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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作甚?”他婆娑着她的脸,道:“他们长大了也会有这一天。”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今天早上收到一个消息,你知道了大抵会很开心。”
“什么?”
云墨点了点她的鼻子,“绯儿怀孕了。”
“啊?”
凤君华傻眼了。
……
女儿怀孕了,凤君华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回去的。可云墨还没玩得尽兴,拉着她绕一圈再回去。她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这一游玩,便匆匆过了两月。
时值初夏,最适合渡江采莲。
水乡之地,鱼龙潜水,春波悠悠。
并不算华丽的大船在湖面上慢慢行驶着,船帆悠然飘摇,拂过春风,携过空气里淡淡芬香。在一大堆豪华富丽的大船中却并不会黯然失色。
船内凤君华懒散的坐着,火儿正在桌子上对着一大堆的点心大快朵颐。
“早上才吃了足足一盘的莲子糕,如今又吃这么多不怕撑着么?”
火儿才不理会主子的唠叨,依旧狼吞虎咽的吃着。
凤君华无奈叹息,抬头看见云墨走进来,道:“今天采莲节,到处都是人,只怕身份瞒不住了,怎么办?”
云墨坐到她身边来,笑道:“带你来这里便没想过隐瞒身份。”
“那怎么玩儿得尽心?”
她干脆懒散的靠在他身上,“好好的采莲节,到时候所有百姓因为我们而有所顾忌,约束了自己,我们俩可就成罪人了。”
云墨搂着她的腰轻笑,低头道:“其实这类节日没什么意义,今日带你来主要是这一带出了点事儿。”
凤君华眉头紧锁,“什么事?”
出宫以后她也没让离恨宫的人跟着,反正有他在,还有青龙的隐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过就是消息闭塞了些。
云墨把玩着她一缕发丝,漫不经心道:“据说这一带晚上闹鬼,每到子时都会有女鬼作怪,吓得附近的百姓都不敢出门。直到今日采莲节,之所以那么热闹,是因为大家选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采莲献给花神,请求花神保佑。”
凤君华坐起来,“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墨神情寂静而淡然,笑意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这一带虽然远离繁华城市,但一向泰然安静,并没有闹出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真正传出闹鬼,是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
凤君华咀嚼着这几个字,眸光微闪,道:“你想说明什么?”
云墨凑近她,“一个月前,我们刚决定到这里来。”
凤君华顿悟,“你的意思是,对方是冲我们来的?”
云墨不语,神情漠然而淡定,仿佛一切早有所料。
凤君华眼神变了几变,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让暗卫直接解决了?十六阵图都已经灰飞烟灭,这世间再无什么孤魂野鬼还能寄活于世,定然是有人装神弄鬼。”她说到此,叹息一声,幽幽道:“估计是我们俩以前结仇太多,如今人家来报仇了。不过这个人还真是勇气可嘉,而且心思独特,竟然弄出这些鬼神之事出来。这么简单的把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这么简单的把戏,自欺欺人都不够,为什么这个女人敢挑衅我们?”云墨反问,“或许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定。”
凤君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反正我们都要到此一游,所以与其胡乱猜测倒不如亲自来查探清楚,是吗?”
“聪明。”
云墨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容宠溺而温柔。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她问。
“不着急。”
他笑得高深莫测,“敌不动,我不动。既然是冲咱们来的,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凤君华不置可否,“那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嗯。”
……
深夜,天空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街上没有行人,连打更声都没有,只有冷冷的风吹来,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有些孤寂和森凉。
忽然一个影子轻飘飘闪过,隐约看得见那身影纤细玲珑,赫然是个女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女子闪身而入,出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孩子没哭也没闹,十分安静。
她正准备离去,忽然察觉到什么,身形快速移动,刹那间漂移数十里。
凤君华出现在她身前不远处,夜色下目光泠泠而清寒。
“把孩子放下。”
女子隐在黑暗中看不见容颜,只一双眼睛淡漠而轻灵,抬头看着凤君华,神情几分恍惚几分诧异又并几分讥嘲和复杂,最后都化为了漠然。
“你终于来了。”
她语气有些诡异,仿佛等待多时亦或者心事万千,全都消失在那一双轻灵的眸子里,不见踪迹。
悠远的叹息声带着遥远的记忆飘来,幽怨全都化为虚无。
吱呀——
刚才紧闭的门忽然又打开了,一对年轻的夫妇颤颤巍巍走出来,也没看凤君华和云墨,直接跪在那女子面前,哭求道:“大仙,您等的人来了,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放了我儿子…”
“求你了。”妇人也在一旁磕头,满脸的哀求和担忧。
凤君华眉头一皱,身后云墨已经出手。
“不要。”
妇人以为他要伤害自己的孩子,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那女子转身,将怀中的孩子扔给了妇人,自己身形一转来到凤君华身边。凤君华抬手一把银针扔过去,她吃了一惊,仓皇后退。身后,云墨已经点住了她的穴道,另外一只手将凤君华揽入了怀中。
“我没事。”
凤君华对上他关切的眸子,摇摇头。
这女子轻功是不错,但不会武功,还伤不了她。
云墨嗯了声,挥手打落了女子脸上的面纱。
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容颜,虽然眉目依旧看得见年轻时候的美丽和精致,但眼角细细的皱纹却昭示了岁月的无情。
凤君华有些愕然,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早已风华不再的妇人。不,不对。她没有梳妇人头,也就是说她没嫁人。
她疑问的看向云墨,这女子是谁?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她啊。
云墨脸上也没有半分对这女子的熟悉之态,依旧底定从容。看了眼抱着失而复得的夫妇,“你们回去吧。”
上位者自有威严在,哪怕是已经不再做君王,却依旧让人不得不膜拜服从。
抱着孩子哭泣的夫妇此时才注意到救命恩人,先是被他们容貌所惊,继而连连磕头。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谢谢…”
两人拼命道谢,然后忙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凤君华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这衣服的布料不错,但看起来明显已经很多年了,头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也依旧明翠亮丽,却仿佛染了岁月的苍凉,失了灵秀之气。
“你是谁?”
