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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穿过山石公路,最终停留在一处丘陵地段。丘陵的好处就是不像石头山那样贫瘠,最起码辟出来的田地很肥沃,玉米已经有半人高,长势喜人。
住处是村里的支书在村大队安排的,是大队办公的两口窑洞。里面虽然黑乎乎的几乎没有什么采光的讲究,但很神奇的,苏尚喆往那破烂的木头门口一站,竟然能感觉到有凉气从窑洞里刮出来,清爽的很。
村子里的孩子很好奇,围着两眼窑洞探头探脑,苏尚喆过来时带了一包奶糖,挨个分了,立即就赢得到了一群孩子的友谊。
“你们从哪儿来啊?”一个正在换牙缺了两颗门牙的男孩子问。
“广州。”
“在这住几天?”
“一个暑假吧。”
“哎呀,我们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哩。”
苏尚喆点点头,帮着同学把砖头垒起来往上架木板,床不够用。
“老师,这边蚊子可厉害了,睡觉的时候要在窑洞口点艾。”
“谢谢小妹妹。”
苏尚喆已经体会到了,窑洞里面温度低还好,门口甚至能听见蚊子的“嗡嗡”声。抬头,可以看见门口上方密密的一片蚊虫。
35、寻找
围着的孩子等着他们把“床”架好铺好被褥;天色渐暗下来;慢慢都散了。缺门牙的那个男孩子还转着圆眼睛扒着门柱站着;热情的问苏尚喆,“老师,我去给你们割艾草吧?”
“你该回家吃晚饭了;回去晚了你爸妈担心。”
“没事;我去吧。”男孩子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艾草跑回来;堆在门口热情的解释该怎么点才能浓烟滚滚,嘴里还道:“老师;你的糖可真甜。”
一同过来的姚远师兄冲苏尚喆挑眉,苏尚喆忍住笑,又摸出来一颗糖递给那孩子,“谢谢你帮老师割艾草。”
“嘿嘿;明天我还帮你割。”
男孩子小心翼翼的把糖放进口袋里,一手捂着口袋跑了。
“他们可精了,知道怎么讨好人。”姚远笑着说;“你看吧;明天小家伙肯定还得早早的来。”
话音刚落小家伙就窜过来了,因为少两颗门牙声音一大嘴巴就有点漏风,大老远的喊:“老丝,我叫二黑,明天等我来了再割艾草,他们割的都没我割的好。”
苏尚喆愣了一下,半天回不了神。
姚远玩笑道:“村里孩子们的名字总是有意思的很,还有把牲畜名字直接拿来用的。明天要是听见谁叫二狗、毛驴、三蹶子,也别觉得奇怪。”
“农村有迷信,说是起的名字越贱孩子越好养活。”
“行啊尚喆,这都知道。”
“汉武帝的小名就是这么来的吧。”彘儿彘儿,苏尚喆在心里念叨两遍,大黑两个字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到了脑子里。
山区的夜很凉很安静,躺在床上能听见虫叫声。好吧,如果没有蚊子在自己耳边哼哼唧唧就更好了。尚喆用床单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还是觉得身上被蚊子咬了。姚远在一旁低声和师兄聊天,“山区什么病最多?听说你们去年下乡正好遭遇一场传染病?”
“去年雨水多,农村牛粪猪粪什么的也不清理,雨水泡泡人踩踩,一个村子好多人都拉肚子,控制不住,还死了个孩子。”
“不会是霍乱吧!”
