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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宋玉。”顾清林面无表情,朗声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文武百官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就连惠王也是稍微错愕,显然没想到顾清林会提议这样一个人选。
宋玉,宋家的军方领军人物。
此人确实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以一名小卒一步步的累积军功至一国之大将军。就连最是厌烦世家子弟去军伍之中抢功的陆行空当年都不曾压制过他,而是放手而为,任其晋升。
可是,此人也同样的遭人非议。每次打仗,必杀尽俘虏。每次夺城,必会让其麾下士兵极乐三天。
所谓极乐,便是烧、杀、抢、以及发泄性欲。凡是被他征服过的城池,最终都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他能打仗,会打仗,而且战必胜。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又极受诟病,不仅仅是在西风帝国内臭名远扬,就连其它国家对此人也是恨之入骨。
要这样一个人代表西风帝国参加九国照会,宋家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宋玉将军——”惠王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说道:“镇守铁门关,职责重大,轻易不可擅离。”
“陛下,铁门关猛将如云,又有数十万铁骑在侧枕兵待戈。应当能够确保铁门关无忧——”顾清林看起来非常坚持宋玉这个人选。“陛下要对自己麾下的将领有信心。就算宋玉将军不在铁门关,其它的将军们也能够为陛下守土开疆,护我国土不失。”
惠王点了点头,举目四望,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问完之后,底下无人应答。
开玩笑,谁愿意去和顾清林顶着干?谁愿意得罪顾清林身后的宋家?你一个君王都不愿轻易忤了宋家的心意,哪个臣子愿意自寻死路?
皇帝问了问题,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却无人作答。场面瞬间就有点儿诡异起来。
“臣有异议。”正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太和殿的宁静和——尴尬。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发声之人,难道这西风朝堂当真有不怕死之人吗?
朱育人快步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跪倒在大殿正中央,高声喊道:“陛下,臣有异议。”
惠王看到朱育人,笑着问道:“朱爱卿,你有何异议啊?”
“宋玉将军德行有亏,没有资格代替我西风帝国担任此要职。”朱育人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丢了一块石头,又像是在烧滚的开水里面倒了一大盆菜油。
“朱育人,你疯了?宋将军忠君护国,在边疆奋勇杀敌,何曾有亏过德行?”
“说话要拿出证据,宋玉将军做了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让朱御史如此丧心病狂的攻击?”
“这就是对待边疆那些爱国男儿的态度?这种行径岂不是让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寒心——”
……
一时间,朱育人便成了众氏之的。
那些文官倒还好些,只不过是嘴上骂骂说些诛心之语而已。那些武将脾气暴躁,一个个的冲上去就要让朱育人吃一顿老拳。
惠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晋安手甩拂尘,尖声尖气地喊道:“肃静——肃静——”
可是,他的喊叫却没有任何作用。文官仍然在骂,武将挽起袖子欲打。
若不是朝堂之上尚有飞羽军维持秩序,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朝堂之上,何人张狂?”顾清林厉声喝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顾清林这么一吼,那些隶属于宋家的势力自然就消停下来。
宋氏嫡系都不言语,其它方势力的官员更不会再无事生非。
等到朝堂清净下来,顾清林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朱育人,笑着说道:“有理不在声高。陛下面前,有什么话不能明言?朱大人,既然你说宋玉德行有亏,可有什么证据?”
朱育人仍然跪倒在地,但是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的脸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那一幕闹剧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陛下,我参大将军宋玉欺凌朝廷官员,虐杀官员女儿。并勾结悍匪屠杀朝廷官员一门两百一十六口——”朱育人声若洪钟,一字一句的将那惊骇世人的言论给讲出来。
满堂皆惊!
有人是真惊,有人是假惊!
真惊的人,并不知晓二十几年前那桩惨事。当时宋玉还是青春少年,朝堂之上的文武怕是还有不少人没有入朝为官。就算有人说起一句半句的,也碍于宋氏权威不敢讲得透彻。
假惊的人便是那些入朝数十年,见惯了宦海浮沉朝野秘闻的老官员了。他们惊的不是这桩灭门事件的本身,而是竟然有人敢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把它给掀开了。
“这朱育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疯了吗?”
“他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做了哪一方势力的刀剑?”
“难道说朱育人是燕家的人?不可能吧?燕家不会这个时候自寻死路向宋家开战——难道崔家在幕后主使?”
……
心神百转,这一次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都知道,一场残酷的宫廷倾轧即将开始。
胜者生,败者死。
惠王的眼里闪现一抹神光,就连萎靡的精神也振奋不少,歪倒的身体微微进行调整,高居台上,虎视耽耽的盯着跪倒在地上的言官朱育人。
“此人是何人?何意为何意?”惠王在心里想道。
“是宋家丢出来的诱饵,还是其它势力派出来的先锋?”
“自己又当如何决断?是顺势而为斩宋家羽翼,还是找个借口将此事压下保下宋玉——”
……
电光火石之间,惠王的心里就涌现出了无数的念头。
没办法,作为西风帝国的儿皇帝,他知道自己是如何登基的,更知道宋家权势滔天,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抗衡。
他们能够毁了大哥,也同样可以用卑劣的手段毁了自己——
可是,倘若这是宋家敌对势力砍出来的利剑,自己视若未闻的话,会不会是错失良机?
