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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诗韵不说话,心中难免有些苦涩。
大婚只是一个形式,太子妃只是个名分,就如同她这个西秦皇后一样。即便是六宫之首,独享尊荣,可那又如何?终究不过一个虚无的称谓而已。
得不到那人的心,拥有再多也是虚妄。
政治联姻,向来如此。
只是可怜了那些个无辜女子罢了。
沐轻寒见她神色恹恹而叹息,目光一顿,道:“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
说罢就要起身,楚诗韵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陛下。”
沐轻寒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目光沉静温和。
楚诗韵张了张嘴,很是艰难的说道:“宛芳…”
“诗韵。”
沐轻寒打断她,面色依旧和缓,眼神却微微冷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初便是应你所求,我才让她继续呆在皇宫。你若喜欢她,便是让她跟在身边也无妨。但,仅止于此。”
楚诗韵呼吸一滞,眼眶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决然离去。
她怔怔的坐着,语薇走了进来。
“娘娘。”
楚诗韵眼睫颤动,轻轻道:“语薇,你说我该怎么办?碧玺他…”
语薇叹息一声,“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虽然这个世界的女子以德容宽厚为美,但哪个女子愿意给自己的夫君纳妾?不过碍于礼教而已。如今陛下不愿意纳妃,娘娘倒是上赶着巴不得给陛下送女人。陛下不乐意,娘娘自己心里也苦闷不是?
楚诗韵摇摇头,“你不懂。”
语薇不说话,只是心疼的看着她。太医已经说过,娘娘这次伤得太重,只怕日后很难孕育自己的孩子。陛下没有妃子,娘娘入宫已有两年,至今未有身孕,如今又出了这事儿,陛下选妃充盈后宫是迟早的事。
这一年来她也看得分明,崔宛芳不是个有坏心思的,对娘娘也极为尊重。若是她为妃,不会和娘娘争宠。这样算起来,其实也不错。
楚诗韵神色有些恹恹的,挥挥手。
“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是。”
语薇福身走了出去,看到立在门口的崔宛芳,怔了怔,有礼的敛衽道:“崔姑娘。”
崔宛芳看着她,目光沉静。
“语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语薇愣了愣,随即道:“奴婢不敢。”
崔宛芳只是笑了笑,眼神有些寂寞。
“罢了,你下去吧。”
语薇抬头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也没问的离开。
崔宛芳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才失神的转身而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花园,身后有人在唤。
“姐姐?”
她茫然回头,崔宛容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自从那夜在皇宫救走崔宛芳失败以后,两姐妹就住在宫里。崔宛芳是楚诗韵的义妹,呆在楚诗韵身边尚可。这崔宛容嘛,什么也不是,只有做个宫廷女官,才能名正言顺的呆在皇宫。
崔宛芳看见她,柔柔的笑了笑。
“没事。”
崔宛容挑眉,摆明了不相信。
“又是为了沐轻寒?”
私下里她向来不尊沐轻寒为皇帝,崔宛芳也习惯了。
“不是。”
崔宛芳淡淡否认。
崔宛容哼了声,“姐,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照我说,你早就该跟我离开。沐轻寒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你为他做得再多又如何?他还是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又何必自苦?”
崔宛芳抿了抿唇,目光遥远。
“宛容,你知不知道,东越云太子快要大婚了?”
崔宛容一怔,撇了撇嘴道:“这事儿虽然还没公布天下,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何不知?不对,姐,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她皱眉,疑惑的看着崔宛芳。
崔宛芳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三年之期将到,皇上体内的蛊毒也可解了。”
崔宛容又怔了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姐,你真的决定了?”
见崔宛芳无动于衷,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你疯了?”
崔宛芳低着头,声音很轻也很静。
“宛容,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但我只知道,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
崔宛容呼吸一滞,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姐,你当真…忘记表哥了么?”
崔宛芳一怔,意识到她口中的表哥是谁,眼神里茫然褪去,化为淡漠。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也不想再想起来。爱也好,恨也罢,都随风而散罢。我现在挺好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人生短短几十年,好多人穷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跟他们比起来,我觉得我很知足。”
崔宛容一呆,看着她静美温和的面容,忽然心中有些羡慕。
她自小生活在玉佛山,很小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将来会被颜诺收房为妾。可之后种种,让她认清了现实。下山以后,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其他的,她从未想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比起她这痴傻的姐姐,她连自己现在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可悲。
“所以…”她很艰难的说道:“你要去东越?”
“嗯。”
“可是…可是他会带你去么?”
她看得分明,沐轻寒根本就不希望靠崔宛芳来解自己身上的蛊毒,自然也不会带她去东越。
崔宛芳淡淡微笑,“皇后娘娘会带我去的。”
“…”
崔宛芳看向远方,目光祥和而温柔。
“宛容,我正在做我一直期待的事,我不后悔。只是可惜…”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崔宛容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遗憾和落寞,还有淡淡的疼痛。
不知道是因她自己,还是因那个她爱而不能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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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宣弘二十五年五月初八,太子明月殇大婚。金凰女帝亲临,玉佛山上颜家七小姐颜如玉也终于出关下山,到南陵道贺。太子的婚礼,自然是盛大而隆重的,只是新郎脸上的表情却与这满目的红色繁华有些格格不入。
花轿抬入东宫,祭祀行礼,繁复而庄严的流程像完成一件任务,在众人的欢喜祝福声走到终点。
凰静芙站在人群中,到得此刻,她反倒平静下来,心中浓浓的痛已经盖过了一切,痛到极致,便是无言的释然。像是长久承担的压力,此刻终于落下。
她微微的笑了,眼神里那一丝情愫却在一点点消退。
无论这场联姻到底是为何故,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再也没有理由期待,再也没有资格追求。也不会…再爱。
爱这个字太过沉重,这世间或许有无数人可以背负,却没几人能够一直守护终老。
有些人就像空气,平时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然而一旦失去,便会窒息死亡。
在爱情之路上,谁是他生命里必不可少的空气?