“像,不过不是。”
因为是木板架起来的一排,大家睡在一起就是个大通铺,还颇有点文革前佃农们住的样子。遥远扭头对苏尚喆说:“不行啊苏尚喆,你可得注意点儿。瘦不拉叽的,真得了什么病缺医少药。”
“你不就是医吗。”苏尚喆窝在被单里瓮声瓮气。
“呵,看来你对师兄的医术十分信任呐。”
“是呐是呐。大师兄,师父被蚊妖给咬啦!”苏尚喆怪声怪气。
几个人哈哈笑,又把来时路上见到的风景聊了一遍才渐渐入睡。
尚喆睡的不是太好,蚊子不眠不休的嗡嗡嗡,还在他脸上叮了数个大包。尚喆哈欠连连,眼睛睁不开,偏偏脑子里的画面不停的闪。他亲了袁大军,袁大军擦了嘴,推开了他。苏尚喆翻来覆去,最后长长叹了口气,面朝下趴着睡,把脑子里那个袁大军狠狠的塞到茅房里。
遥远含含糊糊的说:“别折腾了,明天还得早起游街串巷。”
“唔。”
山里的早晨是清凉的,阳光是柔媚的,鸟叫声是甜美的,就连早早起来围观他们洗脸刷牙的孩子们都是热情洋溢的。二黑不知道是真的惦记他的糖还是想和他亲近,一大早就在窑洞门口等着,见他出来就跟前跟后。
“老师,你被蚊子咬啦?!”
“老师,你的糖可好吃了。”
“老师,你用的啥东西刷牙啊,真香。”
一个女娃娃甜甜的在一旁喊:“笨蛋,那是牙膏,薄荷味儿的。”
“去去去,就你聪明。”二黑对女娃娃不屑一顾。
“不解风情的家伙,将来讨不到老婆。”姚远揉二黑的头,被小家伙嫌弃地躲开了。
“谁娶她呀,流大鼻涕!”
女娃娃愣了一下,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嘴巴扁了几次,见没人哄也没人骂他,捂着眼睛哭着跑了。二黑把人气走好像也没开心,气哼哼的踢着脚下的石头。姚远冲苏尚喆撇嘴,苏尚喆扭头道:“还不去劝劝,把人气跑了。”
“哼,我才不去呢。”二黑提了桶去蓄水池旁汲水,回去的时候表情闷闷的,等苏尚喆洗过脸才说:“老师,你给芹妞看看她鼻子吧,总是大鼻涕。”
小孩子闹起别扭不是一般的好玩,苏尚喆看着他坚持做出很不屑不情愿的表情有点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你把她带来,让姚远医生给她看,我医术不行。”
二黑一溜烟的跑了,姚远哈哈大笑,说:“小孩子真是可爱的很。我上小学那会儿总是欺负我们班一个小姑娘,每天都欺负,天天看见她哭心里又难受,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想的。”
“少男怀春了呗。”那边师兄打趣。
“后来在一起了?”尚喆问。
“哪儿呢!那小姑娘半溜转学了,据说是被我欺负怕了。”
师兄摆出一个恶霸欺凌良家少女的姿势,粗眉毛毛毛虫似的一爬一爬,挑着姚远的下巴说:“你当初是不是这么吓唬人家小姑娘的,嗯?”
“呕!”姚远抱腹呕吐。
苏尚喆跟着笑,想起小时候确实是心思难琢磨的很,往往做些和自己想法背道而驰的事情。
“尚喆呢?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欺负过哪个小女生?”
苏尚喆想了想,“那倒没有,欺负男生算不算?”
“就你这小身板儿?不被男生欺负就谢天谢地了。”
苏尚喆也不反驳,收拾好了去后面帮忙准备早饭。灶是大队的地灶,一群学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里面不乏有农村过来的,熟练的生火切菜。苏尚喆打下手,隔着小窗户看见二黑别别扭扭的拉着还在哭的芹妞过来,心里暖暖的。青梅竹马嘛,总是一路吵吵闹闹过来的。
小孩子鼻炎,能整年整年的流鼻涕,姚远让她回去每天用盐水冲洗鼻子,每天多吃蔬菜。小姑娘原地复活,甩开二黑的手说:“我就说流鼻涕是因为生病了。以后我鼻子好了,谁爱和你玩!”
