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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隋彪点点头,无奈地叹口气,“新华北报这个点……抓得太缺德。”
“有省领导的意见没有?”陈区长问一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市里的意见基本可以无视了,陈正奎一定是要趁乱作怪的,李强肯定会包庇北崇,至不济也能坚持底线,堂堂的市党委书记,总不可能跟着媒体的指挥棒乱转。
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省领导?隋书记看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无异样,才笑着摇摇头,“这个倒是没听说,大多是打听消息的,还有人想采访我。”
“真是莫名其妙,”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对此事并是很担心,只是觉得有点腻歪,闹心罢了。
然而他不担心事情,并不代表事情就会放过他,七点半的时候,北崇区党政一把手正坐在桌边小酌,有人按门铃,廖大宝过去问一声,回来汇报,“是《恒北经济导报》的记者,想采访您。”
“这又不是上班时间,”陈区长抱怨一句,“告诉来人,想采访我,去宣教部申请,半夜来家里不合章法。”
“这个报纸,是恒北日报的子刊,”隋书记在一边出声提示。
“那又怎么样?”陈太忠不以为意地摆一下手,“媒体采访就可以不讲流程了?这个案子他不去警察局,不去北崇电视台,偏偏找上我家来,我有接待义务吗?”
说完之后,他又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子刊……是承包出去的吗?”
陈区长在天南文明办挂职一年多,对省里党报的运作还是比较清楚的,有些党报下面的一些子刊,根本就是承包出去了,这种报纸良莠不齐,有的就打着日报社的旗号四处生事,反正只要把承包费交上去了,不出太大的方向问题,日报社也不计较。
“这个不太清楚,反正他们也敢曝光一些东西,”隋彪摇摇头。
陈太忠的傲慢,彻底地引起了《恒北经济导报》的愤怒,第二天上午的报纸,就播报了发生在北崇的案件,不但转发了新华北报的内容,记者更是强调,自己亲自下去调查,北崇区委区政府却讳莫如深,态度很不友好,确实是官僚习气作风严重。
文章没有做什么定性,但是搁给不明真相的群众来看,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此事定有蹊跷——最起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媒体监督,怪不得干部选拔中会出问题。
真是活得腻歪了,陈太忠翻看着报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不到啊,除了新华北报——恒北居然也有报纸,敢玩儿这么一套,我要你完善采访流程,不让你夜里进家,就是讳莫如深?就是态度不友好?
那哥们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态度不友好,于是他抓起电话拨通陈文选,“陈部长,这个《恒北经济导报》,是否申请过采访我?”
第3729章 手硬手软(上)
陈太忠相信,陈文选没有接到这个申请,否则的话,他就算当时自作主张推脱,事后也总要跟自己打个招呼——我可是是拒绝了某人。
果不其然,陈部长明确地表示,对方自报家门说我是恒北日报的,想了解杨孟春和孟志新的情况,陈部长说杨孟春引咎辞职了,孟区长请了病假。
这些我们都知道,导报记者有点不耐烦,我们想知道其他的详情,比如说这个孟志新由计委主任提拔为副区长,走了什么样的程序,言下之意则是:你们是怎么考察干部的?
当然,干部作风有问题,组织未必一定考察得到,但是记者冠冕堂皇地问出来,却也不能说人家问得不对。
这个你得去市委组织部问去,孟志新是市管干部,陈部长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他并不是很在意此事,媒体还没报道,北崇这边已经是该病假的病假,该请辞的请辞了,并且上报了市党委,不管再怎么变化,区里都经得住各种诘责。
隋彪头疼此事,是因为他担心被调离北崇,杨孟春也确实是他的人,而对陈文选来说,这两点都影响不到他,他自然无欲则刚。
吃了这么一鼻子灰,导报的记者转身就走了,说你宣教部门槛高,我去找别人采访,倒不信问不出个名堂。
我就知道是这样!陈太忠哼一声,又信口问一句,“有报纸申请采访我的吗?”
“有,中原时报,但是他们申请采访的内容不合规定,”合着陈部长还是帮区长挡过驾,不过他也是在行使宣教部长的权力,“他们想知道,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我告诉他们,案子尚未了结……区政府不能左右市警察局,更不能试图用舆论绑架执法机关。”
这陈文选也有两下啊,陈区长放了电话之后,反手就打个电话给朱奋起,“把《恒北经济导报的》记者阳春拘了,理由是恶意中伤攻击政府。”
“这个……”朱局长那边传来哗哗的响声,明显是在翻报纸的,“哦,阳春……看到了,您知道他的住址吗?”
“你打听一下吧,市局就应该有人知道,”陈太忠随口回答,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老朱这或者是有别的顾忌,“你就说是我指示的,你只是执行。”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朱局长那点小心思被区长发现了,只能干笑一声,“这个新华北报的报道,可是更恶毒,找到杜俊才了。”
“那个报纸,我还没看到,”陈太忠信口问一句,“他们怎么报道的?”
“我也只有个标题,”又是一声纸响,朱奋起回答,“深度报道:《对话惨死女主播费荷之夫——柴君度:我的家庭早已不完整》,这个要不要抓?”
