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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墨眼神顿时幽深难测,带着几分复杂的看着她,随即浅浅低笑。
“就算如此,她还记得颜家。经过颜家铁血培训的人,是永远不会背叛颜家的,否则就会遭受来自颜家先祖请的巫师通过命理轮盘和颜家子孙的血下的血誓,死像极其惨烈…所以要让她安心呆在西秦,就必须让她忘记一切。颜家的消息很灵通,他们很快会调查到崔宛芳流落了到西秦,届时必定又是一番争斗。所以我改变了她的容貌骨骼,让她再也不能习武。”
他虽然说得天衣无缝,但凤君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尤其是那颗忘情丹,他一直对此避之不谈。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惊觉。好像自从忘情丹被他掉包落入他手中之后,他一直都留着。每次她说起要用忘情丹的时候,他总是拒绝。虽然他的理由毫无漏洞,但她就是隐隐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事,而这件事又不能让她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
她没有问,通常他若有什么事必须瞒着她,必然有他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她相信,到了那个时机,他会告诉她的。
夫妻相处,信任是基础,不是吗?
“你一路追杀崔宛芳,一点点耗光她所有的希望,她陷入最后的绝境之后依然没有等到帮手,肯定猜测得到颜诺对她存了灭口之心。一个女人,最后绝望的时刻知道自己爱的男人巴不得自己死,她会彻底死心。”她眸光流转如水,静静的看着他。“这时候你给她服下丧失记忆的药,非但不会让她抵抗,还会让她在脆弱绝望下选择自我封闭,将从前的记忆全都忘记。所以,最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会选择去开启那段记忆。”
“这是,攻心之计!”
“嗯。”
云墨闭了闭眼,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上,道:“青鸾,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换做以前,他不会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身为上位者,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所难免。玩转政权阴谋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必定会牺牲不相干之人的性命。更何况,死的那个人与自己还是出于对立的立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毫不手软的利用甚至毁灭。然而或许崔宛芳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撇开那些各自利益立场以外,她算得上无辜。
她会不会同情崔宛芳而觉得他如此不择手段太残忍?
残忍么?
凤君华摇摇头,“说到底,都是为了大哥,为了我。”她叹息一声,心里何尝不明白?以云墨的手段,大抵宁愿光明正大的将对手除去,也不宁愿这样费尽心机的摧毁一个无辜女子的感情和记忆,只为了换取另外一个人的性命。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她能够安心。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说他残忍,但她不能。
平心而论,他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毕竟于她而言沐轻寒是大哥,在他眼里,却还是一个情敌。
而他这么多年来还尽心尽力的救自己的情敌,到现在还不惜这样算计另外一个女子只为了救情敌的性命。
他平时小气吃醋得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关键时候的大度又让人不得不感动佩服。
她很认真的对他说:“用不着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其实我知道,你之所以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无非就是知道这件事我迟早都会知道。到那时,做这些的便是我,你是不希望我心怀愧疚吧?”
他眨眨眼,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头。
“别想太多,我是怕你关心则乱,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这倒不是搪塞之词,那天跟踪她便是怕她察觉到什么而阻止他,那他之前安排好的计划就有可能被打乱。若颜家知道沐轻寒体内的生死蛊需要靠崔宛芳才能解,必定会先杀死崔宛芳以绝后患。
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所以在知道崔宛芳来了东越,他才默许她进入帝都,默许她和她相见。
原本以为那一天至少要等两年,却没想到崔宛芳自己下山来了。不得不说,颜诺的确做了一件好事。
凤君华又想起一件事,“上次秦云舟和卢玉琴作乱,西秦老皇帝没杀秦云舟,便是因为知道只有秦云舟这个对大哥下蛊的人才能将蛊虫移出来?是吗?”
云墨点点头。
“嗯。”
怪不得…
她眼神又暗下来,“你怎么确定大嫂明知这一切后还会安排一个‘情敌’在自己身边?”
因爱生妒这种事屡见不鲜,尤其是女人。楚诗韵即便再大度再贤惠,日日养一个明显会接近她丈夫的女人在身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吧。
“因为她跟你一样,觉得没什么比你大哥的命更重要。”他笑了笑,“她知道你大哥心里对你什么心思,依旧待你亲和如姐妹。如今有人能救她丈夫的命,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愿也会暂时抛下。更何况…”
他顿了顿,用一种散漫的语气说道:“你觉得他这辈子有可能爱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女人么?”
凤君华顿时心中一堵,说不出话来了。
云墨瞟她一眼,嘴角噙起几分笑意来,点了点她的鼻头。
“别胡思乱想,相信我,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笑了笑,自然是相信他的,而后又叹息一声。
“大哥为人正直仁善,我担心他不会接受一命换一命的做法。”
“这个你不用担心。”云墨显得气定神闲。“他是不会答应牺牲他人的性命来保住自己的命,但他更不希望你担心。况且…”他眼神深了深,“崔宛芳不一定会死。”
凤君华眼神一亮,“怎么说?”
