽兽不如。”
刚刚挤回车旁的杨夙听得此言,双手一抖,险些将碗中的米粉打落在地。
却只听蓝桃一声不屑的嗤笑,双颊不知是急还是气红涨起来,嘴里问道:“你也觉得那太子好笑吗?”
蓝桃闻言回首看了杨夙两眼,撇撇嘴道:“我不是笑那太子笨,我是笑那皇帝老儿把百姓都当了白痴,现在居然还有白痴当众卖弄自己愚蠢的,这才可笑哪!”
“哦?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杨夙挑挑凤眼,好奇的问道。
蓝桃瞥了一眼那个出尽风头的学子,摇摇头道:“这有什么难想的。那太子本就是储君,他想做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干嘛非要勾结澜沧国叛乱。先皇本就身体孱弱,他年纪又小,难免有人会存了那些心思。那小太子听起来根本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当太子当的到处得罪人,最后好了,被有心人害的身败名裂,现在连小命都没保住,可怜啊可怜。”
杨夙听了蓝桃的话,不知怎地松了一口气去,将装着米粉的小碗递上来,道:“趁热吃吧,我一会儿还得把碗给人家送回去。”
蓝桃咦了一声,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乖巧?”
杨夙脸蛋刷一下又红了,愤愤的转过头去不理蓝桃。蓝桃忍不住抿嘴一乐,果然是个傲娇系的男孩儿,平日里逗上一逗真是其乐无穷啊!
小桥流水,泉眼叮咚,一戎装男子信手走入庭院,转过一池红莲,入眼只见亭中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一男童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闻人走来,不过抬头莞尔,恰如百花齐放,神人仙客,粉红的薄唇轻启:“你来了。”
声音干净如泉水潺潺,不觉让人觉得薰然欲醉。宛若柔软光滑的丝绸,从肌肤表面上滑过去。阳光打在琴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男童微仰着头,神情骄傲又带着丝孩童的稚气,嘴角弯弯,凤眼轻挑,笑的顽皮又可爱。
忍不住伸手触及男童的发顶,入手轻柔顺滑,让人舍不得放手。“旸儿,我来了。”
忍住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男子蹲下身来,笑着与男童对视着。“皇叔今儿又给我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吗?”男童凤眼睁的大大的,满是兴奋与好奇。
男子轻轻笑着,从怀里拽出一物,“当然。给你的都是最好的。”那物圆滚滚湿乎乎的带着一股子恶臭,滚到男童怀里。
一颗新鲜的头颅正躺在男童的怀里,披散着的灰白头发,枯瘦的脸上一双惊恐又不甘的眸子瞪的滚圆,断头处的血液混杂着碎肉流淌在男童白玉般的手上,尤带着一丝温度。
无视男童惊恐痛楚的嘶鸣,男子将男童紧紧的纳入怀中,喃喃道:“你喜欢吗?旸儿,这是皇叔送你的礼物,你最想要的礼物。”
汗水密密繁繁的涌出,一滴滴的滚落在发间枕上,杨夙凤眼紧闭,一张薄唇深深抿起,鼻息紊乱,眉头紧皱,被下一双手握成了拳头,身子僵硬着轻轻颤抖着。
终于“啊”的一声醒转过来,杨夙睁大了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还是那个该死的噩梦,杨夙狠狠锤了一下身下的床铺。
口里干渴的仿佛要吐出沙土,起身摸了摸桌上的茶壶,里面滴水皆无。不得已穿好衣服,到厨房去寻些凉水解渴。
今日疲乏的紧,草草吃罢晚饭倒头便睡了,如今一梦惊醒,黄妈、贵叔和蓝桃房间的都还亮着。
黄妈正借着烛光在灯下给杨夙缝改衣物,贵婶不在家,贵叔一个人坐在门口,嘴里衔着一只水烟袋,正惬意的吞云吐雾中。
蓝桃房间的烛光最是明亮,远远的还能听见她与小福谈笑的声音:“小福,我举了多少下了,你可帮我数着没?”
小福声音洪亮:“足足有两百下了,姑娘,您就歇一歇吧!”
蓝桃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欢快的调子:“不行,我一定要加强锻炼,绝对不能再胖回去啦!来,接下来我们练瑜伽吧!”
小福哀嚎着逃出了蓝桃的屋子,蓝桃的笑声传的很远。
杨夙呆看了半晌,方回转过神来,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不过是个胖乎乎的小村姑,好端端的瞎想什么呢?”
几步转到厨房,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痛快。等到蓝家所有的灯火全部熄灭,杨夙方从后墙一跃而出,跑到村头的树林里打拳。
拳法流畅,一如白鹤展翅,一如蛟龙入海,运起一股真气双拳齐出击打在一棵水桶粗的杨树上,杨树上出现了一对深深的拳印。
“还差的多呢!”杨夙摇摇头甩掉头上的汗水,继续运气打拳。拳法练完,杨夙寻来一只几丈长的竹竿,在一片无人的草地上舞动开来,竹竿挥舞间只听“嗖嗖”的破空声不断,若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杨夙练的并不是棍法,而是一种刚猛的枪法。
枪枪去夺敌人的要害,步步直逼敌人的破绽,枪头如毒蛇吐信,招招致命。
杨夙练了大半宿,一身汗水早已将身上的褂子浸透了几遍,眼看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方匆匆返回蓝家,草草擦洗一下便躺在榻上略略补眠。
黄妈体谅他还在长身子的年纪,所以一般也不会催他起床,杨夙只起在蓝桃之前便万事大吉,却不想今日的杨夙格外困乏,居然一直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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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伤寒
一直等早餐时分杨夙也未曾出现,贵叔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答,心里一急便推门进去。
见杨夙裹着被子,满脸烧的通红,伸手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急的叫了两声黄妈,黄妈忙放下碗筷要过去看,蓝桃也担心杨夙出了什么事便跟着黄妈一同过去。
黄妈是个经年的老人儿,过去一看便知是得了风寒,一面嘴里不住的说着可怜见的,一面让贵叔去取些白酒来给杨夙擦身。
蓝桃忙回避了,拽着黄妈的手问杨夙病的怎样。黄妈拍拍蓝桃的手,微笑道:“没事的,不过是风寒发热,等我去熬些姜汤来给他灌下,发发汗就好了。”
贵叔给他擦拭了两遍身子,黄妈又给他灌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看起来烧倒是退了一些。却没想到隔了一夜,杨夙居然又重新烧了起来,满嘴说起了胡话。
贵叔吓的一遍遍用白酒擦着杨夙的额头、身上,黄妈也慌了手脚。蓝桃从外面瞟了几眼,见杨夙烧的双唇起了一层白皮,脸上不正常的烧红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埋在被褥外,心里不由软了几分。
“贵叔,你快赶车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跟他先说说阿杨的症状。就说高热不退,呼吸急促,吃了姜汤也不见效,让他多带些治疗风寒和伤寒的药过来。别在乎药钱,多多抓来便是。”
贵叔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套车赶去了镇里。蓝桃怕贵叔回来的晚耽误了病情,又催了小福去蓝老爷子家先弄些清热去火的药丸回来备用。
黄妈守着屋里的杨夙,心疼的眼泪直流,弄的蓝桃心里也不好受。古代不比现代,这高烧很有很能烧死人的,若是就医不及时很有可能把好好的人烧成聋子或者傻子,所以此时的物理降温必不可少。
黄妈一人守了大半夜,岁数又大了,难免困乏的紧,此时靠在床头微微打起酣来。
蓝桃在卧房里哪里睡的着,披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