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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中午,也就是刚刚在录像厅看通宵之后的那个中午,刘晓声杳无音信,汪国庆和同班女生柳丝丝去沙河边谈情说爱去了,贾小宝去教室后再也没有回来,曹超操应该还在教室里和一位新来的漂亮女孩子套瓷,其他人都困乏不堪地躺在宿舍里,但是我们怎么也睡不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克·吐温有段话,可以形容我们宿舍的状况:“有些甲虫和苍蝇在空中嗡嗡地飞,那一片微弱的声音,更叫人觉得沉闷,好像这里的人都死绝了。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就颤动起来,让你觉得阴惨惨的,因为你觉得有什么捣鬼在悄声说话——那些死了很久很久的鬼魂——并且你老以为它们正在议论你哪。整个地说起来,这种沉闷的空气,总是让人觉得死了才好,死了就万事皆休了。”向马克·吐温致敬!
杜里京从曹超操的枕下摸出一根香烟,鼓起嘴巴吐烟圈,但一个也没吐成。
张向阳拿着毛巾擦汗,一边擦,一边唉声叹气,他发誓自己再也不看黄色录像了:“希望钟老师不要病得太重,我们很难再碰上这样的班主任啊!”
“没错,钟老师的确是很难得的班主任,可你犯不着发这么SB的誓呀!”老驴在一边冷笑。
张向阳说:“钟老师都是被我们气的!”
“不至于吧?”
“老驴,现在我没心情和你抬杠!”张向阳把毛巾砸进水盆里,浑水溅到了杜里京身上。
“吵什么吵?!这么热的天想吵到外面吵去!”杜里京把烟头扔进水盆里,只听“滋滋儿”几声,那烟头儿就飘了起来。
天要下雨
傍晚时分,天空布满阴云。
“一切都无声无息,令人可怖的寂静。空气的郁闷似乎增加了一倍,大气气压仿佛在一秒钟内突然增加了许多。人们头脑昏沉,心脏窒息,呼吸不能畅顺……一只燕子低低地掠过下面街道,羽翼几乎触着路面……而这种无可逃避的压力,这种紧张,这种全身都感受到的与时俱增的抑压也确实变得难忍难捱了,如果它仅仅再延长短短的一刹那,如果不是在它迅疾地达到顶点之后立刻就松弛、缓和下来的话。”向托马斯·曼致敬!
吃过晚饭的同学们在教室里进行名义上的自习,由于知道钟老师病重的消息,所以一些学生又活跃起来。在朗朗的读书声和嘈杂的谈笑声中,一阵“梆梆梆梆”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李挺和赵斯两个家伙已经厮打在一起,这是一对公认的情敌。
李挺手拿一个吃饭用的搪瓷缸,精神抖搂地往赵斯的脑袋上敲,像是在往墙上敲钉子。一边敲,李挺还破口大骂:“你妈×的,我叫你惹我”
赵斯被李挺按住脑袋压在桌子上,起不了身,只好用胳膊肘乱捣一通以示反抗,嘴里也没闲着,说的是“别以为你爸是武装部的我就怕了你,老子饶不了你!”之类的话。旁边的学生想上去拉架,早被李挺喝斥到一边,女生们躲在旁边惊叫不已。杜里京挤上前去想劝开他们,李挺冲他叫道:“你不用过来”好像自己在做一件舍生取义和义不容辞的壮举。
杜里京并没有进一步上前拉架的意思,只是说:“你们别影响别人学习”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咣咚”一阵声响,肥胖的赵斯把前后的桌子都撞倒了,课本撒了一地,这小子终于摆脱了被人压着打的不利局面。
杜里京见状,说道:“你们可别打烂头啊”
李挺虽然个子不低,但没有赵斯强壮,眼看形势要逆转,就抡圆胳膊,手持搪瓷缸最后一击,赵斯的脑袋立即涌出鲜血。
杜里京皱了皱眉头,又说道:“你们真厉害,想打死人啊”
再看那边,赵斯已经抡起一个板凳向李挺头部砸去,只听“咕嗵”一声,李挺当场被放倒在地,不复动弹,赵斯又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
看热闹的学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李挺就挨了一下就挺不住了。
杜里京这才上前拉开赵斯。李挺被人扶起后半天才清醒过来,他抹了一把脑袋上的血,脸上的横肉直抖,转身也拽上一只板凳,看样子要做浴血奋战。
杜里京夺下李挺手中的凳子,吼道:“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叫他们接着打!”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整个教室都呆住了,这不是钟老师吗?
