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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与救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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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唯夫有时候忍不住想,他同时安在一起时,为何总是有双双沉默,无言以对的情况。时安不说话时,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哪里说错了做错了。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比如这一天。
  音甀约他去游湖,他把时安也带过去了。
  音甀看着远远走来的两个人,心里忍不住摇头。
  白唯夫带时安去买票,扭头问他要不要钓鱼时,时安就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买好票后,白唯夫去找船。
  许音甀慢慢踱步到时安面前,歪下脑袋看着他,“你生气吗?”
  时安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浅浅笑了笑,“之前是我莽撞,抱歉。”
  “嗯……不不不。”许音甀晃着脑袋,狡黠地看着他,“我没问这个,我是说,你生表哥的气吗?”
  时安的笑容渐渐淡下去,转而是疑惑,嘴里说的却是,“没有。”
  许音甀背着手低头踢石子,“表哥他写起小说来是一套又一套,可这个人呐,脑子一根筋,你有时候就算跟他明说,他可能都不懂哦。”
  时安没有再开口,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意思。
  许音甀抬头,看出他很紧张,咧开嘴笑了笑,“你的诗真的很好,我喜欢你。”
  时安微微后退一步,脸上冒起红晕。
  白唯夫回来带他们过去,许音甀欢呼着跳着跑过去,他扭头同时安讲话,发现他看着自己满脸通红。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时安漆亮的眼睛盯着他,轻轻吐着气,但就是没下文。
  白唯夫抬手摸了摸他额头。
  时安一弹,急忙躲开他,追着音甀就跑了。
  。
  游湖的过程中,时安也不怎么说话,倒是音甀确实跟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
  “时安哥哥,你看那边。”音甀伸手指着远处天水交界的草线,“那里宽阔得很,前有水后有树,最适合野餐了。”
  时安“嗯嗯”应下。
  “这水呀,和我小时候一样干净,记得以前放学路上还和表哥过来抓过鱼呢。”音甀侧身将手伸入水里,拨着水花。
  “音甀,小心点。”白唯夫一边划着船,一边留意着她。
  音甀故意用手掬了水来泼他,“嘻嘻,我水性可好了,你不如担心时安哥哥。”
  白唯夫被泼了一身水,正欲讲她,时安递过来一块手帕,白唯夫收敛住表情,接过手帕草草擦了擦脸和衣服。
  音甀扭头笑着看时安,“时安哥哥,你会游泳吗?”
  时安点了点头。
  音甀笑着鼓掌,“那太好了,表哥都不会游泳!小时候还是我叫我大哥救他上来的呢。”
  白唯夫头疼这位丫头,“多久的事了?我现在会游泳。”
  音甀闻言,情绪骤降,“这多没意思啊。”
  白唯夫无奈摇头。
  时安倒是被逗笑了。
  音甀瞥见他笑,也跟着笑,“表哥你看,你这人多无趣,时安哥哥现在才笑出来。”
  白唯夫抬眼看他。
  时安与他对视一眼,默默扭开头去看风景。
  回去途中,音甀一直缠着时安,白唯夫看不下去。
  “音甀,注意点。”
  音甀直起身板,“又怎么了嘛,时安哥哥都没说话,表哥你烦什么?”
  白唯夫微微蹙眉,“他是脾气好才不讲你,你……”
  “没关系。”时安看了看抱住自己右臂的音甀。
  白唯夫哑然。
  音甀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扯着时安往前走。
  等二人将音甀送到酒店,天已经昏了下来。
  白唯夫左右看了看,对音甀道,“不去吃点东西?”
  许音甀伸了个懒腰,“我困了,想睡一觉起来再吃,你们回去吧,我叫了酒店员工准备晚餐的。”
  白唯夫点了点头,叮嘱她少不按时吃饭后,就带着时安走了。
  时安跟在后面,回头看了看。
  音甀站在酒店门口朝他笑了笑,转身跑了进去。
  白唯夫和时安并肩,看了看街边,问他想吃点什么。
  时安开口道,“买的菜你还没吃完,会坏掉。”
  “你……你回去做?”
