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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微微颔首，这意味着刚才那名黑袍男人只能够一直向山上逃去。
是自投罗网吗？
宋秋这样想道。
他们先前是在山腰上，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行的极快，但是过了小半个小时，依旧没能到顶。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着山下阴森气息的变化，二郎神双唇紧抿，剑眉横竖，表情愈发严峻。
宋秋知道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妙，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
两人和一条喘着粗气的狗行在山路间，青色的月映出青色的影。
下一刻，白玉石做的山门泛着青色的光，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群道人站在山门内的广场上。
青霞子站在人群前面的最正中位置，先前和宋秋交手过的年轻道人也站在人群里面。
从规模看，应该就是青城派的全部人马。
“青霞子道长。”虽然上次相见不愉，但宋秋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躬身郑重认真地施了一礼。
青霞子望着眼前两人一狗，还有一只穿着衣服的熊猫的奇怪组合，微微皱眉：“无须多礼。”
宋秋站直身体，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诧异问道：“敢问道长先前可曾看到过一名黑袍男子？”
青霞子望着宋秋，平静说道：“看到了，如果你想见他，待会儿就能见到。”
宋秋放下心来，正准备接着再问，被性急心焦的二郎神直接打断道：“如今满山上下，阴气漫天，难道你们没有加固封印？”
青霞子盯住二郎神，没有被二郎神无礼的态度激怒，反而反问道：“你是谁？”
二郎神不耐烦地说道：“杨戬。”
青霞子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联想到传说中的二郎神，毕竟那离他的世界太遥远，甚至他都不一定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二郎神存在。
“那个和尚呢？”青霞子的话语中并没有一丁点对于道真和尚的尊敬。
宋秋心底翻动起一丝不安，因为面对这一场危局，青霞子的表情太过镇定平静，而且现在还在绕着圈子。
“道真师傅并没有来。”压下心中的不安，宋秋这样回答道。
青霞子点点头，宋秋感觉这名唇角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道人似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宋秋看着青霞子的八字胡微微翘起，就像是两撇眉毛挑了起来。
宋秋把目光转向青霞子的眼眸，眼眸里倒映出一个人影。
人影出现在宋秋身后的白玉石山门下，黑漆的衣如同夜色洒在身上，正是先前逃走的那名黑袍男人。
青霞子刚刚说过，宋秋如果想见，待会儿就能见到，果然，黑袍男子真的就出现在宋秋的眼前。
这时候，宋秋和二郎神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这话是二郎神问的，同样宋秋也在心里这样发问。
一个坚守了两千年的门派，为什么这次突然就背叛了祖训、背叛了门派的使命？
“因为太寂寞啊。”青霞子叹道，他仰头望着月，这样青碧碧的月他已经见了很多年，从他记事起，他见到的月亮就是青色的，所以每次看到书上记载的淡黄色的月光，他都会很茫然。
“两千年了，我们青城派从创派之日起，就守在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我们门派延续存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守住封印，防止十万幽魂祸乱人间。”
“可是有人想过我们么？我们这里的每个人，从记事起，这座青色的山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们看到一切都是青的。草是青的，树是青的，天是青的，太阳是青的，月亮还是青的，到最后，连我们的人都变得青了。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都太枯燥。让我们守护人间？可是我们根本不在人间，我们凭什么又要去守护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人间？”
青霞子的话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宋秋心想，两千年的时光真的太长，长到足以把满腔的不甘心化作冲天的怨气。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二郎神冷冰冰地说道。
没有理会二郎神的话，青霞子继续说道：“我们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有人只想让我们像条拴着链子的狗，继续替他、替他们看住这扇关住魔鬼的大门，我们想要出去，就只能借助这只魔鬼的力量，挣断这条狗链子。”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过去的东西是时候改变了，那些旧有的、固有的势力到了应该被推翻的时候了。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推翻秩序，另立新天。”黑袍男人接口说道。
他摊开双手，两只手掌光洁如玉，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二郎神表情冷漠说道：“想的很好，说的不错，可惜我不接受。”
“不用你接受或者不接受。”黑袍男人眯着眼笑着，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如果时间再倒退回几十年，这样笑着的是一个年轻时候的他，那幅画面一定很萌。
可惜的是，时光永远不能倒退回。
可怕的是，他最后阴秋秋地说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一百零九章 镜中人
当宋秋和二郎神走上青城山顶的时候，道真和尚正看着稀疏的林影，和林影外憧憧而来幽魂。
