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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孩,别过来!”米拉又叫又笑。
真要做比较的话,在地纽约客比观光客喜欢外百老汇的舞台。
外百老汇秀实验性质强,花样繁多,对于需要增进艺术功力的学生来说是个好起点。
但是,位于第六大道和第八大道之间的四十几家剧院,却是每年数百万计观光客非到此一游不可的据点。
连绵的剧院跟餐厅,永远都是人潮汹涌。
从地铁站下车,漫步走到剧院,只有人挤人可以形容。
梁菱光刚到纽约的时候以为都会气候不明显,住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纽约的季节变换从栽种的行道树就看得出来,冬季大雪、夏季炎风,待在这,要有坚强的体魄。
春日的晚上,寒风冷飕飕,她拉紧脖子的红蓝围巾。
剧场外靛蓝色的看板写着片名还有面具,四方用簇亮的小灯泡镶框起来,闪闪烁烁,小型的海报贴在门口处,她来回看了好几遍。
这出舞台剧是根据法国作家GastomLeroux的同名小说改编,内容描述栖居在巴黎歌剧院的丑陋幽灵爱上女高音克莉丝汀,暗中教导她演唱,但因妒忌她和别人交往,由爱生恨,转而控制她的自由。
买票的观众陆续进场了,她还没看到玛格跟她那几个姊妹淘。
她走来走去,走得脚都酸了。
不要吧,真不幸被米拉那个大嘴巴言中。
放她鸽子想看她哭吗?她没那么懦弱。
有钱人玩穷人的方法。
她一直以为人性可以不要那么卑劣。
是她太天真了。
最便宜的票价要五十块美金,不是她这穷留学生负担得起的。
好吧,就当到此一游,以后回台湾大姊跟姊夫要是问她去过百老汇没有,可以稍微唬人一下。
回去吧,也许可以把下星期要交的林布兰特作业提前完成。
不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总能用好的角度去转换心情,这就是梁菱光最大的优点。
即便地铁、公车很方便,但也不是招手即来。
计程车?别逗了,物价高昂的纽约市那是有钱人的代步工具,“欲望城市”里动不动就叫计程车的场景……别当真了。
徒步是生活上必修的课程。
建筑物问错综复杂的小巷弄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很容易迷路。
白天,她可以大胆的到处走,晚上的纽约,还是教人胆颤心惊的,单单是到处走动的游民数量就很惊人。
她尽量快走,尽量挑人多的地方走,欢笑喧闹的景致慢慢荒凉了,也不知怎地,到后来她屏息的呼吸里只听得见自己布鞋的单调着地声。
再过一条街就是地铁站,她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冲进地下阶梯,搭上车,结束这段忐忑的路程。
她越想越毛。
冷不防,金属物件倒地的声响敲进她自以为冷静的脑袋,她骇然,一颗心陡地窜到喉咙,差点跳出来。
就因为太过防备,一点点声响在静谧的街道都显得非常惊悚可怕。
她紧抓流苏背包不放。
垃圾桶倒地后,一只黑猫闪烁着莹莹黄光的眼跳过防火巷的楼梯,几个纵横从梁菱光眼前堂皇的消失,不知去向。
“真是的,干么自己吓自己,不就是猫弄翻了垃圾桶而已嘛。”天凉,吐出来的气变成烟,她拍着胸脯,自我安慰。
她怕吗?当然怕,怕得全身上下轻颤。
然后一阵快步声很迅速的贴住她后背,一条长臂膀箍住她的脖子,攀住肩膀,顺势将她紧紧往他的胸膛拉,变成连体婴的状况。
“不要出声,我不会对妳怎样的。”靠得很近,他的气息重重的拂过她的发与皮肤。
说不会对她怎样……这样吓她还不够怎样喔?
“我……”因为恐惧,大量的语言涌在喉头,逼着要释放,惊悸的四肢像泥塑不能动弹。
“跟着我往前走就对了!”
他的臂孔武有力,由五指传递过来的热力散发着奇怪的铁锈味,这让梁菱光很不安。
“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我是穷学生……”
“安静,”他有点喘,声音有点熟,“走快点,我的车在巷口。”
车车车……你的车关我什么事啊!心里暗自反驳着,后面杂沓的脚步声清晰起来,她身边的男人微微喘息,然后,像蛇一样的濡湿冷意沿着他的手指钻入她的领口,她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太过害怕,连看都不敢往别处多瞄一眼。
路口的灯光下果然有一辆很大的黑色房车,要是平常她肯定会用力的吹声口哨表示赞美。
不过,现在逃难都来不及了。
他掏出遥控器。
梁菱光听到后面追逐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近在咫尺,路灯把那些黑影拉得又庞大又嚣张。
她听到一串脏话。
“……抓不到活的,就宰了他!”
这不是黑道才有的追杀令吗?这男人到底得罪了谁?
“别往后看!”他低吼,还有几步路,却显得遥远。
“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她能不叫吗?就这样被拖下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很难叫人心服耶。
“妳会开车吗?”男人丢出完全不相关的话。
“呃,一点点,我有驾照,可是……”从来没真枪实弹的开过车。
他截断她。“那好,等一下妳开车!”打开车门,把梁菱光往车里塞,自己也跟着跳上车。
电光石火间,她听见枪响咻咻咻地四射。
那响声不是只有一下,是电影情节中常见的扫射。
妈呀,连把她拖下水的祸首都还不知道是谁,真冤啊!
她怕得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耳膜里全是车子金属被击中的尖锐闷声,她以为自己肯定会中弹,只有脸色惨白的抱着头放声尖叫。
“开车!”东方狂也面色如土的命令。
“知道啦,别吼我!”她也紧张,脑袋里温习以前监理站老师教导的步骤……打档、油门、倒车、加速……
东方狂也睁大眼,见她小嘴喃喃自语,眼越瞪越狰狞,差点失控扭下她香嫩嫩的脖子来!
