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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半天,方才叹一口气,“既然都不是外人,杨局长你应该猜得到,我找你要了解的,是什么事儿吧?”
“是爱华办绿卡的事儿,”杨滨叹口气,陈主任的强势真不是吹的,连高云风的面子都不怎么顶用,不过还好,人家终于是松口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个……是我一开始没有充分认识到调查表的重要性,这是个错误。”
啧,这话说得漂亮啊,陈太忠真的是服气这些人的语言艺术了,杨局长道歉了,很诚恳,但是人家解释得含糊,不说是以前不知道孩子有绿卡,还是有意不填——反正就是没认识到重要性。
“我都通知了罗主任,下午一起去了,”他沉吟一下,正视着对方,“你也没早让云风跟我打招呼,这事儿……你看怎么解决?”
我吃傻逼了,早早打招呼,告诉你们我的儿子有美国绿卡?杨滨郁闷得好悬没吐血出来,要是敢这么打招呼,我还不如直接填上算了——反正他又没有外国国籍。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陈主任问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说不得,杨局长又看一眼高云风——这话只能小高说。
“不去不就行了?”高云风笑着发问,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那啥,说不得又加一句,“太忠你方便不?”
“下面人都知道要去了,然后又不去了,”陈太忠笑一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云风啊,高省长没让你走官场这条路……是对的。”
“那就跟田强一样,让你孩子把绿卡交了吧?”高云风看一眼杨滨,“老杨,田强的绿卡他都收了……你家孩子叫什么来着?”
“杨爱华,”陈太忠沉声接话,姓杨的我不怕告诉你,我真的是惦记着呢,而且你孩子居然叫“爱华”,也真是够讽刺的。
“他还在上学,”杨滨沉吟一下,抬头看陈太忠,“反正这辈子我也不指望什么了……我改一下表,行不行?”
“没人说你孩子有绿卡,就一定影响你的进步,那不是我操心的事儿,我只管摸底调查!”陈太忠看他一眼,你丫说这么可怜,是挤兑谁呢?
不过,总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他清一清嗓子,“表是不能改的,你写个文字性的东西吧,就说你才知道孩子拿了绿卡了,赶紧过来补报……反正我们还没去呢不是?”
“这个倒也是,”杨滨笑着点点头,陈主任这么说,算是给高云风面子了,他伸手就往包里摸,“我现在就写。”
“去四楼,”陈太忠一指头顶,“找稽查办的罗克敌罗主任,让他给你安排。”
这个让步,是在他的容忍范围内的,还是那句话,他搞这个表不是为了整人用的,杨滨虽然也是欺骗组织了,但是这种人……真的太多了,他计较不过来。
再加上高云风的面子,以及马小雅和凯瑟琳的投资,他不得不小小地变通一下,这也就是他几年官场历练下来,培养出的心态。
杨滨站起来离开了,高云风却是稳坐在那里不动,好半天才叹口气,“太忠,现在像你这么爱叫真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这都是给你面子了!”陈太忠气得翻个白眼,“你也知道田强怎么回事,我搞这个调查表,杨滨不好好配合,更要命的是……他还被人抓住了,不处理他,我的工作还干不干了?”
“被人抓住了?”高云风听得有点傻眼。
“你当我那么无聊,挨个儿找厅级干部谈话?那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了?”陈太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被人举报,我能不管吗?”
“纯良他老爹那儿,接到的举报多了去啦,”高云风低声嘀咕一句,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于是笑一笑,“不是旅游局内部人举报的吧?”
陈太忠才要开口,手边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罗克敌,罗主任惊见杨局长主动找上门了,这个请示电话是一定要打的。
陈主任沉吟一下,终于还是明确表态,“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处理吧,毕竟是他主动找上来了……以后的事情,也这么办吧。”
罗主任原本是有点郁闷,他可是打算好要去旅游局了,领导随便一卖人情,他就错失了一次表现的机会——其实陈太忠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杨滨上来的时候,就打出陈主任的旗号了。
不过,当罗克敌听到,陈主任电话里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无奈,根本不像那个意气风发,敢随便在通德市委动手打人的主儿,他也只能撇撇嘴放下电话,现在官场的大环境,很多原则真的是没办法彻底坚持。
跟他俩想的不同的是林震,林主任将杨滨的补充说明归档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感慨一下,“陈主任真的牛啊,随便打个电话,这副局长就乖乖地过来写说明了,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啊,”半天之后,许纯良低声地蒋君蓉抱怨。
这次西门子不是单独来的,同行的还有信产部的几个人,其中外事司来了一个王副司长,饭后就热情地将陈太忠拉走了,许蒋二位主任猜,估计是牛司长的事儿。
所以他才有了这个感叹,当初在北京,咱们三个可是一块折腾的,凭啥别人就只认你呢?要知道这单子一旦开干,就没太忠你啥事儿了嘛。
其实,陈太忠也不愿意跟这位走,他也以为这姓王的是替牛司长说情啥的,反正信产部那点事儿,他也管不着不是?
“确实是要紧事儿,”王副司长笑眯眯地保证一下,然后转身离去,陈主任终于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于是他也晃晃悠悠地跟了过去,果不其然,走到一片空旷地带的时候,王司长停下脚步笑着点头,“早就听说陈主任年轻有为了,现在一看,确实是这样。”
陈太忠笑一笑,有气无力地发话了,“不知道王司长是听谁说的,不会是牛司长吧?”