没错,是他。
天边开始电闪雷鸣。“每一声雷响都像是要告诉大地一桩对它非常重要的事情;雷声一个一个地互相追逐,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吼叫。被闪电拉破了的天空在打战……”向高尔基致敬!
一个女孩子手拿雨伞也站在门口:“爸,你可得快点儿出来,别讲着讲着又没边没沿儿了!”
钟老师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接着就颤巍巍走进教室,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洪亮,但仍不失威严:
“把桌子给我扶好。”
后面的同学纷纷起身把倒下的桌椅摆好,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也很快被收拾起来。
“咋不打了?”钟老师脸色很平静,像是在请教一个难解的问题。
李挺和赵斯憋着气没有出声。
“滚吧,去外面打吧,打死一个算一个!”钟老师摆了摆手,“快点儿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两个挂彩的家伙捂着脑袋窜了出去。
同学们正襟危坐,教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已经哗哗啦啦地下起豆大的雨点,钟老师坐在讲台上剧烈地咳嗽。
“我看哪,有些同学拿到毕业证就回家吧,把报考费给爹妈省下来吧。当你们这个渣子班的班主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瞧瞧,什么鸟都有。我一把老骨头了,管不了你们了!”说到这里,钟老师撇出一丝苦笑。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告别的,本来我可以在家歇着,牛校长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歇着,哪儿都不要去,可是不当面给你们交待几句……我心不安。这不,我家闺女陪着过来了,叫我说两句就走,其实我也不想多说。你们都这么大了,天天骂你们我也累啊。
“明天我就去市医院动手术,肺叶得切掉一片,这辈子我没别的爱好,抽几口烟还不行吗?结果呢,弄成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这一年正是要命的一年,时间得抓紧啊孩子们,考不上大学,你们能干什么呢?工人都在下岗,工作有那么好找吗?你说你们能干什么呢?”
钟老师扫视了一圈,许多同学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渐转小,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水珠儿像一行行蚯蚓在爬行。
“你们这个班不太好管,班干部也不像话,有些事实在叫人气愤,屁大的孩子就想……啊,换成往日,我早把你们统统开除了!不过,现在我也懒得再批评了。好自为之,好好反省吧,这么热的天从家里跑来容易吗?你们咋就不知道好好学习呢?我真不明白,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吗?考不上大学你们有脸回家给爹妈交待吗?唉,好自为之吧……”
晚自习上课的电铃声急促地响起。
钟老师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教室。
他的女儿赶紧撑着伞迎了上去,二人走下教学楼的台阶,步入雨帘。
“完了!完了!我们不能没有钟老师啊!”复读生老孔站了起来,他的神色比前天丢了20斤饭票还难看。
四周都有同学在叹惜,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望着窗外……
钟老师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淫雨霏霏的夜色里。
“士为悦己者容”
贾小宝学习成绩不错,他一向也以大学预科生自诩。这小子每次走进教室都踌躇满志,破皮鞋落地的声音也总是特别响亮。
尽管小宝同志在女生堆里颇受欢迎,但男同学却常常欺负他。这哥们儿个子不低,但看上去太瘦弱,两条腿像麻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没吃过饱饭似的,我们班的男生没事就想揍他几下,有时把他抬起来,或者把他按在床上。
贾小宝像阿Q一样认为我们是出于妒忌心理才拿他寻开心,所以他的NB姿态从未受挫过,反而变本加厉地塑造自己的明星形象。为了把自己打扮得帅气一点,贾小宝常常借曹超操的摩丝,时间久了,曹超操就烦了:“小鸡巴孩,没钱你还装什么NB呢!”