那女子看着她,神情没有半点惊慌害怕,眼神荡悠悠晃出几分笑意来。
“我叫紫韵。”她一顿,而后又用一种半讥嘲半漠然的语气说道:“元懿皇后身份尊贵,久负盛名,自然是不认识区区小女子的。”
凤君华眉头微挑。
“你认识我?”
紫韵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满头雪丝上,顿了顿,眼底深处写着某种她看不懂情绪。
“这天底下还有谁不认识承庆帝和元懿皇后?”
这时候,云墨走了上来,盯着她,悠然一笑。
“只可惜他没娶妻,否者今日我夫妻二人就要叫姑娘一声师叔母了。”
凤君华瞪大眼睛,紫韵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失,刚才的从容之色终于失去,换为了满脸的疼痛绝望。
“你…”
云墨言简意赅,“他在哪儿?”
凤君华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
小师叔…
明月轩…
她抿唇,当年开辟地狱之路,后来爹告诉了她真相,她知道是明月轩助了她一臂之力。她也知道当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再强行操纵两大阵图开启地狱之门,定然损耗过多生命里衰竭。
不用想,她也知道结局是什么。
只是这些年里她刻意的去忽略,刻意的去忘记。
一来自然是因为云墨昏迷不醒,她无暇他顾。
二来,是她的自我逃避。
她无法面对和承担那样一个人如此的付出和牺牲。
师兄,颜诺,大哥,阿昭…
他们这许多人,都曾为她牺牲那么多。她早已无法负担和承受,只盼着不要去想不要去探查,就不会痛,不会再一次绝望。
然而命运不允许她逃避,所以才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把这个叫紫韵的女子带到她面前。
这个女子,以前应该是明月轩的妾室吧。
她知道的。
从前五皇子府很多莺莺燕燕,从年少时入府,到被赶出府也未曾见过那人一面,更未曾得到那人一个回眸。
紫韵,她至今输着少女头,是终生未嫁吧。
女子出嫁从夫,尽管那人从未正视她一眼,她却为他终生未嫁半生流离,长发披肩。
忽然就想起那句话。
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当年云墨临走之时也对她这样说过,“带你长发及腰,我万里锦红,娶你为妻可好?”
言犹在耳,彼时于他而言是满心甜蜜的期待。于他而言,是矛盾的挣扎和痛苦。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错过十二年,但上天不负他们深情,终得相伴一生。
然而这女子,从红妆出嫁,长发及笄。一直到年华褪去,依旧长发及腰。
我还一如从前,你却已千山万水离我远去不知几何。我要怎样的奔跑,才能追得上你的脚步?
……
那是一个寂静的小山头,周围没有人,很安静。
紫韵看着凤君华,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指着她身后。
“他就在那里。”
凤君华在她的目光下转身,夕阳下,无字碑孤寂而立,风声瑟瑟,唯有它寂寞不动,恍如当年那个一身淡紫华袍,眉目凄艳绝世而清冷傲骨的男子。
一瞬间心口传来阵阵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手指被人握住,淡淡的暖从指尖递出,一点点传入心扉,将那浑身的冷意退却融化。
她咬着唇,紧紧握着那只手,不说话。
早在意料之中的结果,然而亲眼所见,她却依旧无法面对。
她甚至恨为何自己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无心无情的夜魅?为何要懂得人生里诸般付出和给予?为何要因那些无声而无悔的付出而疼痛?
他是她的小师叔,她却从未将他当做长辈。
她是他口中的小丫头,他却也从未将她当做一个晚辈。
他是下山归来救了他的翩翩少年郎,她是身世坎坷狼狈丑陋的世家女。
她怀着目的进宫,他静静而坐,满目珠辉不敌他一身清华如霜。
彼时,他是皇子,她是对皇族满腹仇恨的小女孩儿。
十二年后归来,记忆开启,她持剑誓必要报仇,他却是她仇人之子。
他一次次救她,她一次次对他冷漠。
不过因为一次小小的自私,他为她自断寿命,早早耳鬓灰白容颜苍老。
到最后,他已然朽木之躯,却还是尽最大的力量帮她救心上人。
如此付出,如此回报,如此…深情。
忽然又想起那年白恒山之后他为救她性命损伤自身离去,爹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