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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视角 … 全年龄 … 破镜重圆
【文案】
1958年,白唯夫遇见了时安
第1章
烟圈从嘴里缓缓吐出,乳白色团团上升,在墨绿灯罩下的昏黄里弥漫开,然后一点点消散。
钢笔卡了一下,还有点漏墨。
白唯夫皱着眉抬起笔头凑到灯下检查,一团浓烟从微张的嘴里呼出,他抬起左手将卡在笔头里的一根细微纤维拔出来,沾着蓝墨水的食拇指下意识往裤腿上搓了搓,把只剩个烟屁股的烟蒂丢到写字台的烟灰缸内,然后低头继续写。
烟灰缸里是个烟蒂堆,还沾着口水的烟蒂撞上去,又滚了下来,滚了小半圈,躺在漆着红漆的桌面上。
外面下着暴雨,阳台落地窗被豆大的雨点斜斜拍个不停,震门声比外头隐隐雷声还要大。
今天是周天,已是晚上十点,外面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住在一所私立中学旁边的公寓里,除了白天有时很吵,其他时候还行,治安也还算好,公寓大门的铁栅门此刻严严实实关着,一盏路灯将保卫室拢在昏黄的圈内。
保卫室内坐的是个年轻人,一周前刚来的,是个喜欢看书读报的青年。
。
思绪有些乱了,白唯夫放下钢笔,将满了的烟灰缸往脚边的垃圾桶里倒了倒,然后起身去厨房倒咖啡。
咖啡杯放在自磨咖啡机旁边,白瓷杯里有着厚厚的咖啡渍,他不喜欢洗咖啡杯,而且他也用不着洗,每日好几杯咖啡,洗了也是马上又要倒的。
这个咖啡机还是国外认识的朋友专门送给他的,是个德国姑娘,作协国际会议认识的,他叫她洛薇,回国前,洛薇带着咖啡机来送他。
咖啡这玩意,国内现在还不是“通行货”,虽然洋装洋货多起来了,每家每户都能数出几件洋东西来,咖啡可能有一部分人喝过,但咖啡机一般家里不会备。因为这机器,有几位好友颇喜欢拿此同他开开他和洛薇的玩笑,他只笑笑。
滚烫的咖啡慢慢注入描着金边的瓷杯中,白唯夫看着腾腾的热气和咖啡泡,心想要是这咖啡机还有自动清洗功能就更好了。
。
整个公寓只亮着书房里的一盏台灯,白唯夫端着咖啡摸着黑慢慢回到书房,他踱步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密得看不清物件的雨幕,稀疏几盏高高的木兰花路灯亮着不怎么明朗的黄光,雨丝在灯下发着细金光泽,路面只有朦胧光影,根本看不清路。
他轻轻嘬着浓黑的咖啡,眼神放空,思绪回到小说构思上,眉头习惯性皱起来,惨白一张脸在昏暗中显得非常肃穆。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中咖啡早已见底,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杂乱的思绪理清后,他准备回到桌边继续写作。
在转身前,他看见楼下的保卫室开了门,温暖的光从门缝里漏出一线,然后越开越大,最后一个穿着军绿色胶皮雨衣的青年从里面小跑出来,低着头到铁栅门前,他跟着青年的步伐看过去,发现铁栅门的阴影下有团白白的东西,白唯夫微微眯起眼,他有轻微近视,平常不喜欢戴眼镜,就会下意识眯起眼来看。
青年蹲下去,又站起来,怀里一团白东西,他很迅速地奔回了保卫室,白唯夫没看清他怀里抱的到底是什么,但看那大小,多半是猫或者狗什么的。
看着从保卫室门口才泄露出来的光又被关进去,白唯夫微微摇了摇头,他又在干“闲事”了。
。
白唯夫是个靠写作维生的普通作者,但也不很普通。因为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是作协里不多见的写性爱小说的,专写同性之爱的,更是只有他一个。
他心里门清,要不是他头上有个“老子”压着场,他进不了作协。作协其他成员也没几个瞧得上他,大多是些还喜欢推敲的老先生,不说与他会晤,就是提他的名字,那些人都会苦起一张脸诶呀诶呀地躲开。
但还是有些“先进思想”的年青人喜欢同他交往,他们都说他“有迷惑人的气息”,他大笑,问哪里迷惑?怎么迷惑?他们也都跟着笑,“就觉得你这同志思想同别人不一样,同你交流起情爱来,不觉得压抑拘束,反倒畅达得很”。
他的编辑也这么跟他说过,所以很愉快地表示可以帮他出版。
不过今天似乎不是很愉快。
戴青将翻完的稿纸丢到桌几上,细线眉挑起一边,白葱般的手指拿起放在茶杯沿上纯白一条的女士烟,塞进鲜红的两瓣嘴唇间,微微一抿,丝丝缕缕的细烟从嘴角流出,她撩起薄薄的单眼皮看着他,“这一稿你得改。”
“改什么?”
