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袁大军对于这个姑娘,或许也并不是爱情,但那些被人打趣疑似谈恋爱的岁月,还是在遭遇打击后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她要的也许并不是爱情,而是有一个人给与怀抱和包容。可惜袁大军没有踏出那一步。
回去的路上苏尚喆抱怨,“你可真行,人家都哭了你都不表示一下,白和你处对象了。”
“谁处对象了?”
“就是你,你们不但传纸条还眉目传情。看王蓉被开除了,自己就赶紧划清界限。”
“谁眉目传情了?”
“你别不承认,刚才你就该抱她一下,王蓉指不定多伤心呢。”
“你怎么不抱?你还是她同桌呢,她也说过喜欢你。”
“我本来就招人喜欢,谁都喜欢我。”
“且。”
“不要脸!”
“苏尚喆!”
“大臭蛋!”
“苏尚喆!!”
闷头正走的苏尚喆被一股大力甩到墙上,抬头入目的就是袁大军放大的脸。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几乎贴着自己的,他能看见鼻孔翕动,一股股热气喷在自己脸上。袁大军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是滔天怒气。
苏尚喆胸口无缘无故聚起的酸气怒火,慢慢就散去了些。他没挣,事实上是没敢挣。这么几年俩人拌嘴常有,袁大军对自己这般火气还是头一回,更别说动手了。
四目瞪视良久,袁大军眼中的火气慢慢退下去。他说:“我没看不起王蓉的意思,可那时候真不是搞对象,我们俩连手都没牵过,你别瞎说。”
袁大军说:“她被开除我没送她是我不对,可我真没看不起她。多多,你别老招我,我心里堵得慌。”
苏尚喆踮脚拍拍袁大军的背,刚开始还一脸正经好好的拍,最后下了狠劲儿。四五下后刚刚陷入平静的袁大军眉头一皱大吼:“苏尚喆!”
苏尚喆从他长胳膊箍出的小空间内钻出来,一溜烟儿的跑了。扔下两个字——活该。
12。我们是大孩子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不见了,自然要在城市一角引起轰动。王蓉的那个妈过来他们家,完全在苏尚喆意料之中。那天他压着袁大军写作业,被堵了个正着,一个也没溜走。王蓉的妈想必是哭过,眼睛红红的,见到老爷子就开始哭诉,“老苏啊,了不得,蓉蓉让你们家孙子给放跑啦,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找得人心焦。”
两个小区虽然有点距离,毕竟是都围着一个公园,两边的人住了几十年,就算不熟也该会打个照面。老爷子在公园闲话时听说那姑娘的事儿,当时还说学校判的重了,以后怕是名声没好。
“坐,先坐。”老爷子慢悠悠的去倒水,继续说:“我们家多多最不惹事儿,从小到大最听话,朋友也不多。别说他偷偷把人放走,我估摸着吧,他和你们家闺女就不太熟。”
“咋的不熟哟,蓉之前还老提你们家多多。他和袁拥社家的那小子一起去找蓉蓉,邻里都看见了,中间过了两天人就不见了。”女人擤擤鼻涕抹在桌腿上,继续说:“人都找不到了,我也不嫌丢人。我都问了,有人说我家闺女和袁拥社家那小子好上了。袁大军不在家,是不是跑你们这儿了?”
里屋苏尚喆保持着写字的姿势瞪袁大军,袁大军无辜,和他四眼相对。对了没多长时候,苏尚喆也不知道哪里不顺气,鼓鼓腮帮子就拧了他的大腿一下,吓的一阵扑腾后袁大军跳起来站到了对面。
苏尚喆倒是没再在屋里呆,推门出来腻到老爷子怀里,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王蓉妈。
“袁大军呢?”女人开门见山。
“写作业呢。姨找他干嘛?”
“你们把蓉蓉藏哪儿了?”