世间的幽魂大都魂力孱弱，不可被普通人看见，新死往生的灵魂便是这种情况。只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魂魄才可以让世人看见，例如宋秋曾经遇见过的李永年和那个日本鬼，就都是因为在世间逗留太长，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强化，才让李竹诗蒙紫晴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看见。
道真和尚的眸光如同星光般明亮，双眸中映出一朵朵鬼魅幽蓝的魂火之花。
此时月已中天，锦官学院内空空荡荡的，学子大都已经回去宿舍休息。
偶尔有晚归路过的学生紧紧裹着衣服，口中嘟囔着：“天气真冷”，快步朝宿舍走去，根本没想到学校大门外，飘荡着满满当当的幽魂。
道真和尚的钵盂发着淡淡的光，如果有修仙者经过，就能够看到从钵盂里生出一层笼罩锦官学院全校的淡金色罩子，将幽魂全部阻绝于校外。
幽魂拼命朝着校园里涌来，一接触到淡金色的保护罩，幽魂的身上就会兹兹地燃烧起青烟，就像是被火焰点燃的稻草人。
身上燃起淡金色火焰的幽魂们痛苦地拼命挣扎，但就算是即将魂飞魄散，他们也用尽全力朝着保护罩发出最后的冲击，仿佛保护罩里有着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诱惑。
紧蹙着眉头，道真和尚望着保护罩外连绵不绝、越来越多的幽魂，神色忧虑。
为什么幽魂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难道当年张天师的封印真的破了？青城山上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心底的疑问找不到答案，道真和尚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静下心来，低头继续念诵佛号，超度这些来自千万年前的魂魄。
……
……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二郎神歪着头，看着黑袍男人。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了。
“那些曾经这样和我说话的人，下场都很惨。”二郎神努力回忆着那些曾经当着他面说过这些话的人。
黑袍男人蓦然讥笑道：“杨戬？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二郎神？”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躲在广场的某一处角落里，将宋秋和二郎神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二郎神。
唇角绽开一抹不易觉察地淡淡笑容，二郎神一拳如流星砸落，直接砸向黑袍男人。
他不擅长说，只擅长做。
所以没有过多的寒暄，当头就是一拳。
黑袍男人早有准备，他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极为谨慎，一面身形晃动，逃到一边，一面双手招摇，从地底召唤出两只恶鬼，嘶叫着迎向二郎神。
轰隆一声巨响，两只恶鬼如同车轮下的粉笔，被碾碎成了粉末，魂飞魄散，而二郎神拳势不停，一拳直接轰在白玉石砌成的高大山门上。
已有千年历史的山门石柱从二郎神落拳处响起噼里啪啦清脆的断裂声，裂开无数条裂缝，竟仿佛断折的干树枝，轰然断裂倒塌。
青城派众人看到此情此景，又惊又怒。
青霞子目呲欲裂，面色铁青，眼瞳中喷涌着怒火，口中冷冰冰说道：“你知道毁我山门会付出什么代价么？”
二郎神收拳，转过身望着青霞子说道：“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很好。”青霞点点头，寒声说道。
宋秋注意到，青城派这群人，他们的脸色虽然很难看，但是其中并没有惊慌、错乱的神情，反倒是像是成竹在胸一般，而那名黑袍男人更是戏谑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只进入了陷阱里的猎物。
他心中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正想提醒二郎神，忽然脚下青石板白花花地晃起了眼睛。
这些和山道石梯一模一样的青石板，竟然突然变成了一面面耀眼的镜子。
看着地面上的镜子，青霞子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这里是青城，这是他的主场，在这里，他从不会想到“输”这个字。
因为这里有青城派两千年的积淀。
镜子从地上连叠而起，转瞬之间就将宋秋、二郎神、哮天犬和小熊猫胖吃都给包围了进去。
“这是阵法。”二郎神认真地看着周围一面面明晃晃的镜子。
宋秋取出打神鞭，用力重重地击打在墙面的镜子上。
当啷一下，宋秋虎口都被反震的余力震麻了，镜子却丝毫无恙。
“没用的。”二郎神说道：“这些虽然看似是一面面普通的镜子，可是实际上是青城派借用了一山气运构筑而成的护山大阵。你如果找不到阵法的关键节点，并且个个击破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破开阵法出去的。”
天空中，青色的月华打在镜子背面，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的光点。这些光点穿透过镜子，射在宋秋的肌肤上，竟生出了炙热灼烧的感觉。
“如果不能破开这个阵法，我和哮天犬没所谓，但是你和小熊猫，就要被烧融化了。”二郎神解释说道。
宋秋这才知道，原来月光也是可以杀人的。
“难道这种情况也不能施展仙法吗？”宋秋问道，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希翼。
哮天犬的声音在宋秋的脑海中响起：“小子，别指望了。玉帝和佛祖明令天界神仙无法旨明意，不得在凡间使用仙力，尤其是在五十年前重申此令，并立为第一戒令后，更没有神仙敢违背。你看看现在天界所有神仙都对这件事情忌讳不言，就该知道这条天规戒律是有多么严苛了。没有神仙敢去冒犯玉帝和佛祖联手颁布的第一戒令，就连无法无天的斗战胜佛孙大圣也不敢。”
看了一眼二郎神，宋秋明白哮天犬所言非虚。
不再指望二郎神和哮天犬，宋秋将所有功力灌注在打神鞭上，再度重重地挥出一鞭。
镜面上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宋秋神情微惘，望着反射着自己的镜子，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一十章 我于镜中夜梦刀
一面面镜子和原本地上的方砖一样大小，一块块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麻麻地拼接在一起，成了一座方形的封闭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