云墨将她的头揽入自己怀中,“这事儿说起来比较复杂,我估计你也没多大耐心,总之你只需要记着,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凤君华趴在他身上,低头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眼前忽然浮现白茫茫一片,然后被一簇簇鲜红的曼珠沙华填满,妖艳绝丽又魅惑芬芳,其中有一抹绯红尤为引人注目,那是一个纤细的影子。她半蹲着,容颜隐没在花丛中,看不真切。一头如墨的发丝漫过腰际倾泻而下,如云如绸缎。
“君上,这就是曼珠沙华么?”
身后走过来一个人,黑色的长袍垂下,像华光艳丽的锦缎,流泻一地的芬芳绝艳。
“嗯。”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五官还未褪去稚嫩,但已然艳如桃李倾国绝世,比这满目的曼珠沙华还要绝丽妖冶,只是那双眼睛,却纯粹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丝毫瑕疵。
她眨眨眼,声音清脆。
“可是我听说曼珠沙华不是只有地狱三途河边才有么?”
黑袍男子弯腰伸手去扶她起来,然后将她肩头的花瓣拂去,绝色黑瞳写满了宠溺与温柔。
“曼珠沙华并非只有三途河边才有,凡间有些地方也是可以种植的。只不过三途河边的曼珠沙华吸收了灵气与无数孤魂野鬼的煞气,更加妖艳也更加魅惑人心,且含有剧毒,凡人是不可触碰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道:“你乃半仙半人之体,本来要完全修成仙身至少需要几百年。然而你悟性极高,不过短短十几年已然大有所成。按照你现在修行的速度,大约再过几年就能修成仙身,也不必再俱这曼珠沙华之毒。但你现在终究半仙之体,靠近这曼珠沙华倒是没什么顾及,但切记莫要被刺伤,否则轻则修行倒退,重则半仙之体受损,以后再要修炼到如今的地步,就难上加难了。”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又笑嘻嘻的靠在他肩头,略撒娇的说道:“万一我被扎伤了,君上会救我的,是不是?”
他点了点她的鼻头,语气越发宠溺。
“自然。”
她立即笑得眉眼弯弯,而后又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君上,我听说阎君十分冷酷无情。三途河边的曼珠沙华便是九重天上的天帝若想摘取,也得询问过阎君的意见,你是怎么得到的?”
他拉着她坐下来,“我和阎君是好友。”他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抚过耳际,眼神里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不过是几株曼珠沙华而已,我的青鸾喜欢,我便为你摘来就是。以后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就算倾其全力也会为你得到。”
她眼睛一亮,扑到他身上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笑得灿烂而纯粹。
“就知道君上对我最好了。”
彼时她天真浪漫,单纯清澈,丝毫看不懂他眼中深藏的情谊,而他已对她情根深种。
他揽着她的腰,十分贪恋她的温暖,然而眼底却有淡淡惆怅和失落。她现在不过小孩子心性,对他也只有依赖和孺慕之情,她甚至从来没把他当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来看待。在她眼里,大约他只是高山仰止无所不能无欲无求的上仙而已。连对他的称呼,都如小时候那般仅仅只是‘君上’两个字。
而他对她的感情也在随着她一天天长大而越发浓郁不可自拔。可他不能告诉她,因为他害怕吓着她。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还小,等过几年再说。过几年她就长大了…
他闭了闭眼,搂着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青鸾。”
“嗯?”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得不含丝毫杂质。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然而却很模糊,看不真切。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她眼里才只能有他一个人,却又仅仅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罢了。可见她无心于他。
心中骤然一痛,眼神更加复杂。
她如今已经十五岁,当年在他怀中懵懂无知的婴儿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五官也越发美艳倾国。这张脸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不知道又会生出怎样的心思掠夺?
不行,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不能让其他人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青鸾,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她眨眨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点头答应。
“好啊。”
他扬眉而笑,“我都没说是什么你就答应,不怕我挖陷阱引你跳?”
她咯咯的笑个不停,“君上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害我呢?”而后她又圈着他的脖子,十分认真的说道:“我的命是君上救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君上对我最好,君上就是我的亲人。别说只是答应君上一件事,就算要我为君上上刀山下火海青鸾都不会皱半分眉头。”
“不许胡说。”明知那只是戏言,他却听不得她说这些血腥的誓言。她一直是他手心中的宝贝,他千方百计的藏着护着,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又怎能舍得让她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呢?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就好,永远都不许离开我,知道吗?”
她又笑了,“君上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打出生开始就跟在你身边,是君上将我养大,对我视如亲生,我怎么会离开君上呢?”
她觉得君上实在是庸人自扰了。殊不知他听着她一口一口‘君上’和‘亲人’,心中是怎样的煎熬和疼痛?
她只是将他当做亲人而已,甚至是父亲。如果让她知道,她一直视作长辈父亲的人,对她存了其他的心思,她会如何?会不会反感他厌弃他?
会吧。
他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面对。
她是那样纯粹无暇,仿如世间最干净的璞玉,心中没有半分恶念。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善良仁慈的,她开朗活泼而潇洒肆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