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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蒙激增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大家都开始渴望爱情。路上男女搭配的组合越来越多了。他们也不牵手,可一起走在路上,怎么看怎么奸情四射。班上那个皮肤白白衣着时尚的舒洁被封为班花,成为全班饥渴男生的意淫对象。不管是上课下课,只要是有心,就能发现有那么几双热辣的眼睛注视她的方向。
有时候苏尚喆会想,是不是男人的注视真的有美容作用?越是被这么关注,那个舒洁就越是阳光灿烂光鲜万分。
苏尚喆没有再交到很合意的同性朋友,孙小兵算是和他关系比较近的。因为高中校园在另一个区,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就成了一群人。孙小兵和他夹在中间,偶尔会谈些学习的事情,可是似乎并没有多少可以说的。
苏尚喆很忙,他忙着思考很多重要的问题——
大黑怎么还不回来呢?他老家到底在哪儿呢?他是不是住在乡下以后都不回来了?他是要娶媳妇儿了吗?那个表哥是不是欺负他了?
哥哥又跑到哪里去了?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精彩吗?哥哥的生活苦不苦?
姐姐的小说又没有发表吗?不发表也好,也好让她稍微低一低高贵的头颅。
爷爷昨夜咳嗽了,爷爷不爱洗澡了,害他昨夜感觉被虫子咬。
唉,大黑……
离一中一条街的距离,是一家歌舞厅,紧挨着,是一家旱冰场。苏尚喆班上组织过滑冰,顺道好奇地去看过歌舞厅的外貌。大红大绿的彩灯,烫着大卷的美女牵着穿着紧身裤的男人的手,摆出舞蹈的姿势。
歌舞厅光明正大的代替了曾经被公安局猛抓的地下舞会(小青年自己组织的夜间舞会),走进了市民生活。这种本就充满活力和诱惑的东西,对于好奇心本来就重的高中生的吸引向来很强烈。班长赵贺作为班里年龄上和官职上的老大,成熟的男性体征和陡然增高的荷尔蒙,无不叫嚣着,我要女人,我要泡妞!赵贺首先倡议大家去舞厅跳一次舞,他说,作为改革开放后的一批高中生,他们应该富有探索精神,应该比老一辈更快的接受新事物。当然,门票的钱自己掏,一张一块五。
苏尚喆对舞厅并不向往,可耐不住他还算玩的来的那几个朋友跃跃欲试。他有一个任务,帮着这几个叽叽喳喳保守又前卫的女孩子和小男生看包,兼带放风。
说起苏尚喆的高中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人家贴上来才慢慢熟识的。就连苏尚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朋友不多。他有一次回头去看,竟发现几乎整个童年都是由袁大军一路陪着走过来的。再深入一些的,就只有孙小兵和王蓉了。孙小兵和自己不一个班,虽然上下学还是一起,但算不得密友。王蓉去打工了,境况未知。有时候苏尚喆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袁大军那个王八蛋是不是偷偷找王蓉搞对象去了?
逛舞厅,对一群高中生来说是件大事。那天下午,苏尚喆神奇地发现,班上比较能混比较合群的那些人,都变得男帅女俏起来。不管款式怎样,女孩子的衣服都鲜亮而抢眼,头发都整齐而干净。苏尚喆前面坐着的那个女孩子的头发,甚至发梢弯了一个弯。应该是用煤火钳烫出来的,他在她脖子后面的地方看见了一缕烧焦的发梢。
不知道谁拿了一小瓶定型啫喱,也不知道谁拿了一管艳红的唇膏。一管唇膏在一群女孩子手里传来传去,就连平时不怎么多话,学习好但家境不好的王晓娟,都在高昂的气氛下抹了唇膏。
舒洁向来高贵,她母亲和尚安琪算是同事,不过在剧团并入徳艺大剧院前就在剧院工作,算是里面的元老。她不屑于参与到那群雀跃的女孩子中间,更不屑于用那管连牌子都看不出的口红。
前面烫焦头发性格张扬的王欢欢捂着脸扭头问好友:“尚喆,我抹口红好看不好看?”
