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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我的身上真有那样显眼的坏因子吗?他如此苛刻地局限我的生命,是害怕我重蹈父母覆辙?
或只是单纯的想控制我?
很自然的,雪钗成了她最常谈话的对象,因为她懂得“听”话。雪钗有一点脾气跟郝思嘉很像,那就是谈话的内容若不以她为中心,很快她就要不耐烦起来,说出令人难堪的话了。只有在她心情奇佳的时候例外,比如热恋时。
获得新的爱情,使雪钗容光焕发,美得像一株盛开的玫瑰,相形之下,花灵宛如孤影自怜的水仙。
“你怎么啦?干嘛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雪钗邀她:“明天我约了一票人去海边玩,你也一块来怎么样?”
“有男生吗?”
“当然有。”
“那我不去了。”
花灵情愿在家看书,也不想再看大伯的脸色。
“岳花灵!你少没出息好不好?男生又不会吞了你,怕什么嘛!”
雪钗有时真的很讨厌花灵的沉静,一副世事不与我相干的神态,真令人气结。没办法!
家里不是没有空房,老爸却坚持她们合住一间,表面上是热闹点,其实岳引商的目的是想女儿监视花灵有无男友。
可是雪钗才不做这种无聊事呢!她曾得到很惨痛的教训。有一年夏天,她突然异想天开,伪造一封男生写给花灵的情书,捉弄她一下引以为乐。再也想不到引起一场大风波,害得花灵被岳引商痛打一顿,拿她无耻的父母所犯的罪加诸于她身上,骂她“贱种”!
雪钗被吓坏了,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心中却不免抱憾内疚,所以当她心情好时,就会想对花灵好,平常也不会用对付男生的那一套拿来欺负花灵。
她一直缠着花灵,花灵只好告诉她:“大伯要我相亲结婚。”
“相亲?跟谁?”
“不知道。”
“哦,所以你在烦恼,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有没有少只胳臂缺条腿?”雪钗当这是好玩的事,咯咯吃笑。“没问题,我去帮你打听。”
“跟谁打听?”
“我妈啊,她一定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伯母帮我跟大伯说,我不想太早结婚,我想工作。”有了工作就有收人,假以时日再不需仰人鼻息,可以搬出去独立,花灵的心为之热切。“拜托,雪钗,我真的不想现在结婚。”
“好,我去说。”
※※※
缪华裳正准备到妇女会,忙着化妆打扮。
雪钗使尽水磨工夫:“妈--告诉我嘛!”
“你真烦人,不能等我回来再问吗?又不是要你嫁,你急什么!”
“好,我不问。那你答不答应不逼花灵早嫁?”
“谁逼她了?”缪华裳不由得变貌变色,气轰轰的道:“花灵这样说的吗?你叫她来,我跟她讲……”
“不是啦,妈咪,是我说的。换了我也不喜欢一毕业就结婚。”
“有什么办法?你爸爸决定的事,反对也没用。”
“爸对花灵也太严了。”
“这要怪她自己命不好,你爸这样做也有他的苦衷。”缪华裳不免也有感慨。“其实不只你爸担心,我也担心。看她一天夭的长大,容貌一天比一天更像当年那个坏女人,每次见到她那张脸,我心里都会有疙瘩,害怕旧事重演。她早嫁出去早好,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讲明白点嘛!”
“总之,你叔叔和那个女人都不是好人,花灵在咱们家二十年,亏你爸爸管得严,没出任何差错。但将来的事谁料得准?还是早早把她嫁过去,作了别姓人,省得我们再担这副重担。”
雪钗捉住话柄,追问:“别姓人?你们找好对象了是不是?”
“你呀,就是太精灵了,将来非找个坏婆婆管你不可。”
“哎哟,妈妈咪,你不心疼死才怪呢!”
母女俩笑成一团。
“告诉我嘛,妈咪。”雪钗很会撒娇。
“好啦!好啦!别摇了,肩膀都快给你摇散了。”缪华裳言笑晏晏。“是有几个人选,但还没真正决定。毕竟我们养了她二十年,随便嫁一个没分量的人也太可惜,总要找一个差不多的亲家,你爸最在乎他的面子了。可是,我们挑人,人家也挑我们,她的出身将会是一个障碍,要真死了父母倒也干净,偏偏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留下老长一只话柄,流言至少有二十种版本……”
雪钗急急打断母亲的埋怨,又是捶肩又是摇膀:“你别哄我,你一定知道谁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快跟我讲嘛!”
“是花灵托你来问的?”
“嘻!其实我比她还好奇。”雪钗笑道:“妈咪--”
“我也不能确定,但我想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王董事长的二公子。”
“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似一般企业家的儿子,但也因此可能不在乎花灵的来历。相亲的照片已经送过去了,就等回音。”
翌日,雪钗兴匆匆的找花灵谈论“王栋”这个人,可花了不少工夫去探听哦!
“要不要听听我的第一手资料?”她活脱是只报喜的喜鹊,不留一点给别人开口的空隙。“他老爸就是那位有名的糖果大王嘛!他排行老二,有一兄一弟,王家就属他是异数。
他啊,大学念的是美术,对食品生意没兴趣,他老爸原本还指望他加入公司的广告宣传部门,因为他点子多嘛,结果他甩都不甩耶,从大一起就一个人住在外面,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两年前,游学归来,他老爸硬是将他插进公司的包装设计部门,他却照样我行我素,好潇洒哦!”
王栋,就是要和她相亲的人吗?