上午在大队院门口摆了两张桌子,人人穿着白大褂准备义诊,到还真有不少老百姓过来。山里人小病忍着,大病当小病治,接诊了十来个,苏尚喆越来越觉得这里医疗的落后。他们能做的不多,诊断,给一些不算贵但还帮得上忙的药,一些慢性病,还是要到镇上的医院治疗。两天下来,瞧病的人渐少下来,苏尚喆开始跟着师兄和带队老师去卧病在床的一些人家走访。
路边有一丛丛的野草莓,这是苏尚喆自己起的名字。果实小指头大小,红色的,吃着却没有什么味道。还有很多野葡萄树挂在两旁的山坡上,上面绿色的葡萄一串串的,可惜都很小,估计到他们离开也吃不到。如果不是缺水缺医缺教育缺各种生活必需品,生活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医疗小分队扛着大旗往山上走,不远处能看见另一面大旗在空中飘。身边有孩子跟着,二黑就在行列里,边走还边冲苏尚喆说:“老师,俺家菜园里有菜,俺妈让你们看完病回去薅了调菜。”
“回去谢谢你妈妈。”
“嘿嘿。”
前面的队伍近,二黑见他张望还解释,“这是旁边村支教的老师,他们还教英语哩,有个老师会弹手风琴,可好听了。”
“你怎么不去上课?”
“去呀,一会儿就去。”
说话间就看见林峰戴着帽子奔了过来,笑哈哈的抱抱苏尚喆说:“哈,可算遇上了,之前问老师,说是不一定遇上呢。”回头冲二黑喊:“快去上课,一会儿迟到了罚你站!”
“拉们也么克嘞!”(他们也没去呢。)二黑一急,本来就别扭的普通话都不说了。林峰一瞪眼,还是乖乖的跑了。
林峰落在后面帮苏尚喆背药箱,低声道:“袁大哥去找你啦。”
“唔。”
“看起来挺焦虑的。”
“你跑我们这边儿不怕你们带队老师吵?”
“反正我就是过来帮忙打杂的,两天才有我一节卫生知识普及课。”林峰挤眉弄眼,“不想知道袁大哥都问什么了?”
“一点都不想。”苏尚喆把他的脑袋推开,“你留在肚子里等沤肥吧。”
林峰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跟上去说,“我发现一个好地方,满山坡的紫色小花,等你们闲下来带你去看看。你是不是得感谢感谢我?我就知道你一个人没劲,专门跟着他们支教部队过来陪你耍。就我这精神,最起码也能评个五好大学生什么的。”
“是是是,五好先生,你能不能移步你们分队?我们一溜白大衣就你一个蓝t恤,显得我?
嵌游楹懿蛔ㄒ怠!?
“你是说我影响市容?”
“不是,怕你形象太好吓着牲畜惊了骡子。”
恰好有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半大的鸡仔经过,经过人群时叽叽喳喳的跑开了。姚远在前面哈哈大笑,林峰咬牙切齿低声道:“袁大军肯定不知道你嘴巴这么毒!”
苏尚喆扫过去一眼不置可否。有时候拌嘴是很好的调味料,让一个人的心都明快起来。
36。山雨
两支队伍分别在两个村子,其实中间距离也不算远,爬过半座山,钻过一个隧道就到了。林峰因为是医学专业的,也不知道怎么哄哄着,第二天就跑到了这边来。
其实他就是找地方玩的,并不像其他学生,利用这个机会表现自己争取入党。只是他过来的第一夜就下了一场雨,被医疗小队封为“雨神”。
丘陵地带下雨并不是什么好事,两个村子中间那条一人多宽的小路也更不好走了。因为路两旁并没有防护措施,苏尚喆和几个师兄阻止这边的孩子冒险再翻山头过去。路边陡峭的土坡上那些夹杂着石头的泥土看着都是摇摇欲坠,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塌了。
作为支教小分队过来的人,林峰自然被指派在这边凑着大队的院子教课,苏尚喆这个后勤也被调拨了过去。
教学吗,还是山里的小学生,再简单不过了。林峰蹲在大队院门口,嘴里叼着跟茅草,等这边的孩子们到齐了,他的计划也基本成型了。
一二三年级一共二十来个人,加上到了年龄却没上学,如今又跟着孩子们跑过来的,统共三十五个人。三十五个人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