“等我看了报纸再说,”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说起来玩措辞,这个阳春差人家起码八条街,跟新华北报搞,手里证据一定要充分,不打则已,打就一棍子打死。”
放了电话之后,陈区长心里有点微微的难受,杜俊才啊杜俊才,我用了那么长时间,跟你推心置腹说得明明白白,都快成了居委会大妈了,你却还是要为一点私利,站到北崇的对面,这就不要怪我不拿你当子民了。
朱奋起手边报纸多,是因为他一直在操这个心,直接在发行报纸的地方找关系,陈区长不把此事当回事,所以直到二十分钟后,他才又收到几份报纸的复印件,就这,还是隋彪的司机专程送过来的。
不过出乎陈太忠意料的是,报道杜俊才的除了新华北报,还有一家老熟人——地北晨报,这张报纸以报道省外的丑恶社会现象为己任。
然而,前文说过,地北晨报虽然也算激进,但终究还是有点底线,不会对体制做出明显攻击,提起杜俊才,也是说死者的爱人表示,希望警方尽快给出调查结果,好让他的爱妻九泉瞑目,他试图寻找当事的某某和某某官员,却是找不到。
新华北报的报道,那就煽情多了,只看文章标题就知道,《对话惨死女主播费荷之夫——柴君度:我的家庭早已不完整》。
在文中,柴君度先是回忆了一下,从自己和费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到婚后幸福的家庭生活,然后在某一段时间,爱妻发生很明显的变化,不怎么搭理他了,还时常悄悄地落泪,两人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接着记者就问,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她呢?小柴同学很歉意地表示,当时我的生意出了点波折,一时顾不上关心他,挽救生意要紧。
这就是赤裸裸的因果倒置,跟这两口子关系好的北崇人都确定,杜俊才是生意遭受毁灭性打击之后,心里失衡,才导致两人关系迅速恶化。
不过这两个变化,确实是挨着的,新华北报这么报道,除了非常熟悉的人,还真不是特别能判断清楚前后顺序,这也是新华北人最擅长的招数。
但是这因果一倒置,这俩干部的杀人嫌疑就又重了一点,报纸上没那么说,留给读者自己去脑补——陈区长说得一点都没错,比起玩弄文字,阳春差新华北人最少八条街。
下面的话也就不用多说了,通过记者的提问,柴君度同学表示,我跟费荷最近关系有所缓和,大家还正商量着,相互体谅过去的不成熟,近期要个孩子……不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陈区长把自己摆到普通读者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嗯,这费荷是要收心了,但是那俩干部不干,所以她可能是被灭口的,但是她为什么被灭口……大约又涉及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尼玛……能理解,陈理解区长表示自己理解。
然而……继续地,他终究不能理解。
在文章最后,记者提问:早以前你就没有想到,她可能是被某些人潜规则了吗?
我当然想到了,柴同学义愤填膺地回答:但是我们这个北崇,领导干部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现象太常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记者若有所思地追问一句。
那是啊,柴同学回答道:你听说过二十二岁的高中生能当副科长的吗?嘿,我们北崇就有,谁让人家是美女呢?
“真是傻小子啊,”陈太忠放下报纸,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想讹钱,也找对帮手啊,真是丢北崇人的脸。”
这些话出自杜俊才的口,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肯定不敢让新华北报就这么报出去,这篇报道一出,杜家在北崇就没有活路了。
“领导干部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现象太常见”——只这一句地图炮,就得罪了绝大多数的干部,大多数北崇人也会生气:咱落后归落后,还没听说过几个北崇人保护不了自己媳妇婆娘的,搁到你嘴里,就是普遍现象了?
绿帽子你自个儿戴着舒服就行了,别拿来批发成不成?你还不是人大代表呢。
早给你打过预防针了,可惜你不珍惜啊!陈太忠叹口气,又拨通了朱奋起的电话,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抓杜俊才。”
“是新华北报的报道吧?我看了,太欺负人了,”朱局长义愤填膺地表示,“那个记者吴风抓不抓?”
“那些缺心眼的话,全是杜俊才说的,怎么抓吴风啊?”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新华北报最恶心人的地方就在这儿了,他就是踩着红线玩,偶尔过线撩拨一下,马上就缩回去了……而且,我估计你在阳州找不到吴风。”
“那就先抓杜俊才吧,”朱奋起也承认,新华北报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漂亮,那些过分的话,都是出自小杜之口,真要追究起责任来,新华北报不过是误信传言,算不得多大的事。
这杜俊才还真是“先”抓了,只不过十分钟,就被从家里抓走了,这厮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做出这种事还敢在北崇呆着,甚至警察来抓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的不在意,“一丘之貉……现在抓我好说,放我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放你?想瞎你的心吧,”抓他的警察冷笑一声,“咱北崇的干部,什么时候都是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了?你老爹还不是照样靠欺负干部起家的?”
这个话另有公案,但是杜家能在北崇早早地脱颖而出领先众人,也是有原罪的。
“我哪里说了这样的话?”杜俊才愕然地发问,他已经是自暴自弃了,但是这种话真的不可能出自他的嘴,“你们搞错了吧?”
“搞没搞错,去了分局就知道了,”警察们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走了。
在分局里看到今天的新华北报的传真件,杜俊才登时就傻眼了,“这不是我说的话,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新华北报断章取义,篡改我说的东西,昨天我看的稿子不是这样。”
“你都觉得肏你老婆杀你老婆的人可怜了,还有啥做不出来的?”有人不屑地耻笑。
第3730章 手硬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