“花灵,你安心啦,我爸没有乱挑,王栋好歹是有钱人的儿子,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看样子雪钗也改变主意,和父母联一阵线。“想想,嫁给那样有趣的人,一定很好玩。”也只有岳雪钗会将结婚当成好玩的事,她才适合嫁给“有趣”的人。
“现在心情好多了吧,准新娘!”她娇女儿式的咯笑声没有人会讨厌的。
“我们还未见过面呢!”比起来,花灵不但不活泼,还郁郁寡欢,她想,王栋若真是有趣的人,绝不会看上被锁在象牙塔中的岳花灵。
“你放心,我爸出面,绝没有问题。”
花灵无法向雪钗叙述自己的心情。要她当一位艺术家的妻子,她做得来吗?她先前暗自猜测伯父会替她找一位学者型的人,沉静内敛,和她相似。
“一个我行我素的男人,怎肯相亲结婚?”
“又扫人家的兴!你不干脆的个性很讨人厌耶!反正,你等着当新娘子准没错。”雪钗平白辛苦一场,得不到预期的惊喜笑脸,露出了惯见的不耐烦神色。“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我家,受我爸妈管束,要不然还是结婚的好。不过,你也真没用,要是有人强迫我相亲,我一定反抗到底。”
“你不一样,你有许多追求者。”
“那些统统不算,我只是跟他们玩玩而已。”雪钗陶醉于自己的憧憬中,忘了花灵和相亲的事。“总有一天,我会遇上命运中那位白马王子,他非常优秀,而且爱我,爱得疯狂,我们双双坠人情网,热恋、结婚……”
花灵羡慕她还有作梦的本钱,或许,过得太幸福的人,都会忘却人生包含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
周末一早,缪华裳就叫花灵和雪钗好好打扮起来。
原来相亲的时候到了,两家人约在“来来湘园”吃中饭。岳家由伯母和雪钗作陪,王家除了王栋,王母和弟弟王梁也会到。
雪钗很兴奋,将自己装扮得耀眼非凡,仿佛要相亲的人是她。她本是惯作女主角的人,即使客串,也不放弃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
“看看你,花灵,不许穿白的。”缪华裳用似乎威胁的口吻说:“你已经够苍白了,三分像幽灵,再穿白的,人家还以为你家死了人。雪钗,快帮她挑一件红的或紫的,刷点腮红,别等我开口才知道要做。”
雪钗哦一声,等她妈一走,又着手为自己戴首饰,只用嘴指挥:“你穿新买的淡玫瑰红洋装好了,我的一副耳环借你。喂,你真的很被动耶,不像我姊姊倒像我妹妹,所以我从来不叫你姊姊。”
花灵无言换了衣服。总要有人让伯母管吧!雪钗不如她看透她父母。
其实花灵也很喜欢穿翠蓝、薄紫、嫩黄等彩装,但总不如雪钗明艳,岳雪征又不只一次笑话她:“色感奇差。”不如穿白的省事。
“大哥若晓得你要结婚了,一定会吓一跳!”雪钗也想到雪征,嘻嘻笑道。
女孩子的想像力比喷射机更快,还未相亲哩,就谈到结婚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大哥为你挨打的事。”就是雪钗伪造情书恶作剧那一次,最后雪征出面承担下来,反挨岳引商一顿打:“兄妹恋?更不像话!”最后雪征承认他只是想开开玩笑,事情才不了了之。
“不记得了。”花灵摇摇头。
“你这人,最没心肝了!”
※※※
车上,缪华裳不住叮咛花灵该注意的事。
到了来来湘园,男方已经入座。
花灵端庄优雅地坐着,并不把视线固定在她应当注意的人身上,这是唯一她能做的反抗吧!
王栋也好,王梁也好,王伯母也好,在她看来都没什么两样,这一类型的人,她在岳家见得多了。很奇怪是不?类似背景、相同水平的人,总是相似的。这指的不是外貌,而是散发出来的特质而言。
她可以感觉到王栋打量人的目光。花灵心情平静地维持浅笑,伯母不该叫雪钗来的。有雪钗在,没有男人会注意到她。王栋也在比较吧,回去之后就会要求父母换新娘吧?
席间伯母和王伯母交谈最多,其次是雪钗和王梁,至于对面这位被形容为“有趣”的男人一点也不有趣的沉默时候居多,既不问她的兴趣是什么,也不好奇她有哪样特长,光用眼睛不动口。
于是花灵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来相亲的是雪钗与王梁,而王栋与她才是陪客。若非够机警,她险些当众笑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缪华裳终于提议两位当事人到饭店的庭园走走,这是一早说好要有的。
当然,她不行自己急猴猴的站起来。花灵看着王栋,眼睛在说话。他对她注目了一会儿,神秘地微笑着,她感受到了那笑容中含带的魅力,不觉害臊地将视线下垂至她的茶杯。
他走过来引领她出去,然后很快地,她发现他们不但走出了饭店,他还很自然的牵她的手,顶着艳阳压马路。
“这样可以吗?”花灵小心抽回手。
王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不要紧。三十分钟后我们没回去,他们自己知道要回家。”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你也没反对啊!”
她是没反对,却不表示她赞同。
过马路时,他又牵起她的手,然后放开。
花灵很感意外,这个男人竟将她带往巷内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不太干净不说,室内光线也有欠讲究。
“这里的ㄘxㄚ、冰是现吃现ㄘXㄚ、,很爽口;牛肉是陈年老锅卤的,所以牛肉面特别好吃。”他说着即高声向老板各点了两份。
她像个傻子一样看他表演。他脱掉西装上衣,松开领带,衬衫第一颗扣子接着打开,然后才说一句:“希望你不介意。”她委实不愿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来点小小的不整齐、小小的乱,反而有股潇洒不羁的魅力。
“我不喜欢大饭店装模作样的气氛。”他懒洋洋的声音非常性感。
“我不觉得。”花灵淡然的说。
“是吗?”
他的眼睛闪烁着,撑起左手,托着脸颊,微微歪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