“这些事儿,我可不管,”王司长笑着摇摇头,接着轻声嘀咕一句,“黄总托我给你带句话,他手上有两个专家想进厂子,帮你们完善手机生产。”
第2687章 各有手段(上)
果然是那话儿!陈太忠一听就明白了。
要有值得介绍的专家,黄汉祥早就介绍了,而且以老黄的性子,就算临时找到俩专家,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不比什么强?
黄二伯是怕我干脆地在电话里推了,所以才直接让人找上门,陈太忠很明白这因果,可是他真的有点不舒服,“为什么是我呢?手机生产又不归我管!”
“那还不是因为你面子大?”王司长笑一笑,很直接地回答,“你介绍的人,别人不会随便开除。”
陈太忠听得眉头就是一皱,通讯产品领域出现这类事情,他是真的能理解,更别说是给国外运营商做的定制机了,不过对方的坦率,让他有点无法忍受,“你说的这是专家呢,还是来祸害人的?”
“外聘人员,存在朝不保夕的可能性,”王司长还在笑,“外聘人员”四个字他说得极慢,那寓意就很明显了,“所以要找一个强力一点的靠山,你放心,他们不会祸害自己的老板,更可能是……什么都不做。”
事实上,还有些理由,是他没打算说的,那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的朋友,不但跟西门子有合作,更是跟沃达丰有些渊源,那么就算万一出点纰漏,那两家发现“专家”引荐人是他的话,应该会相对地好说话一点。
陈太忠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算计他,不过他还是意识到了类似的隐忧,“这个万一……这俩专家徒有虚表,技术不过关,可能会给天南的手机产业带来巨大的损失,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你要是想在手机上装后门,我无所谓,但是你这后门技术若不过关,被人发现的话,别说出口创汇了,没准都要遭索赔呢……到时候这算谁的?
风险从来都是跟收益成正比的,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王司长不以为然地腹诽着,却是笑着微微点头,“你的顾虑有道理,但是我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两人聊了半天,其实都没有明白地说内容,不过既然都是明白人,也就没必要说得那么赤裸,然而,听到这话之后,陈太忠不干了,“王司长你能保证,那当然好了,您的地位也配得上这个保证,可是,万一出事,赔偿找您要吗?”
他不是没有大局感,也不是不懂国家安全的重要性,可是大家都知道,陈某人是个小集体主义情结很浓的家伙,想到天南的手机产业可能受到影响,GDP可能受到影响,这他就不肯答应了。
事实上,他是不能容忍事情砸在自己手里,没错,国家安全很重要,那么你们完全可以去找蒋君蓉谈,去找许纯良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出面呢?将来有什么问题,耻辱柱上的名字可是“陈太忠!”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陈某人不太放心有关部门的办事能力,论专业性的话,他可能远不如对方,但是做同样的事情,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敬业,而别人能不能像他一般百分之百地投入,费尽心机维护这个局面,那就很难讲了。
在这个社会里生存,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敬业身上,是不现实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你想得多了,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搞清楚核心技术,而且优先寻找的是隐患,”王司长终于开始正面回答问题。
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是一副宾主言谈正欢的模样,“国内国际做通信产品的企业多了,你听说过国际上出现大量类似的负面新闻吗?都是有规矩和默契的。”
陈太忠却是不被他的话所动,甚至,他很敏锐地指出,你在回避正面回答,“那么我就直说了,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万一产生相关损失,我是会找你的。”
看到对方笑而不答,一脸雍容的模样,少不得他再强调一下,“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说找你就一定找你,不找别人。”
你这么搞就没意思了吧?王司长也有点恼火了,话我都给你解释得明明白白的了,你非要针对我个人,这是组织上的意思,你当我闲得没事干,喜欢听一百多万部手机的墙根儿?
你小子怪不得名声挺臭呢,他知道面前这厮在欧洲的时候,就不怎么买类似的账,所以虽是愤怒,却也能理解,“反正要变更设计的时候,你还有机会提出异议,对吧?我只是告诉你,那真的是专家,你想请都请不到的专家,对你的手机生产只有好处。”
陈太忠被他后面强调的话说动了,于是点点头,“行,我就认王司长你了。”
无聊不无聊啊你?王司长听到这话里还隐隐有威胁的意思,真是有点无奈,不过对他来说,装聋作哑也是强项了,于是笑一笑,“其实我的主业,还是部里的工作,有些东西不过是帮着联系一下罢了。”
这个话,陈太忠还真的愿意相信,好歹也是副厅的干部了,有关部门的厅级干部再多,也不能到处乱铺吧?没错,信产部外事司是很敏感的地方,但是……你占一个位子,别人就少一个位子不是?
然而,想一想这中央部委的副厅,就相当于是省里的副处——甚至还不如,他这心里又有点动摇。
不过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再计较也没啥意思了,正经是有些东西,不知道要比知道了好,于是他话题一转,“对了,牛司长最近怎么样啊?”
我都跟你说了,这跟我无关的,王司长心里有点腻歪,可是他还得回答这个问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