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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对常跃很有意见,也希望能通过抗议得到某些好处,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大户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诡异,唯独常跃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语气平静:“今天前化股份的货已经出完了,明天资金到账,我会叫荣凡来把钱交割清楚。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支持。”
他没有说什么期待下次合作般的废话,分道扬镳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沉默在大户室里持续了很久,过了半响,人们才慢慢散了。
常跃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交代荣凡去和营业部经理沟通提款的事情。
“小孩儿都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孔伟的两只脚不自觉地在地上蹭来蹭去,余光瞟了一眼站在常跃身后的武道,想说什么又被吓得咽回去,半天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跃:“有话快说,他不打你。”
又磨蹭了半天,孔伟才问:“……他们刚才说的……真的是真的?”
常跃抬起眼皮来瞄了他一眼:“我没事干骗你干什么?”
那就是真的了。
孔伟想了一下,相信,但是又有些抗拒。常跃虽然长相比一般男人好看,但平时举止一点都不像女人,很难让人往那方面联想。
但是孔伟又想起昨天晚上在秋桐路的事情,武道和常跃住在一起,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管吃,确实很像是一家子。尤其他们平时相处的样子,不太像是朋友,也不像是工作关系。
再带一个荣凡,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
常跃又闭上眼睛,神情有些困倦:“你介意吗?”
一时间,孔伟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他是个非常注重传宗接代的人,觉得男人就要和女人在一起结婚生孩子,所谓爱情,不过就是一时令人着迷的东西。
就像他曾爱过的女人,假使孔伟发现她不能生孩子,怎么也要在外边生一个抱回家才行。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么生孩子?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么做那事儿?
那多恶心?
孔伟半天说不出话,只发出恩恩呀呀的声音。
常跃不耐烦地挥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公司投不投钱随便,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这话仿佛一语定论,给孔伟也留好了退路。
孔伟听了他的话,留下句“哥再考虑考虑”就跑了。
大户室里终于变清净了。
有人走的时候没关显示器,红红绿绿的数字在屏幕上显现着,前面放着歪七扭八的草稿纸和被扔掉的买卖单,另一边还有被掐熄的烟头和染着深色茶渍的水杯。
到现在为止,每个证券营业部的大户室,依然坐拥着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大户股民。他们每月交着不菲的管理费,占用着最迅捷的交易通道,被营业部经理奉为重点客户。
但用不了多久,等个人电脑及互联网发展完备,这曾经热闹荣耀的地方就将成为过去,尘封在漫长的金融历史当中,再也不被提起。
就像那些曾纵横股海的投机客,转眼就将成为新人崛起的踏脚石。
历史翻覆,皆蹈一辙。
常跃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边的男人正在低头看自己,眼中还有弥散未去的愤怒,他守在自己身边,就像是一只忠心耿耿守着主人的大狼狗。
但是,这狗认的第一个主人是自己,谁还知道他会不会认第二个第三个?
常跃眯起眼睛来。
之前挨了武道揍的那男人,虽然体力不怎么样,但打架方式着实像个泼妇。抓掉了武道的衬衣扣子不说,还在他脖子上留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武道身上的伤疤很多,大多有些历史,不用想也知道是之前在部队留下的。
相比之下,现在的这一条看上去便格外的新鲜,伤痕上沁出一粒粒的血珠来,颜色鲜红。
“没想到啊。”常跃说话又轻又慢,语气夸张,“一言不合就打人!你这样子,还怎么为人民服务?”
