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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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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有去吃麻辣蟹,也没有去游乐场。曾真说:“我们回家吧,顺便买个盒饭。你吃,我不吃。我不想吃,吃不进去。”
  曾真说:“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那个人站在我面前,那么近那么近。”张仲平让曾真伏在自己胸前,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张仲平把曾真安排在床上先躺下,然后在抽屉里找了一只丝袜套在自己头上,又在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横衔在嘴里。张仲平说:“是不是这样?”曾真使劲地闭上眼睛,又很快地把眼睛睁开,陷在枕头里的头使劲地点了点。张仲平说:“没事没事,再来一次试试。”曾真说:“不要不要,我说了不要。你干什么嘛?!”
  张仲平把那把刀扔掉,又把那只袜子扯下来,过来拥着曾真,他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就把它当成一场游戏一场梦。”
  曾真笑了一下,笑得有点牵强,说:“可我知道那不是游戏,也不是梦。那是真的。他当时就离我这么一点点远。我差点被人强奸,差点被人捅上几刀。”
  张仲平说:“必须忘掉这件事。”
  曾真说:“我知道。”
  曾真一点东西都不吃。张仲平逗着喂她,说:“小宝宝乖。”她笑了一下,把头扭开了。张仲平吃了几口盒饭,也没了胃口,他在想,今天晚上应该怎么办呢。
  张仲平觉得自己不像原来那么潇洒了。毫无疑问,他跟以前那些女朋友从来没有走得这么远过。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关系限定在两情相悦的层次,互相之间都很默契,既不谈自己的吃喝拉撒,也从来不进入对方纯属个人的烦恼麻烦的领域,大家在一起只为了开心,也只有开心的时候才在一起。
  跟曾真在一起不一样了,她是率真的,坦荡的,对他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她甚至说不上班就不上班了。她说:“仲平我要围着你转,就在家里等你来,给你做饭吃。”好像几十公斤就那样不管不顾地交给了他。张仲平能把她怎么样呢?张仲平太明白曾真的意思了。她那样说等于是做他的专职太太少奶奶。可是,他能给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吗?曾真好像也并不需要张仲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总是快乐的、开朗的,总是歪着头仰着脸看他,好像永远也没有一个够,她的笑靥总是像阳光一样明亮灿烂。
  可是,总有三月里的小雨。曾真喜欢掉眼泪,那些好像随时储备在眼眶里的咸咸的液体,真的就像三月里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引发曾真流眼泪的原因无伤大雅,往往仅仅是由于她的一种敏感,可是却总是能够非常不经意地渗入到他的内心,使他内心深处本来就最软弱的部分,生出一阵一阵奇异的感受,不知道是切切实实的甜蜜还是可怜兮兮的酸楚。张仲平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让他觉得自己非常坚强、孔武有力,一种爱怜她、呵护她,做她的好男人的愿望,就会不可抑制地向他排山倒海地挤压过来,使自己恨不得把她时时刻刻地抱在怀里、含在嘴里。张仲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说现在的流行歌曲真是厉害,把恋爱时每一个阶段的喜怒哀乐都揭示无遗了,弄得你总是有一种重复别人的感情经历似的滑稽感觉。曾真说:“你有这种感觉吗?”张仲平说:“你有没有?”曾真说:“我哪里会有?不像你经验丰富。你告诉我,现在最与你的感受相似的流行歌曲是哪一首?”张仲平说:“好男人决不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害。”曾真说:“你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张仲平说:“我有时候好,有时候坏。我要是不坏,你不会爱我。我要是不好,你不会继续爱我。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做个好男人太难了。不过,我想做个好男人,做你的好男人。”
  张仲平这样说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夸张和矫情的意思。相反,他甚至有点无可奈何。是的,他是没有办法。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以前一直努力避免的那种麻烦,可能开始无可救药地缠上他了。
  张仲平小心翼翼地劝曾真说:“要不然回家去住几天?到爸爸妈妈那边也可以,到外公外婆那边也可以。”曾真不说话,摇了摇头。张仲平又说:“要不叫周洲或者小曹来陪你睡两个晚上?”曾真还是不说话,仍然摇了摇头。曾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张仲平。张仲平知道她希望的是怎样的一种安排。可是,张仲平分身无术,那种安排他想都不敢想。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张仲平的手机响了,是小雨:“老爸你怎么还不回家,我要上学去了。”张仲平说:“小雨你能不能自己去学校?爸爸这会儿在外面有事。”小雨说:“老爸你不会吧,你知道我有多少东西要带吗?要我一个人上学也太法西斯了吧?”张仲平说:“你要妈妈打个的送你不行吗?”小雨说:“不行。”
  张仲平接电话的时候,曾真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等他接完了电话,曾真说:“你先去吧。”张仲平说:“这孩子,娇坏了。”曾真说:“你去吧,我没事的。谁让我比她大哩?”张仲平说:“可是……。”曾真笑了一下,说:“你去吧,我真的没事。”张仲平说:“那……。”曾真说:“你送了人,还能来吗?”张仲平说:“好。”
  小雨花钱很厉害,每次回学校都是大包小包的。只要一说她,她就说同学都这样,弄得张仲平两口子没有一点辙。张仲平故伎重演,又毛起胆子邀唐雯一起去送小雨,唐雯说:“你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还嫌宠她宠得不够呀?”小雨说:“切。”张仲平说:“晚上我可能又不能在家里吃饭了。”唐雯说:“怎么啦,还是陪那个胡老板?”张仲平说:“可能还有健哥吧,呆会儿才知道,你去不去呀?”唐雯说:“算了算了,我不如在家里看书。再说了,你不是不要我管你公司的事吗?你带着老婆,别人不会觉得不方便吗?”张仲平说:“那也是。”