苏尚喆看着格外突兀的两道红,嘴角抽了抽,“还行。”
“别不说实话哦,说实话好看不好看。”
“好看。”
“尚喆最好了。”王欢欢伸手捧着苏尚喆的脸搓了搓,瞬间心满意足。
“尚喆,要不要来点儿?”班长拿着喷到手上半手掌的泡沫,边往头上抹边问。苏尚喆摇摇头,“你们跳,我不会跳,我去帮你们看包。”
“真够意思。”王欢欢摸摸苏尚喆的头,笑眯眯夸赞:“好弟弟。”
这就是尚喆目前在班中的角色——学习中上,脾气乖巧。因为个头小面相嫩,是一圈高个子男男女女的乖弟弟。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和他说话聊天,却从来没有谁对他萌发过春情的原因。
苏尚喆斜挎着书包,夹杂着这么一群刻意打扮过后的人群中,白色的衬衣,浅蓝色的棉布长裤,不长不短清爽的头发,像是跟在后面的初中生。
班长赵贺去前面买的集体票,省下来的一点点钱准备中间买点零食。售票的大叔探头往外看,“高三是吧,不满十八不让进啊。”
苏尚喆被掩护在一群大个子后面,班长保证说:“班上不到年龄的都没让来,瞅瞅,才二十几个人。”
苏尚喆被藏来藏去塞了进去,没走到里面就听见了传来的乐声。陈百强的《今宵多珍重》,是香港劲歌金曲。苏尚喆住处不远的一家店里,蠢笨的音响里每天都播放着这曲子,无比熟悉。
这是苏尚喆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空间很宽敞,彩色的灯泡和墙四角拉出来的彩纸,让整个空间灯红酒绿,轻缓的音乐中制造出无限暧昧。舞池旁边有座位,一群学生把书包堆在一角,装作很熟悉的样子插着口袋观望了一会儿便纷纷加入舞池。
赵贺还算讲义气,端给苏尚喆一杯冰激淋才加入舞池。舞步是简单的三步四步,走三步退三步,晃晃腰晃晃背。中间有女孩子学着港台明星的样子戴着大大的墨镜,梳着爆炸头或者是半屏山,穿着鲜艳的长裙混在人群中,立即成了焦点。
苏尚喆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低头开始吃自己的雪糕,半杯下去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竟然里面裹着一颗樱桃和几粒葡萄干。
“怎么不跳舞?”温润的男声。
苏尚喆抬眼,看见留着半长发的男人。阅历浅薄,他看不出年纪,也许三十来岁,也许四十来岁。长得很养眼,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那么一点点袁大军的影子。苏尚喆认真地分开把眉眼鼻子嘴巴都打量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找不到哪里像袁大军。
“看完了?跳舞吧。”
“我不会。”
“我教你。”
苏尚喆看看身后的书包,“我得给同学看包。”
男人笑笑,“真是小孩子,你们高一还是高二的?”
“高三了。”
“骗人是不对,我又不会揭发你们。”男人给苏尚喆买了加了果酱的蛋糕和玉米汁,微笑着陪着苏尚喆等着赵贺他们跳完回来。东西苏尚喆本来不会动,但干坐着实在是无聊,放学后一群人根本没有吃饭。起先苏尚喆想,这是别人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吃?可是男人把东西推到他面前,视线就转开别处。苏尚喆想,就喝一口吧,不然也是浪费。然而一口又一口,低头竟发现一杯玉米汁已经见了底。
“尚喆,这位是你朋友?”