惠王决定静观其变,先看看朝堂局势再做决定。
心里有了决断,惠王看着朱育人,说道:“朱大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臣知道。”朱育人重重的拜了下去,说道:“蒙陛下不弃,让老臣伴随君侧,朝议左右,以匡人君。老臣惶恐,怕自己才疏学浅,难以担此重任。但是,老臣尚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清明正直之眼。凡老臣所见、所闻,皆要上达天听。供陛下乾坤独断。免得陛下被螭魅魍魉之人蒙蔽双眼,以污圣心。”
“臣知道,宋玉大将军是国之重将,不可轻污,不可亵渎。名声不可稍有损害。可是,老臣却知道,越是为臣者,越要以身作表率。越是为重臣者,越是要为天下臣子做表率。宋玉将军德行有亏,杀害朝廷命官,为了避免恶行败露,诛其全族,实在是残忍恶毒,令人发指。此乃禽兽所为之事,岂能任由禽兽之徒高居官位,被万夫所指,万民所弃——”
顾清林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说道:“朱大人,你不用给宋玉将军扣那么多的大帽子。既然你指责宋将军德行有亏,只需要指出人证物证便是——是非公论,自有陛下和这堂上文武来做决断。”
顾清林的眼神杀机乍现,狠声说道:“倘若朱大人拿不出证据,那么,这当众侮辱攻击朝廷重将的行为——倘若导致边关紊乱,军心不稳,我可要奏请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那个时候,你颈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顾清林突然间有了一些担忧。
多长时间了,自从陆氏倒塌之后,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敢和他们宋氏争锋了。
现在可好,宋家的权势越加稳固,却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弹劾宋氏一族的大将。
倘若宋玉被他们给拿下,宋家用谁来代替他的大将军之位?又让谁来率领那铁门关数十万骄兵悍将?
宋家的年轻一辈还有没真正的成长起来,原本率领麒麟军的宋朗是可造之才,却被西风的那个骄蛮任性的小公子给杀了。
若是使用外人的话,那人若是不和宋家一条心怎么办?归根结底,军权还是掌握在自己家里才靠谱。你看看当年的陆氏,手握军政大权,掌握雄兵百万。结果呢?陆氏一倒,那些外面的将领纷纷选择效忠了宋氏。
这样的将军也能用?
绝对不能让他们如愿。
不管这场纷争是由何人挑起,对方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这朱育人嘛,你不是想给那死去多年的老友申怨翻案嘛,那就让你和他去九泉之下做伴吧——
所有人都明白了顾清林话中的深意。宋氏做事,自然是要做得有头有尾,干净漂亮。倘若你拿不出宋玉犯案的任何证据,那么,宋玉一怒之下,燕门关肯定会发生一些事端,譬如十万将士写血书啦,再譬如打仗失败了啊,这些事情全部都可以推到朱育人身上。
群情激愤之下,请旨斩杀一个朱育人——又当得是什么大事?
朱育人脸色平静的看了顾清林一眼,沉声说道:“顾相也不用言语威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既然我敢站出来,就已经将生死置之身外,至于颈上的这颗头颅,顾相想要,伸手可得——不过,老臣只不过陈述一件事实而已,倘若真相还没有查实,老臣就人头落地。怕是顾相那千年书香世家的名誉有损吧?天下读书人也会对此事议论纷纷。倘若有朝一日水落石出,顾相和很多人——怕是都要被盯在天下笔者的耻辱柱上面。何苦来哉?”
“朱大人刚才说我在言词威胁,现在是朱大人在言词威胁吧?”顾清林脸色铁青。“怎么?朱大人一个悍不畏死,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往朝廷重臣身上泼污水了?”
“就是,朱大人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何必多费这多口舌——”
“顾相息怒,这朱大人平时放炮习惯了,今天也改不了这毛病——”
“证据呢?拿出宋玉大人德行有亏的证据——”
……
惠王知道宋氏一党此番是真的动怒了,也不好再劝着拦着,出声问道:“朱大人,既然你指责宋玉将军德行有亏,可有证据?”
“臣有证据。”朱育人出声说道。
“证据何在?”
“臣不敢说。”朱育人出声说道。
“——”
这一次,连惠王也怒了,出声喝道:“朱大人,你既然说手里有证据,又不愿意把证据当堂呈现出来——你这是故意戏弄朕不成?”
“老臣不敢。”朱育人的腰杆仍然挺得笔直,朗声说道:“臣怕拿出证物,证物被抢。臣怕供出证人,证人被杀。所以,臣不敢说。”
“——”
听得此言,朝堂之上众心皆沉。
所有人都意识到,以宋氏此时此刻的权势,倘若他们想要做一件事情,当真没有人能够拦截得住。就是身居大位的君主也不能。
朱育人所说的没有错,倘若他说出证物,怕是皇帝的飞羽军尚未到达,怕是宋氏的人就已经先过去把东西给抢了。倘若他说的是人,那人也铁定活不过陛下亲召——
宋氏说黑即黑,说白即白,指鹿为马,为所欲为,根本无人可以抗衡。
这当真是他们这些文武为官之福?
这时,那些非宋氏嫡系或者忠于其它方势力的人突然间开始同情朱育人,也开始对宋氏心生警惕。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氏一家独大。
啪——
惠王一巴掌拍击在皇椅之上,指着大殿中央的朱育人怒声喝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