8月下旬,又一位女生转到本班复读的第二天,贾小宝狠心买了一瓶摩丝。在我们宿舍,有钱的孩子不多,贾小宝应该属于无产阶级“无套裤汉”阵营,摩丝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品。
贾小宝买摩丝的用意路人皆知,还不是为了让他的“汉奸头”定型嘛
他的摩丝刚刚出现在宿舍里,一帮小子便围了上去,问他什么牌子的。
“雅倩”贾小宝得意地说。
众人纷纷表示:兄弟,冲你这瓶摩丝我也要洗洗头
贾小宝的年纪在班里的男生中是最小的,每个男生都是他的老大,他的摩丝就是大家的摩丝。为了保卫自己的摩丝,贾小宝把它藏到被窝里,结果还是让人给翻出来了,短短两天,摩丝就下去了半瓶,这孩子急得直蹦。
有天晚上,贾小宝在宿舍里宣布──谁再偷用他的摩丝,他就和谁急。
众人纷纷谴责他的小气。
曹超操笑道:“他妈的,至于嘛,不就是一瓶摩丝吗?”
小宝委屈地说:“我借你们的东西你们都不给,你们用起我的摩丝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大方,欺负人嘛这不是?!”
大家突然也觉得这孩子说的也是,一时语塞。老驴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哥们儿,你说吧,你缺什么东西,我能借的就借给你。”
“我想借身西服。把你那套50块钱的西服借我穿几天,穿脏了我给你洗!舍得吗?”
“行,没问题!”老驴立刻下床翻箱倒柜,终于从一堆破袜子旧裤头儿里拽出一身皱巴巴的西服,扔到小宝床上。
“穿脏了不用洗,你小子回头给我熨熨就行!”老驴说。
小宝高兴坏了,连说三遍:“老驴你真够哥们儿,明天还让你用我的摩丝!”
曹超操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又想泡哪个妞?”
“老曹,我还缺根领带!”小宝嘿嘿笑道。
第二天,贾小宝迈着潇洒的罗圈腿走进教室,嘴里哼着流行的小曲儿,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干咳了几声,同学们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
这是谁呀?一丝不乱的汉奸头、看不出牌子的西装、血红的领带、洁白得出奇的衬衫、还有那油光锃亮的皮鞋……这一切都让同学们莫名惊诧!
这不是贾小宝吗?教室里的空气开始沸腾,爱起哄的老驴惊声尖叫:“哇!帅哥,我爱你!”爱打趣的文娱委员陈二红要贾小宝给她签名,李挺和赵斯在教室后面狠劲地拍巴掌,这两个家伙在起哄的时候也不忘记较劲,曹超操捂着嘴吹了声流氓哨,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老师还没进教室,这是个难得的狂欢时刻!
贾小宝已经飘飘然不知所以,却不知道羞辱正在向他逼近。
一个中年老师黑着脸走进教室,嘴角咬着一根过滤嘴香烟。“刚刚咋那么闹?嗯?……贾小宝!给我站起来!小屁头梳得怪齐整快把西装给我脱了!天又不冷你穿那么多干嘛呀”
贾小宝哪里见过这阵势,这老师没进教室前他还风风光光和风风火火,同学们像众星捧月般捧着他,转眼间形势就大变。同样是引人注目,这下子贾小宝完全被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要他脱西装,口气很硬,不容解释和辩驳,更不容拖延和抗拒。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贾小宝不敢再看漂亮女生了,他战战兢兢地望着讲台,一根粗壮的食指正雄纠纠地戳着他。
同学们已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