“啊?她不在家吗?”苏尚喆特无辜。
“你这孩子,你让袁大军出来。”女人起身往里面走,苏尚喆也不管,眼睁睁看着袁大军被提溜着耳朵拽出来。
“你说,把蓉蓉藏哪儿了?”
“我没藏!”袁大军护着自己的耳朵,眉头皱得鼓成了疙瘩。
“胡说,那天你带着人家小孩儿去我们家找她,邻居都看见了。”
“我们俩去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别说恁多,赶紧说你把我们家王蓉骗哪儿去了!不然咱一起去找你爸,找你爸厂厂长!”
“别和孩子动手,你先坐。”老爷子发话。
苏尚喆窝在老爷子怀里说:“姨,我们俩就是去看看王蓉为什么没去上学,我和她是同桌。她说你老揍她,不想在家呆了。后来我和大军就走了,她还说你给她瞅对象呢。”
袁大军的耳朵没有被解救出来,不过没开始那么疼了。老爷子一直摆手让她松手,王蓉妈不敢拿苏尚喆怎样,对付一个穷人家的破孩子还是挺下的去手的。
“丢开吧,小孩子哪里知道藏人?你好好问问。”
袁大军的耳朵终于得到解放,已经热烫的好像要肿起来。
苏尚喆看看袁大军的耳朵心里不好受了,仰头看着自己爷爷说:“爷,那天我们去看王蓉,她哭得可厉害了。说就是出去要饭也不想让她妈每天吵。我和大军还劝她要听她妈话来着。不是她妈妈又骂她,受不了偷跑了吧。我还听她说有人一起的。”
老爷子低头看自己孙子,“你和大军真不知道人在哪儿?这可不是小事,一小姑娘在外边儿可不像在家里,出点什么事儿谁都担不起。”
苏尚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是不想说,是压根儿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
“她说想走,我们劝不让。后来她说她没有朋友了,也没人愿意理她,就和邻居家一个女的还说话。”苏尚喆看向王蓉妈:“你没看出来她什么时候要走吗?”
王晓霞也不见了的事儿王蓉妈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才跑到这里来。被苏尚喆这么一问,愣了一会儿忽然拍着腿哭起来。
“老苏你说说,我生的什么孩子呀。养这么大,长外心呐!当爹妈的能骗她吗,她怎么跟着那么个不着调的女人跑啦,这要是做点见不得人的营生,我这张脸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女人若是悲苦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劝得住的。老爷子还好,女人撒泼见得多了。苏建之不一样,进门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吓得偷偷往上跳了跳。余下的都是大人的事,俩孩子关了门进去继续写作业。
也不知道怎么又生气了,你一下我一下的开始互相殴打——用笔。苏尚喆敲的狠,不一会儿把袁大军的手背就敲红了。袁大军每次都咬牙切齿的,下手却不真疼。打了十几下苏尚喆看他每一下都还回来,开始撅嘴皱眉。最后一下苏尚喆没使多大劲儿,主要是看着袁大军的红耳朵红手背舍不得了,袁大军也终于开窍了,比划了比划,没再还回去,无声的战争终于画上了句号。苏尚喆看着袁大军的红耳朵,重重哼了一声,骂了句:“笨蛋!”