  等到了车上,小雨说:“老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张仲平说:“怎么啦?”小雨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张仲平说:“我闷闷不乐的?那你讲个段子吧,看能不能把爸爸逗得开心起来。”小雨说:“段子没有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张仲平说:“什么问题?”小雨说:“你说黑牛跟乌鸦有什么区别?”张仲平说:“黑牛有两只角,乌鸦没有。”小雨说:“还有呢?”张仲平说:“乌鸦能在天上飞,黑牛不能。”小雨说:“不会吧,老爸,你回答问题就这个水平呀?”张仲平说:“怎么,不对呀?”小雨说:“对是对,可是这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的呀,你得说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张仲平想了想,说:“这还不知道?乌鸦没有牛鼻子,黑牛没有乌鸦嘴。”小雨说:“不行不行。这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就得怎么怪怎么猜。”张仲平说:“那你说它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小雨说:“它们最大的区别是,乌鸦可以骑在黑牛身上,黑牛却不能骑在乌鸦身上。老爸你懂得我这段子的深刻含义吗?”张仲平不禁回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目光毫不错开地摇了摇头。小雨突然说:“小心。”原来右车道上一辆车抢道,差点擦上张仲平的车,张仲平本能地一扭方向盘,错开了,却差点撞到迎面开来的一辆的士。
  沉默了一会儿,张仲平说:“你的问题问过了,轮到我问你的问题了,告诉爸爸,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小雨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张仲平说:“那操心什么?”小雨说:“是呀,我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要多关心关心妈妈。”张仲平说:“妈妈怎么啦?”小雨说:“没怎么啦。我只是觉得咱们家好像冷冷清清的。”张仲平说:“是不是呀?别人家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天天吵架、热热闹闹的?”小雨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送完小雨,张仲平跟家里打了个电话。唐雯问怎么啦?张仲平说:“小雨送到了,给你汇报一下。”唐雯说:“噢。”张仲平说:“你女儿要我多关心关心你哩。”唐雯一笑,说:“是吧?那你得多听听女儿的话。”
  打完了唐雯的电话,张仲平开始想曾真的事。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能够再给曾真另外一些强烈的刺激,可能会将小偷入室行窃带来的惊恐冲淡。他顺便在木樨街停了一下,为曾真买了两只烤鱿鱼还有两份豆腐脑,这些都是曾真爱吃的。这些东西都放在包装盒里,外面裹了两三层塑料袋,所以到家之后还是热的。曾真大概也有点饿了,开始吃东西。吃完东西,精神就慢慢地恢复了。
  曾真说:“仲平,你放心吧,我没事了。我想清楚了,不能去爸爸妈妈那里,也不去外公外婆那里,我就呆在咱家。我要是今天晚上逃跑了,我心里会有阴影,会有一个结。”
  张仲平本来想好好地表扬她一下,又怕自己这个时候油腔滑调不太好,便只是望着她笑了笑,伸出两条胳膊环抱着她,把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曾真说她好久没泡过吧了,她要去泡吧。
  便去了风口浪尖。
  风口浪尖是一个热舞吧的名字。这里以音响的震耳欲聋和韦小宝的劲舞闻名于市。在酒吧里你想说话只有两种方式:一是扯开嗓子喊叫。另外一种是凑近对方的耳朵,外加手势的比划。灯光一般来说是昏暗的,因为用来照明的主要不是灯光而是蜡烛,很小的红蜡,浮在盛了水的小碟子里。即使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互相之间的面目也看不真切。有时候也有极强光的短暂的闪现与切割,又让人的动作呈现一种虚假的动感,就像是牵线木偶。
  进酒吧是不需要买票的,商家的利润体现在其所供应的啤酒和各种小吃里面。啤酒每一瓶的价格比外面超市货架上的高出十倍,一袋爆米花的价格够五个人在外面吃一顿快餐。小舞台上表演的艺人名不见经传,但说起来都获过国内或国际上的什么大奖,你搞不清楚那到底是真话还是调侃。主持人倒是很会插浑打科,荤段子黄段子张口就来。唱歌的一律有或高或尖的嗓子,伴舞的小姐则一律波涛汹涌。这与走猫步的服装模特有本质的不同,她们的身材偏高偏瘦,可以与圆规相比美。据说这是骨感美,也称为魔鬼身材,让人产生误解,以为魔鬼原来是一些营养不良的素食动物。张仲平在里面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觉得气闷,好像每一次心跳都可以通过喉咙直达太阳穴。他偷觑着曾真,却见她沉醉其中,随着音乐的节奏,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
  一片尖叫声中韦小宝终于上场了。这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人,西装革履,口含着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他的舞步从容不迫,潇洒倜傥。跟他一起上场的舞伴身着洁白的曳地长裙,俨然西方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这是酒吧里唯一轻歌曼舞的时刻,因为他俩跳的是华尔兹舞,伴奏的音乐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我的歌声穿过森林轻轻向你飞去。但好景不长,这种老套的旧电影里的浪漫只持续了一两分钟,刚刚够韦小宝带着他的舞伴在台上旋转两圈半。舞台上的灯光突然熄灭,音乐戛然而止,等到灯光再一次剌眼地亮起来的时候,台子的中央只剩下了韦小宝一个人。剌耳的嗓音再次响起,响得人心烦意乱,他以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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