武道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表情一怔,之后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常跃猜到他想说什么,也猜到他为什么又不说,想来想去,实在绷不住笑出来。
“我看看,他伤你哪儿了?”他坐起身来,拽住武道的衣领将他拉下来。
也许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武道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下巴收紧,常跃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在瞬间绷紧。
常跃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头,缓缓地、缓缓地在那道伤痕上印下一个煽情的吻。
潮湿而温润,就像是这个暮春时节一腔热血沸腾之后,得到的轻薄而珍贵的安慰。
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但双臂仍然垂在身侧,没有碰他。
第二十三章
“我找应胜江。”
前台小姐打了一个电话,之后马上变得笑容满面:“应总经理让我马上带您上去。”
常跃身体的原主并没有来过这家公司。
应胜江之所以变得有钱,从事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明面上的这个公司只不过是为了他洗钱用的,看上去办公楼很气派,但却十分的冷清。
常跃踏进他的办公室,刚一进门,他便敏感地闻到了什么味道。
应胜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红,浑身的肌肉紧绷,而就在办公桌下面,好像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不住地响。
前台小姐一见这场面,吓得脸都白了,立马转身就走,留下常跃一个人。
常跃将办公桌后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这场遮遮掩掩的活春宫。
过了一分多钟,应胜江忽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手伸下去像是拽住了什么,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
十几秒钟后,他终于放松了下来,扯了两张纸下去,对桌子底下的人说:“擦干净。”
桌下的人想必憋屈得厉害,但在这人渣面前,估计也只能忍气吞声。
常跃听见拉链被拉上的声音,看来这善后工作还挺尽善尽美。
应胜江将桌上的文件和报纸扔到一边,对常跃说:“从那天我发现房子里有人去过之后,我就知道你会来。”
顺着他的动作,常跃的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眼,注意到还有丰镇市的晨报,标题上写着南方大雨的新闻。
没想到应胜江在办公室除了“办公”外,还有这么多闲情雅致,还会抽空关注国计民生。
他收回目光:“我要把房子买回来,你开价吧。”
常跃计划成立一家公司式私募基金,做股票投资,他作为资金管理人收取资金管理费。
买房子的钱就算做公司的运营成本。
常跃已经想好了,只要应胜江出价不要太离谱,他都要把房子买下来。
他忘记了具体几月份,但就在98年,新政策出台,住房因货币化有过一次小幅度的上涨。
可以想见,所有人都认为房价要跌,毕竟两千多一平米的房价对于新千年前的老百姓而言,高得实在离谱。
但实际上呢?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改变,唯有房价永远向上。
可惜的是,常跃自认为谋略高深,却没想到应胜江微微一笑:“那套房子我不卖常跃盯着他看了半响,说:“二十五万。”
应胜江:“不是钱的问题,我有条件。只要你答应我,这套房子白送给你。”
常跃:“三十万。”
应胜江:“不是钱的问题。”
一股无名火起,常跃真想抄起烟灰缸扔这人脑袋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点了根烟:“说。”
应胜江却又兜起圈子来,腆着脸说:“你以前没这么喜欢抽烟。”
常跃没说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才终于收敛了:“之前的报纸我看了,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的大户室,是你的手笔吧?”
虽然记者采访的是孔伟,但是应胜江知道这一点也不足为奇。
他望着常跃,目光深沉,说话间总透漏着些令人厌烦的深意:“我公司的董事长还专门向我问起你,当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看起来可没有这么厉害。”
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的涨停板敢死队。
虽然寿命短暂,但这种凶悍激进的操作手法,几乎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刚一出现就引起了各方重视。
几乎就在那段时间,全国股民的目光都集中在丰镇,其中包括各地不少资金雄厚的庄家与深藏不露的操盘手。
在听说常跃只有两千多万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相信。几乎立刻就有人就要按耐不住想要以重金相邀,但最终又都沉寂下来,默默观察。
常跃毕竟看上去未经考验,真金须火炼之后才能决定成色。
他们要等着看看常跃在这个市场上到底能活多久,到底能经得起多大的考验,最后才能决定他到底值多少钱。
结果呢。
就在几天前,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毫无征兆地将前化股份全部出清,之后就再无踪迹。
有人以为这颗新星终于是被大浪卷走了,也有人以为是被哪方的大佬收走了,应胜江却清楚,这颗新星还等着要掀起更大的浪来。
到时候,他会让那些人都大跌眼镜。
应胜江没有想到的是,当年跟在他身边毫无主见、唯唯诺诺,将自己视为世间唯一的常跃,性格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大到几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无怪乎连董事长都要专程找他询问,毕竟当年常跃年纪小又长得好看,被他带着出入各种场合,很多人都见过他。
常跃咬着牙:“别废话。”
应胜江:“只要你回到我身边,这套房子送给你。”
常跃起身就走:“做梦。”
应胜江提高音量又说:“或者我认购你的基金,我们合作。怎么样,这可是很多钱。”
他算得挺对,常跃确实缺钱。
营业部大户室的人虽然不信任他,但好歹能凑起一笔不小的钱,两三千万。现在他自己开公司,但是却缺乏相应的渠道,在一开始就想要获得大额认购确实困难重重。
常跃:“你能出多钱?”
应胜江难得再次吸引常跃的注意,他盯着对方的脸,恨不得将一句话掰成两句说:“看你需要多少钱,两千万够吗?或者再多一些。
那套房子不值什么钱,你可以当认购费收了,随你高兴。”
常跃:“三千万。”
应胜江:“可以,但是你要多等几天。”
常跃:“没问题。”
两人将事情简单敲定,到常跃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办公桌:“对了,你再不让他出来,该憋死了吧?”
应胜江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冲桌子底下道:“小叶,快出来,看看看,我都忘记你了,阿跃他还想着你呢。”
也不知因为什么,之前在桌子底下默默奉献的人,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格外害羞起来,应胜江三催四请都没叫出来,一声也不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
最后应胜江不耐烦了,狠狠用脚往桌子底下一踢,只听见闷闷的一声,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应胜江语气生硬:“快滚出来。”
这一踢,那人才慢吞吞地从桌子下爬出来,常跃笑看了他一眼:“我们又见面了,这可真是不太巧。”
叶至哲穿着白色的大t恤,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的运动鞋,头发剪得干净利落,是个端端正正的大学生模样。只可惜那白t恤的正中间有一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