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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子遥一愣,微微颔首,不曾想到南宫御也会为他的安危着想,陡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筑子遥躲到树后,待南宫御施法将那厉鬼逼出妇人体外,筑子遥赶忙扶起姜妇人。
抬首望见那一身艳红的女鬼,看不清容貌,血肉模糊的五官令人直想作呕。
筑子遥拉起妇人本想离开,却见她甚是恐慌,仿若愧疚,说什么也不肯走。
原是这女鬼新婚之夜被活活烧死,而这放火之人正是眼前姜妇人,她妒忌女鬼生前的容貌,爱慕她家官人。一时丧失理智,本只想着她毁容颜夺他夫婿,启料那把火烧尽的是一条人命,是以女鬼怨气极重,滞留凡间不愿投胎,日益累积便化成了厉鬼。
妇人的丈夫,那个背叛女鬼的男人,就是几日前被女鬼附体,在痛苦与恐惧中被摧残气绝,如今她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对这妇人,她曾发誓,她定要这对狗男女付出血与情的代价。
女鬼怨气之重怕是不好对付,筑子遥自知留下来也无用,便拖着精神几近奔溃的姜妇人离开。
在一座桥下,妇人突然坐倒在地宣称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可这个情况下筑子遥哪敢带着个凡人在外面滞留片刻,却又觉着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她区区一个凡人,遇到这种情况竟没有丝毫惧意,只怕是……
筑子遥从怀中取出适才南宫御给他的灵符,妇人察觉到异样缓缓抬起头,对着灵符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筑子遥眉间微蹙,轻声:“你不是人。”
突闻妇人大笑,站起身已作另一番模样。
男人一头乌丝凌乱披散在身后,模样没有筑子遥想象中的骇人,反之这张脸还很熟悉,这是……筑子遥无可置信,这竟是江易桁的脸!但仅是面容的相似,眼前之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与江易桁截然不同,同样其不带一点血丝的面容令人心生寒意,该是从下边来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筑子遥的下巴,“真是位绝色美人,做我的王后罢,我会保你容颜永驻,与天齐寿,如何?”
这般暧昧的动作在筑子遥身上发生着实别扭,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筑子遥极力挣脱开,正想用符收了这不知好歹的小鬼,却被他一把夺过。
筑子遥惊愕,“你不怕?”
男人大笑,顺手将灵符扔入了滔滔河水之中,“区区小符也想牵制我鬼王,可笑!”
“鬼、鬼王?”筑子遥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般,“我只知有司命这鬼君,怎的老狐狸终于看不惯他,又给弄了个鬼王?”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筑子遥身后,轻轻挽起他的长发,“这么多年,吾魂终是苏醒。”
忽而筑子遥想起司命曾与他讲过,当年神魔一战有个神仙投靠了魔族还成了魔族左使,之后魔族惨败,此人被抓捕回天庭,处以绞刑,肉身被毁,只留一丝魂魄逃离天庭不知去向。
“你就是天煞罢?”如今魔族有势卷土重来,能让这苟延残喘了数百年的天煞重现世间的,恐怕也是因有了魔族这个靠山在罢。
“天庭的人,当真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不过你若答应做我的王后,天庭有的我照样给你,天庭没有的我也找来可以给你。”
筑子遥掰开天煞在他发丝上的手掌,冷声:“可惜本君对冥界不感兴趣。”
“哈哈哈,岂止冥界,用不了多久,这六界都是我们的!我的王后。”
筑子遥只觉眼前这人说话天方夜谭,他一个只剩丝丝魂魄的魔族左使竟敢在此口出狂言,不过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直到天亮,愣他是魔是鬼,但凡下边出来的遇光总是不怎好受的。
筑子遥有口无心地接道:“即便有朝一日魔族一统六界,这天下也是九幽的,与你何干?”
“九幽?那个只会躲在老魔君庇护下苟且偷生的小鬼?呵,他还太嫩了,这六界,迟早是我天煞的!”
对于那个从未露面的九幽魔君,筑子遥也是略有耳闻,可那个能让魔族从一蹶不振到如今有势崛起的人、那个在暗中弈棋、步步为营的人,当真会有天煞口中这般不堪么?
筑子遥并不听信天煞的一面之词,依然不可松懈对九幽的警惕。
却是同时筑子遥也为这魔族的内乱深感可悲,难怪他们这么多年都无法真正崛起,只因这些权势之间的明争暗斗。一面是野心勃勃的左使天煞,一面是老谋深算的军师难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怕是这九幽魔君的日子也不好过罢。
届时,天煞突然拉起筑子遥的手,露出贪婪的一笑,“暂先委屈跟我回冥界,我的王后。”
这个时候司命不是该在冥界么,天煞何以这般猖獗,筑子遥望这天际,嘴角稍微勾勒,心道这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天煞正要带着筑子遥离开,却被南宫御布下的天罗地网又给打了回来,筑子遥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来了,不在凡间待上几日好好欣赏一番,岂不可惜?”
小鬼们在天罗地网的压制下无处可逃,伴随着日照高头,纷纷化作青烟,呻吟,惨叫,痛苦,一瞬间遍布了整个小镇。
天煞半眯起眸子,面上看不到一丝惧意,只对筑子遥略带调戏地一笑:“等我,我迟早会带你走的,我的王后。”说罢,他便打破一个通口循身而去。
☆、织一场美梦
筑子遥明白光凭这个阵法就想困住一个魔族昔日的左使根本不现实,不过他走了便好,只是顶着这常腓的娇媚容颜果真到哪都是个麻烦。
转身看到南宫御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筑子遥略略瘪嘴,“国师来得当真及时。”
南宫御拾起河水中的灵符,坦然道:“解决了那女鬼后便四处不见娘娘,是微臣保护不周,娘娘可有危险?”