她只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
喧嚣过后,夜色陷入寂静。
明月殇醉醺醺的走入新房,驱散了所有人,慢慢走向坐在床边的新娘。
肖含芳穿着大红嫁衣,头上蒙着龙凤呈祥红盖头,双手紧张的交握,心中期待与喜悦交织。
明月殇已经来到她面前,并没有为她揭开红盖头,目光温凉的看着她。
“母后希望我娶你。”
肖含芳一怔,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月殇又道:“母后病得很重,我不希望再让她失望伤心,所以我默认父皇的赐婚。”
肖含芳贝齿咬着唇瓣,低低唤了声。
“殿下…”
明月殇笑了笑,看向幽幽燃烧的红烛,以及这屋子里满目绯红喜庆,眼神里却流露出深切的寂寞和微微痛楚。
“你是太傅的女儿,应当知晓女子本分,不妒不嫉,宽容待人。”
肖含芳抿了抿唇,“是。”
明月殇神情淡漠的转过身,手指按着桌上酒壶把手。
“你是我的太子妃,却不会是我的妻。”
肖含芳俏脸一白,失声叫道:“殿下!”
明月殇微微眯了眯眼,“我的妻,只能是我所爱的女子,而你不是。”
肖含芳身子在颤抖,盖头下一双眼睛泪雾朦胧。
明月殇低头,倒了两杯酒,端着酒杯来到床边。
“新婚之夜,合卺交杯酒,自是不能落下。”
他将一杯酒递到肖含芳手边。
肖含芳手指颤了颤,努力克制心中情绪,勉强道:“殿下,您还没为臣妾揭开盖头…”
明月殇含笑将那酒杯塞入她手中,温和道:“南陵的风俗,新郎揭开新娘的盖头,此生便认定她为自己的妻。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是我的太子妃,我可以给你所有尊荣富贵,除却情爱。”
肖含芳再次一颤,差点将手中白玉杯给摔掉。心中溢满浓浓的委屈和屈辱,恨不得直接将头上那红盖头给掀掉。
“小心。”
明月殇却在耳边轻轻道:“你已入了东宫,便是东宫太子妃。洞房合卺酒打碎是为不吉利。这新婚大礼,若有半丝差错,以后你在宫中会被人嘲笑,就是你的父亲,也会在朝中抬不起头来。”
肖含芳只觉得浑身如坠寒冰,手指死死的握着那酒杯,眼泪滑落脸庞,滴入酒杯,细微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里尤为清晰突兀。仿佛一把利剑刺入她胸口,刺破了她所有幻想和期待。
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来,任由明月殇将她的手臂和他的手交叉而过,然后凑上去,含泪喝下交杯酒。这是宫廷秘酿,清新甘冽入口芳香满溢。然而酒入喉咙,她却只觉得满心的辛辣和痛楚,以及浓浓的悲凉无助。
明月殇将酒杯随意扔到桌面上,自己坐了下来。
“今日你也累了,去沐浴洗漱吧。我知晓你心中委屈,所以今晚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肖含芳死死的咬住唇瓣,终究什么话也没说,颤巍巍的伸出手,将盖头轻轻揭下,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来。
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眉眼五官柔和而精致,平时端庄优雅让人赏心悦目,哭起来的时候柔弱堪怜让人忍不住心疼。然而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得不到身边之人半分的怜爱和疼惜,有的只是漠然和无视。
身为世家大族的千金,她自然是见过明月殇的,最近的一次,便是三年前太后寿辰之日。
彼时,她不过十三岁。
今年,她十六岁。
原本以为得嫁心中良人,她十分开心。却未曾想到,新婚之夜,满目喜庆红烛,绫罗红装,锦衾帐内,却是一片温凉寒冷。
她看向那摇曳燃烧的红烛,蜡液一滴一滴落下如同泪水浸湿海棠,分不清是艳丽还是凄绝。
她只是知道,这一生,大抵也就如此了罢。
慢慢走入屏风后,嫁衣褪去,身子没入温水中,洗去满身的疲惫却洗不掉心中堆积的浓浓痛楚。
雾气萦绕着花香,一点点蔓延至鼻端,她闭上了眼睛。
……
明月殇站在窗边,早已脱下红色喜服,换上了常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没回头。
“你若累了,就睡吧。”
肖含芳低着头,“那…那您呢?”
不该有期待的,只是终究忍不住问。
明月殇回过头来,眼里虽然带着笑,却笑不答眼底,目光随意浅淡的打量着她换上轻纱薄衣服某些部位若隐若现更显得魅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