苏尚喆看向含笑的人,摇摇头说:“不认识。”
苏尚喆掏出一块钱放在桌子上说:“谢谢你帮我买的东西,给你钱。”
“这里吃的喝的比门票还贵,据说点心都是从咱市里唯一的西餐点心店弄过来的。”出去的时候赵贺这么说。苏尚喆摸摸饱饱的肚子,突然觉得有点撑着了。免费的东西果然不好吃。
16。可以燎原
尚安琪剧院排新剧,大型芭蕾舞剧《巴黎圣母院》的全场,这次是作为省里大剧目来排的,上上下下都很重视。44岁的尚安琪在这半座城市绝对算是越活越有魅力的一个人,她干净美丽时尚,走路都是挺直着腰,像是随时都能在舞台上舞蹈。她的一切缺点都只表现在家里,她爱唠叨,她说起大儿子没完没了。她计较很多事,嘲笑苏建之的大肚腩和臭脚丫。
可不管怎样,苏建之对这个老婆很满意很放心。新剧一开始,尚安琪在家时心里的烦躁就多了一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发呆,有时候吃饭呢胳膊就伸了出去,做一两个并不到位但绝对有力度的动作。
一家人对她的投入习以为常,饭场从来不因为她的动作而中断。尚安琪开始每天匆匆忙忙,老爷子依旧每天悠闲的很。苏建之负责家里餐后的收摊工作,然后再带着教案去学校。周末一家人除了尚安琪都在休息,晚上尚安琪和丈夫唠叨卡西莫多到深夜。尚安琪说,如果卡西莫多还活着,艾斯梅拉达也许会嫁给他。
苏建之说,就是他活着,艾斯梅拉达也不会嫁给他。爱情是美好的,可惜,爱情总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上。
尚安琪问,你说的基础是什么?爱情不能做基础吗?是不是当初我要是长得丑你就不娶我了?
苏建之说,你不要拿我们的事情说事,当初我们是自由恋爱。
尚安琪反驳,自由恋爱?要不是当时老团长积极撮合,现在你叫什么我都未必知道。
这说明你没看上我。
你那时候哪里值得我看上了?虚伪狡诈不诚实。
不要在一句话里同时出现两个反义词。我又怎么狡诈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当时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喜欢,当初你不是还为了一些小事吃醋?
不要提你那些破事,你怎么不去娶你的雪亮眼群众去……
错就错在苏建之提了不该提的,造成了尚安琪对他年轻时爱情的清算。清算的很彻底,从有过牵手经历的一个女同志,到影都没有他在记忆里已经找不到的女同志,一并拉出来批判了一遍。这也就罢了,说着说着尚安琪还把自己气着了,坐起来猛捶了丈夫一顿,卷着薄被打地铺去了。
虽然半夜苏建之把她抱上了床,早起两个人依旧老姿势(尚安琪被抱在怀里,已经因为讨厌苏建之的鼻孔对着他喷气,脑袋扭在一边)中醒来,但似乎并没有让她消气。尚安琪吃完饭气哼哼的走了,苏建之收拾卧室的时候才看见尚安琪昨天带回来准备做功课的剧本。
给尚安琪送剧本的任务交给了尚喆,苏建之在家接着想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他只记得曾经确实有过一个女孩子喜欢他,他也有些好感,但爱情尚未完全展开,就被领导说媒见到了尚安琪。那时候的尚安琪多么骄傲,白天鹅似的。因为是学舞蹈出身,浑身上下都是脱俗的气质。那时候的苏建之还是个满腔热血的文艺青年,喜欢写诗热爱学校组织的各种表演。他曾吸引过一些女孩子,但绝对吸引不了尚安琪这个骄傲又漂亮的女孩子。
苏建之以为两个人见面归见面,也就没有以后了。谁知道阴差阳错,让苏建之一次晚归遇上了抱着手提袋匆匆赶路的尚安琪。那之后他开始刻意在那里等着,送了尚安琪一个月,也走出了两个人的感情。
结婚之后尚安琪才告诉他自己怕黑,那次晚归自己一路上都觉得有坏人跟在身后。要不是苏建之及时出现,她都要一路狂奔哭回来家了。
事情的结果是,苏建之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和另一个一次手没牵过,只经常讨论西方文学的女孩子分了手。再后来两人结了婚,女孩子找上门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