  “嗯。”
  “挺好的。”
  白唯夫烟瘾上来了,摸出根烟来点上,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谢。”
  白唯夫看了他一眼,“你想要点什么?我可以送给你。”
  时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前方,白唯夫等了许久,没有回应,终是不再提起。


第6章 
  兰城的天气,晴了没几天,又开始下雨,倾盆大雨,还是半路上。
  白唯夫面对突然而来的大雨,一身湿透地走回家。
  还没到铁栅门,白唯夫脑海已经下意识浮现那个总是坐在小房子里面看书的青年。
  走近了,果然,时安坐在书桌边低头看着书,小白猫窝在他手边打盹。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叫他。
  但是时安还是发现了他。
  “天哪,你淋雨了……”他几乎一瞬间站起身打开保卫室的门,有些担心又很局促地看着白唯夫。
  “你先进来,我正好泡了姜茶。”
  白唯夫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理由,明明家就差几步的距离能到,但他还是走进了这间逼仄的保卫室,坐在时安常坐的位置上,用刚洗过的浅茶碗喝着姜茶。
  时安有些兴奋地去取挂在墙上的毛巾,刚取下,又立马挂了上去,转身蹲下去从靠墙的1。1米宽的弹簧床底下拖出一个没上漆的光秃秃铁箱子。
  里面塞着许多个花布包,都紧紧扎了起来,他捏了捏其中几个,然后解开一个布包,从中挑出一块绣着莲花和鸳鸯的浅黄色毛巾,展开,抖了抖,递到白唯夫面前。
  “先擦擦吧。”青年握着毛巾的手关节紧到泛着青白色。
  白唯夫道声谢,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
  他目光放到书桌青年刚刚看的那张报上,那是上周的新民报,朝上的那面正是一篇对自己极尽口舌批评的长篇大作。
  时安将一本书盖上去,“他们说得都太偏激了,你很优秀。”
  白唯夫笑了笑,没在意,慢慢喝着姜茶。
  时安怕他心里有疙瘩,又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写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白唯夫抬起头,这句话,倒让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时安和他对视,也弯着眼笑了笑,“我喜欢……喜欢你的文字。”
  白唯夫微微一愣,哦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杯沿。
  时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怕自己说得太多,他低头整理着自己面前的一方书桌,默不作声。
  白唯夫感到一种微妙的沉默,清了清嗓子,放下杯子去翻了翻桌上厚厚的一叠报。
  时安动作一滞,看着他。
  白唯夫扫了扫那些报纸,回头看着他。
  手中的那些报,都是精心裁下来的残报,上面红笔勾勾画画的,都是关于自己的文章,旁边还有时安在空白处写的现代诗。
  诗的内容,白唯夫一眼就能看出来。
  本来就局促不安的时安此刻站在旁边更加紧张和焦虑。这种焦虑的气氛甚至感染到了白唯夫。
  他抬起头看着青年,眼睛微微眯起,他今天没戴眼镜,眼前的青年稍微有一些模糊。
  青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红了的,还有眼眶。
  白唯夫忽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移开了眼睛。
  时安原本兴奋开心的情绪骤降,就在白唯夫扭头前看他的那一眼。
  白唯夫坐了一会儿,气氛诡异的死寂。
  他直觉他得说些什么,但他又窒于这过分诡异的气氛,咽喉如被死死扼住,除了丝丝抽气,发不出半个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道了声谢,然后站起身。
  在他跨出保卫室的第一步时,倾盆的大雨却没有落在他头上,身后是青年低落的声音,“撑把伞再走吧。”
  “……谢谢。”
  白唯夫接了伞,走进雨幕中,时安看着他走远,默默退回小房子,轻轻关上了门。
  。
  从那天起,白唯夫再也没见过时安,倒是那只白猫还会在保卫室外面徘徊。
  而白唯夫跟那只猫一样,时不时也在保卫室徘徊。
  白唯夫问过公寓其他人,没人知道时安去了哪,保卫室里有关时安的任何东西,全都没了痕迹。
  他忘了,时安别的不行,跑路的速度是真的快。
  看着跟在他脚边的小白猫,白唯夫心情有些微妙,但还是没生出将它带回家的心思。
  他想起之前时安跟他指过他的家,白唯夫循着记忆,到对面斜街去问了问,却惊讶地发现,这边根本没有一个叫时安的青年入住。
  房东一边搓着麻将,一边把头摇作拨浪鼓,白唯夫只好离开。
  如果不是白猫还在眼前,白唯夫都要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从来没有时安这个人,白猫其实是自己抱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梦幻。
  ——但不可能。
  音甀今天早晨离开时,还同自己提起过时安。
  然而时安到底去哪了呢?
  他的突然离开,和自己有关么?……一定是有关的了,那天,那天自己该说些什么的……但要他说些什么呢?……时安收集着自己的资料,写了一沓又一沓的诗集,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什么呢?
  白唯夫坐在花坛边,脚边放着铁皮桶花洒,白猫蜷在他脚边,路过的人偶尔看他一眼,保卫室里的人也会看他,不过白唯夫丝毫不在意那位新来的大爷的目光。
  。
  不知不觉间,日子过得很快,浇了一年水的白唯夫在一天清晨,终于知道了时安以前为什么要每天给那些长草的花坛浇水。
  那些花坛里,一夜之间,开满了粉杜鹃。
  那灼人眼球的粉,像带着报复心理的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站在落地窗前,还未苏醒的身体忽然感受到了某种强大而未名的力量,这力量让他头皮发麻,心脏触电般收缩,电流刺激着四肢百骸,死掉的躯壳因为这股力量重新有了知觉,还油然而生出一种失重感。
  。
  白唯夫狂奔下楼,穿着拖鞋站在花坛中央,在那天清晨的鸟叫声里,他溺亡于杜鹃海。
  。
  杜鹃的花语是节制的爱。
  在白唯夫写过的一部同性小说中,就用杜鹃比喻过那对特殊的爱人,越爱,越节制。
  时安如何不懂节制?他太懂了,才会抽着自己的筋肉作缚。白唯夫在时安那里,就是绝情谷的绝情花。
  即便被刺得体无完肤,却还是想要抱住。
  。
  1965年,《文英社》改头换面,改名为《新视报》,涌入了一大波新鲜血液,原本的人事资源差不多走完了,只有戴青还在,并且拥有股份。
  接到戴青打来的电话,白唯夫不觉得惊讶,戴青邀请他为《新视报》的同性文学版块写一篇文章,他也不怎么惊讶。但他回绝了。
  “白唯夫,你还记当年的仇呢?”戴青开着玩笑。
  白唯夫一手拿着听筒,一手夹着烟,嗓子有些嘶哑,清了清喉咙后,才道:“青姐,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写小说了。”
  戴青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慢慢变弱,“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你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青姐现在真的能帮一定帮。”
  白唯夫哑声笑了笑,“我根本不会写小说。”
  “你喝酒了?”
  “没有,我困得很,下回见面聊。”
  白唯夫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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