“危险没有,色鬼倒是遇上了一个。”打自天煞被天罗地网弄回来那下起,筑子遥便察觉南宫御出手,那么是否说明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诸如天煞那一句“我的王后”。
筑子遥略显心虚地瞥了眼南宫御,量他也不会说出去,堂堂一代妖后,可不想再和什么自封的鬼王扯上关系。
筑子遥赶忙离开他的视线,唯恐对方知道些什么,南宫御深邃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对于方才自己出手的行为颇为不解,他何必出手?让她就这样去做了所谓鬼王的王后岂不美哉?依旧可以达成他的目的,可当天煞真正要带走她的一瞬间,自己心头有的却是愤怒,心灵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她去冥界,他要阻止那个人的行为。
近日发生的事情,令南宫御不甚惘然,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他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届时,筑子遥突然严肃,问道:“方才,国师可觉得那魔很像一个人?”
“恕微臣未能看清,娘娘以为那是谁?”
筑子遥自当晓得南宫御是看到的,既然对方不想说,那他便也不再多言,只道是看错了。然,司命那边可否出了变故?
事后经筑子遥向董仲的一番了解,得知这是在大梁的最西边,离临安差的可不是一点点距离,倘若他走回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在少女们的簇拥声中董仲好容易逃离出来,筑子遥瞥了他一眼,“董大侠可当真是个大忙人。”
“鄙人哪敢抢仙君风采,要不我给解释解释?”董仲坏笑一下,捡个“救世主”的名头戴戴倒也颇为不错,津津乐道。
筑子遥自然不敢答应,如今赶回临安才是正事,可不想再出丝毫差池。
筑子遥颔首瞧见董仲身后的白马,眼眸闪过一道灵光,“哪儿搞的?”
“还不是托仙君的福,方才地方官送来的,以作除鬼谢礼,我看仙君自是用不着这种俗物的,便替你收下了。”
筑子遥假若恍然,正是董仲得意之际拉起马鞭轻轻一踏便上了马,只闻一声“多谢”便扬长而去,待人反应过来时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董仲口中喃喃:“难道神仙不都是用飞的吗?”
登然筑子遥日夜兼程,小作歇息,第三日的夜晚便回了临安城,只是宫内戒备森严,如今他又弄得满身灰尘,可哪里还有人会认得出此乃当朝皇后常腓。
守门的侍卫只是群虾兵蟹将,从未亲眼目睹过常腓面容,筑子遥便只得当了那白马,姑且在宫外将就一夜。
客栈在宫门边上,开窗便能穿过城墙望见宫中的情形,可见那彻夜不休的灯烛将之照亮。
暗夜的星空之上,一道狐影划过,去的正是皇宫方向,筑子遥眉头微蹙,若有不祥之兆。
倏尔背后一凉,筑子遥会心一笑,“好是你来了,否则本君怕是只能翻墙进去了”
慕晴瘪了瘪嘴,打趣道:“还以为仙君和那国师私奔了,战况早已报归,你们竟到了今日才回来。”
筑子遥没个脸色,不与她谈笑,肃了肃面目道:“近日宫中可有出事?”
闻言慕晴便换了个神色,骤然严肃起来,筑子遥暗道一个不妙,该不是正如他想的那般?
“她来了?”
慕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想来筑子遥也并非普通人,轻轻颔首。
事情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些,早知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临安会出事,特地让慕晴看着,却不想白泠儿竟亲自驾临。
筑子遥与慕晴相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慕晴将他带到白泠儿附身的这个宋贵妃房前,透过砂纸,望见段景也在里边。
本还以为段景会有多爱常腓,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另寻新欢,当真还是那个好色暴君,筑子遥无奈摇头,看来他事前对段景的那一点点怜悯都是不必要的。
慕晴晓得筑子遥所想,却欲言又止,反观房中的男女,感到有些忧伤。
“明知这场爱恋不会有结果,又为何还要苦苦坚持?不如趁早放手,让他入了轮回罢。”筑子遥并不怎会安慰人,只得将天庭那套拉出来。
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强行在一起只会弄得身心俱焚罢了。
眼眶已然湿润,慕晴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答应过我,等有朝一日他到了奈何桥,他也不会喝那碗汤,他要永远记得我,记得我们昔日的点滴。小女子斗胆,敢问仙君可有深爱过一个人?倘若没有,你自是不会懂的。”
爱?
放眼七百年,筑子遥遇见最多的异性恐怕就是另一只老狐狸天后了,想着便是一阵后怕,若说桃花运,似乎素来与他无缘。
不过作为神仙,就该清心寡欲,又何必涉足世事,为儿女情长所羁绊,只怕是慕晴说的这种感觉一辈子都不会有了罢。
“同为女子,我最能理解白泠儿的痛苦,而她费尽心思不过只是为大王编织一场美梦罢了,梦醒时分,他爱的终究不是她。”
筑子遥稍稍迟疑,也就是说此刻段景是把白泠儿当成了常腓?
“狐族魅术当真名不虚传。”
筑子遥转身离去,不自驻足岚葭门前。
房中好似还是那些茶具,不曾变动,却少了一人,直叫筑子遥有些黯然。
“娘娘怎的抛下微臣先行回来了?”身后,还是那个白衣少年,却令筑子遥全然看不清楚,那夜杀死岚葭、江晏的可当真是眼前之人?
每每想起岚葭的死,他便无法释怀,冷声:“国师神通广大,办法自然有的是,这不你便也回来了么?”
“那日失手杀了娘娘的侍女,改日定当加倍赔上。”
岚葭并非物件,她的命岂是赔得了的,可筑子遥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