就在来人扑上车子的一秒之前,皇天保佑,她有了动作,被踩到底的油门驱动了车子,如箭飞去,中问擦过好几公尺外别人的车子,撞上路灯,倒车,车尾把后面追来的人撞倒……一堆肉垫,跌了个呜呼哀哉,终于上路了。
东方狂也回过头看,也有点傻眼。
慢慢转回头,对着梁菱光的侧脸,有抹深思掠过他浓如墨的眼。
她手握方向盘,腰杆挺直,小脸蛋严肃得像手中掌握了几百万人的生命,车内,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
突然想到什么,她这才转过眼儿看已经颓然躺在座位上的男人。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眼熟,竟然、居然、赫然……一颗少女心忽地就吊了起来。
竟、然、是、他!
第三章
“你在流血。”她分神瞄了眼。
他手按着腹部,面色沉凝,不理会她。
“到四十二街。”他指挥梁菱光开车。在几分钟之前东方狂也就认出她来,鬼使神差。
四十二街不就在中央公园附近?
方向盘大转弯,朝着笔直的大马路而走。
东方狂也疲倦的阖上眼,就算不信任她开车的技术,这时候好像也没得选择了。
“那些追你的人是谁?”
“妳最好不要知道。”
“喂,我救了你,还差点赔了小命!”不是她要讨人情,莫名蹚上浑水总要知道这窟水会不会叫人灭顶啊!
东方狂也静默了很久,不管她说什么,一点也没有要全盘托出的意思。
“东方先生!”没看到她在等待吗?
用沉默拒绝,毫不手软。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要他吐实,就算她也一样。
“喂!”
勉力张开眼的东方狂也被她烦够了。“妳就不能安静的开车吗?”
她嘟起小嘴。“人家有点怕嘛。”想想,刚刚才被数不清的子弹差点打洞,能不手脚打颤吗?
他蹙了下眉,的确,他没想到这个,好一会才说:“不要知道对妳比较好,要是妳想安心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
这么……严重啊?
不问就不问,好像她很唠叨似的。
他又补上,“妳只要送我回去就好,我不会麻烦妳太多的。”许是讲了太多的话,他声音不稳。
梁菱光下是没有发现,但是他全身穿着黑衣黑裤,红色的血迹并不明显,随着时间过去,她看见东方狂也按住伤口的手已经被沁出来的血给染红。
惊心动魄。
她继续说话,说一些有的没的,这时候哪还分能不能说的,只要能模糊在她眼瞳拚命泛滥的红。
包括她从小到大发生的大事,曾经爱慕高中的老师、老爸反对她学美术拿着锄头追她,跑遍家里每一条田埂差点掉进圳沟被水流去;来到纽约半夜想家,因为下大雪,暖器坏掉而哭得淅沥哗啦的糗事通通都说了。
她不要他晕。晕,事情就大条了!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东方狂也有些惊讶她的长舌,很想叫她闭嘴,耳朵却有自主意识的接收了。
但是,她长江大水的流水帐到底要说多久,不会要他耳朵长茧吧。
梁菱光时时要分心瞅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哪些,刀凿的脸从头到尾没有表情。
“喂,你可不要睡着唷。”
“哼。”
“喂!”
“我醒着。”他痛苦的咬牙。
“喂……”
“闭嘴,从那边进去。”
“哦。”会骂人,还是清醒的。
巷子平淡无奇,只能容许一辆车进出。
她往前开,巷子笔直得不可思议,高耸的墙壁只见一抹月光在黑色的穹苍泛着白光。
巷子尽头,柳暗花明又一村。
任谁都想不到高楼大厦林立的纽约里有这么一栋古老的日式建筑。
梁菱光有预感自己好像来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喂,我们来错地方了啦。”
并没有。
本来静谧如同黑洞的大宅子自动打开涌出了水潮一般的人,个个刺龙刺虎、虎背熊腰,气势惊人。
两边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黑松。
日式塔灯如同蜿蜒的灯龙弯弯曲曲滑到大宅子前面。
而那宅子,根本是幕府时代的建筑物。
梁菱光想倒车,不过,似乎太慢了。
被人像石头般的跪着感觉好不好?
梁菱光不敢摇头,不敢说不好,因为她的小腿也跪得比石头还要硬。
面对面的一男一女,短打短扎,年纪很轻,不超过十八,跟前摆着两把武士刀,不知道是要砍人还是要表演切腹,不过两者她都不喜欢。
用两把刀来招待客人,呜呜……她做错了什么吗?压力好大,这样很容易折寿欸。
“我可以换个姿势吗?”来者是客,她征求主人的意见。
“您是贵客,请坐!”
“那他们咧?”
“他们失职,没有保护好少主,必须接受处罚!”像猫似放下茶杯的小胡子面无表情,就连声音也没有半点感情。
说完,点头,便退下去了。
欸……欸欸,别走啊!
奇怪,这里的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怎么训练出来的啊。
沉重的梁木,素白的拉门,几根枯木跟文心兰插的盆花,看起来很简约的结构,却让人感觉这里是可以用“历史”来形容的。
几乎有一个球场那么大的客厅,很多的榻榻米峰峰相连到天边,这么大的地方就窝着他们三个人,这样,要说个话不是很困难?
有钱人真奇怪。
小胡子走后,空气就像埋在地底下千年的废城,既不流通又不干净,她很不习惯。
那种什么都不明白的懵懂很不好。
起码有个谁来跟她解释一下情况嘛。
“哈啰,两位,你们也不要跪了。”
这样跪,大腿很酸,日本人为什么要发明这样的坐姿,很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