一九八零年九月,苏尚雯收到本市重点大学的通知书,中文系。九月底,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个个体饭店在北京东城区翠花胡同开业,市里有经济头脑且胆大的人开始观望的同时试探着搞搞个体经营。十月,苏尚武跟随返城人群返城。同月,尚安琪所在的剧团并入市剧院,该名为市徳艺大剧院,尚安琪又涨了工资。
大儿子回来,是所有事件中最欢喜又令人悲伤的一个。女儿上大学了,要不是尚武当初进步去了,如今也该是拿着录取通知书的人。白白耽搁了两年多青春,金钱无法弥补。
然而苏尚武并不迷茫,在尚安琪和苏建之暗地里讨论让儿子进哪一所高中好的时候,苏尚武向家里扔了第二颗炸弹——他要南下创业。
已经十八岁的苏尚武在离开的那几年迅速成长了,高,且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棱角阳刚分明,眼睛里是满满的激情和对未来拼搏的向往。他推着自行车把弟弟载去六中,遇见熟或不熟的人,都会送上微笑。他对尚喆的新班主任说:“这是我弟弟苏尚喆,小名多多。以后要麻烦老师了。”
言语间全然一个大人。
大儿子说要南下,尚安琪又开始唉声叹气。老爷子似乎对这个家放开了,不管家里闹成什么样子,照旧拎着个鸟笼去公园找一些老头老太太下棋或锻炼身体,闲了也到菜市场溜达,捡些菜叶子供养小孙子当初拿回家,如今卖了一茬又一茬,生了一茬又一茬的兔子。
虽然尚安琪说,只要敢南下就别回来了。想南下可以,一分钱也不会给他。威胁的话说了一箩筐,苏尚武在家没有呆多久。在每天送弟弟上学的一个月后,在秋老虎慢慢退去之时,苏家还是召开了家庭会议。
苏尚武说:“尚安琪同志,不要阶级专政,要民主。”
“民主你妈的头!就你不让我省心。”
“妈,你的头不好好在那呢吗。”尚雯作势去摸。
尚武站起来说:“各位同志不要太激动,我向大家汇报一下自己的人生规划。”
“你不用说……”
“你让他说完,听完了再发表意见。哎,孩子们都看着呢。”苏建之为儿子争取,被尚安琪拧了耳朵。
“我,苏尚武,郑重的向家人汇报一下人生规划。具体做什么,工作或者是做生意,我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我需要走出去看看。”苏尚武深吸口气说:“爸妈,当初我要下乡,你们阻止。一开始我觉得你们太自私,可经历过了,才明白很多道理。有些苦就是要吃,不吃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不吃不会理解活着的意义。沿海经济特区了,内地应该也会很快就会发展起来。为什么要等到咱们这边发展起来才去趟水呢?为什么不做先富起来的第一批人?邓小平说了……”
“别跟我提邓小平。”尚安琪抚额,“当年邓小平,唉……”
“那不一样。”苏尚武过去搂住尚安琪的脖子摇了摇说:“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爷子说:“好了,同意让尚武出去闯闯的举手。”
呼啦啦,除了尚安琪,所有的人都奉献了自己的右手。尚雯和尚喆是被贿赂了,尚武私下就给了尚雯一个硬皮笔记本,特别精致,封皮上印着水墨画,十分典雅,深得尚雯心意。尚喆得了一杆钢笔,英雄牌的。最主要的,他觉得哥哥真的长大了,自从返家都没有发过一次脾气。他变得沉静,却依旧保留着激情。
尚武去拽尚安琪的手,被他娘赌气似的把腿夹到了腿弯下。尚安琪说:“你们就纵着他吧!就纵着他吧!外面是那么好闯的吗?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你们怎么就不安生呢?”
那晚的民主会议尚武全胜,尚安琪耍脾气,拧得苏建之半个膀子都是酸疼。拧完了还抱怨他吃胖了,肉太结实,害得她一手的肥油。
这间卧室的灯久久没灭,尚安琪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苏建之去了眼镜揉着眼角说:“你啊,又忙活什么?”
“南方东西可贵了,我上次去上海,下馆子吃了一份米粉和两样小菜,就花了十来块。你说,一个人要挣才能挣多少钱?”尚安琪从鞋柜里抱出自己的存钱罐(麦乳精的铁盒子),边翻看自己的积蓄边唉声叹气。
一家五个人,三个都是张嘴吃饭不挣钱的。吃饭穿衣治病,五口人过得并不轻松。两个人没灰色收入,仅凭工资,虽说不上捉襟见肘,但尚安琪并不是个节俭到一毛钱掰成几瓣花的人,积蓄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