她深深吸一口,“最近文坛怎么抨击你的没看报?你还坚持这么赤裸裸,我怕我这期刊做不下去。”
“青姐的期刊,怎么会做不下去。”
“这种话有用么?我要是文英社顶头人,还可以考虑一下,我只是个编辑,唯夫。”
“责任总编。”
“新上任的。”
“不改。”
戴青气得没有马上回话,她支着二郎腿静静看着对面还带着微笑、仿佛在聊电影女郎一样的男人。
她细细的眉毛往中间一蹙,夹着烟的手指停在下巴旁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刮了刮脸,“你知道我们处于什么情况,要是还想出版,就得改。”
白唯夫呷了口茶,探出上半身,把茶几上的稿纸都摞起来,沓沓整理了一番,用夹子夹住了左上角,收进棕色皮包内,然后站起身。
戴青撩高眼皮看着他,抽了口烟,没有动。
白唯夫抽出一张票子放在桌上,“今天天气很好,你可以再坐一会儿。”
戴青弹了弹烟灰,神情仍是有些许烦躁,“唯夫,你听青姐一句,有些时候太直不好。”
白唯夫戴上黑色圆礼帽,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朝她笑了笑,“一条不断前奔的河流,河床必有折草无数,祝您下午茶愉快。”
戴青上身微微抬起,有留的意思,但是白唯夫已经从楼梯拐角下去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没多久,白唯夫走出茶楼,手提皮包挤入了人流当中。
第2章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没什么太阳,而且是周五,街上出来透气的人很多。
但白唯夫不喜欢这种感觉,像裹驴打滚一样,一路沾染无数人的气味和不知名的细微东西。
他匆匆赶路,回到公寓前时,保卫室的门很罕见地敞开着,里面的青年依然还是坐在桌前双手捧着一份报纸,手边一个脱漆的芙蓉搪瓷杯,他几乎每次出入,这个青年都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变化的只有他手中的报纸。
他同往常一样,只瞥了一眼,继续加快脚步,他需要回家换衣服。
进去有一段距离时,他听见一声猫叫,白唯夫有些不愉快,公寓里怎么能养猫?他扭头想找寻到底是谁家的,却看见一只白猫喵喵地走进保安室,然后保卫室的门终于合上。
原来是给猫留的门。
白唯夫压下心里对猫的些许不耐,继续往前走,但他只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扭头走回去。
。
“笃笃——”
短暂的敲门声过后,刷着绿漆的木门朝外开了一条缝,白唯夫往后退了一步,然而门只开了一半,里面的青年探出头来,漆亮的黑眼珠对上他,澄澈平静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乱,立马把门又关了二分之一,白唯夫只能透过一指宽的门缝看着他。
“你好,我是这公寓其中的一位住户。”白唯夫尽量放缓语气,这位青年胆子这么小,怎么当上保安这职业的?
“哦……您好,请问您敲门有事么?”青年稍微一低头,额前那乌黑稀碎的头发就遮了一半眼睛去,这样看着显出几分畏缩,也显出几分可怜。
“你养了猫?”
“啊——是的先生。”
白唯夫不想再看这青年的可怜模样,简洁明了地说道,“公寓不能养猫。”
青年微微一愣,“我,我没看到通知呀?”
“我现在通知你了。”
“哦……”
白唯夫脚尖一转,人刚要走,忽然听见青年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来。
“可是先生,我的猫平常不在这儿的,今天它想我,才来了,喏——先生你看,斜街那里头,我住那里,它跟我住一起。”
青年为了指对地方,终于放松了点门禁,探出个脑袋,手扒在门边,食指指着对面斜街。
白唯夫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回头,青年已经再次缩了回去,一只眼睛透过门缝看着他。
白唯夫垂目看着那只眼,心中忽然冒出“目如点漆”这个词来。
他思绪有一瞬间空白,等感官和思维再次同步时,他往后退了一步,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
戴青有再跟他打电话,他还是坚持不改。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传来几个人争执的声音,白唯夫好脾气地坐在沙发里举着听筒继续等。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白唯夫抽到第二根烟时,电话那头才传来戴青的声音。
“你明天七点带稿来我们社,我跟你说,一定得来啊。”
白唯夫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他把听筒放回去,保持原姿势,慢条斯理地抽烟,把烟抽到底了,才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洗澡。
这间公寓还算大,但他一天除了洗澡睡觉,几乎都只待在书房,至于一日三餐,都委托人送来,交到保卫室的青年手上,然后再由青年送到门口。
擦完头发,他下意识走到落地窗前,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楼下的保卫室,他写小说思路有不顺畅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看着楼下放空,比枯坐冥思好得多。
之前的那个守门大爷一般不出来活动,整天泡杯茶听戏曲,但新来的这个青年不一样,他虽然也差不多整天在里面看书读报,但每天会定点出来几次,提着个铁皮桶花洒,在楼下花坛浇来浇去,那几个花坛从来只有草,也不知道他在浇什么。
今天青年依然很准时。
浇水时,那只白猫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倒没有他讨厌的那种野猫模样。
看青年浇完水,白唯夫转身回到书桌前,抽出一沓干净的稿纸,拧开墨水盖,给钢笔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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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唯夫换上简单的白衬衫和深灰马甲,头发直接全部往后梳,刚从沙发上捞起西装外套,门被轻轻叩响。
熟悉的无节奏的三声。
他打开门,发现青年站在门外,他心中有些诧异,往常他开门,只有一份饭食摆在外面,人跑得很快。
青年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手里捧着饭盒,上面还摆了一盒沾着水珠的新鲜小樱桃。
“那个,先生,您昨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我……这是新鲜的山樱桃,已经清洗干净了,希望您……希望您……”青年的瞳孔甚至在颤抖,一句话说到这里,忽然卡壳了似的,憋半天没憋出来下一句。
白唯夫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道了声谢,转身去从外套里拿钱夹,可是等他回到门边时,人又跑没了。
或许他应聘保安时,主管就是看上了他跑路的速度。
白唯夫看了眼饭盒和樱桃,把它们都放到了餐桌上。
没时间吃了,他拿起外套,几步出了门。
出大门的时候,青年正进行他每天早上的浇灌,看见他出来,下意识躲了一下,但又马上挺直了腰,嘴唇蠕动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不过白唯夫没时间同他聊,瞥了他一眼后,走出铁栅门,拦了辆车,弯腰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