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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希望他深爱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他人，是生是死。
雪国，是存是亡。
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洛倾尘将念安接入太和宫，渡九生对于念安的喜爱，她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楚。
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要亲手教他读书写字。
“父皇，娘亲说父皇身体不好，念安自己能写，父皇便多休息。”他奶声奶气却带着沉稳的声音，让洛倾尘手中的茶盏‘咚’一声落地。
眼眶微红，眸子里泪光闪烁。
渡九生怔了一下，几乎是立即大步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轻蹙着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收回手，泪眼娑婆的看着他，哽声：“你以后也看不见了。”
渡九生愣了愣，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深深的望着她的眉眼道：“那你才更应该小心些，才能……才能让我放心啊……”
“我不要。”洛倾尘倔强的颔首，看着他深邃如墨的眸子道：“我偏偏不要。”
“倾尘……”
“我就不要……”洛倾尘深吸一口气，朝着内室走去。
渡九生皱了皱眉，心脏传来一阵刺痛，差点没痛的他晕过去，却还是懒腰将她抱起，朝着内室走去。
她猛然一怔，惊呼道：“你快放我下来。”
“我偏偏不要……”他紧紧蹙着眉，直到到了床沿才将她稳稳的放在床上，蹲下身，拿过床边的药膏，一边替她涂着烫伤的伤口，一边带着无奈却宠的语气：“别让我担心好吗？”
“你都要丢下我了，我未来发生什么，我会不会受伤，你还怎么担心……九生哥哥你告诉我，你还怎么能担心……”洛倾尘红着眼，他一开口，她的情绪就能彻底崩溃。
几乎控制不住的眼泪往下掉，仿佛闭上双眼，这一生最大的念想便是希望世界快些毁灭。
他替她涂着药膏的手轻颤，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良久道：“我会担心，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替你担心。”
“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你能不要这么做，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度过可以度过的快乐时光，而不是你步步设局，将我困在其中。”她颤抖着声音：“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我们……还有念安。”
“渡九生啊渡九生……”洛倾尘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恍然道：“当初念安的出生，都是你算好的吧。”
“倾尘……”
“你的保护让我觉得那样的痛苦……”
正文 第3837章 昨夜星辰一场梦（48）
“对不起。”他紧紧的抱着她道：“可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遍，我还是会这样选。”
他还是想要保护她，用一种近乎可怕疯狂的方式，去保护一个人。
生死算什么，她能安好，便好。
“呵呵呵呵……”洛倾尘轻轻捧起他的脸，微微垂眸，吻住了他的唇道：“九生哥哥，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前世今生吗？”
大抵被她突如其来的吻所愣住，渡九生的脸颊不自觉的泛上一抹绯红。
眉眼之间都能泛过一抹的淡淡的流光。
“嗯。”他点头应了一声，还不忘轻轻摸着她的脸。
“我们会再见面，到时候的九生哥哥一定没有记忆。”洛倾尘眯了眯眼道：“可我有记忆啊……我突然知道了一件事……”
他望着她的眉眼，这一刻却觉得有些慌乱。
“只要遇见九生哥哥，我便自尽，我就能保护你了……”
“不可以……”渡九生厉声言辞的道：“你不可以这么任性。”
“难道你做的事，就不任性了吗？”
“我……”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永远都在丢下我……”洛倾尘嘴角扬起一抹微凉淡笑道：“可我还是不舍得你，还是想陪你度过所有的时光，你说我们当年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认错行吗……”
他的目光浮沉暗淡，她说的话他虽完全明白，却能从中听出无尽的凄凉。
“倾尘，我死了之后……”
“我累了。”洛倾尘脱下鞋子，抱着棉被上了床，捂住头后道：“九生哥哥也休息吧。”
她知道他一直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在这种生命的倒数计时里，若不是用坚强的意念而为之，又怎么可能抱得起她呢。
“倾尘先睡，我去瞧好念安，便来。”
“嗯。”
她捂着被子应了一声，真不想再在他面前哭了。
说好了要温暖的度过最后三天，为什么每一时每一刻都觉得那样想哭。
这便是他和她的故事吗？
永远永远永远，都没有未来的故事。
渡九生去了很久，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他躺下后，她便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冰凉，她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右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角。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晚上了，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大抵应该是等待离别的过程。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从黎明到白昼，从温暖到冰凉。
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
占卜星卦的人还真是强大，生与死，都能算的特别清楚，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偏差。
渡九生离开了以后，洛倾尘亲手为他做了衣冠冢。
同一天，宫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未央宫的那一位自裁了，死的时候还留下了几行字。
君生我生，君亡我亡。
乍一看，还真有一种帝后无比恩爱，死后都要相伴相随的感觉。
其实，渡九生也给她留了一封信，大概就是那天他稍晚躺下的时候偷偷写的信。
信的内容或许没有那么多深情的情话，但靠在他的棺椁旁读的时候，却泣不成声。
正文 第3838章 昨夜星辰一场梦（49）
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呢。
像是一封干净的情书，又像是一封离别的嘱托。
字里行间，皆是不舍，却又皆是欢喜。
“我喜欢你，从一而终。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他的字很好看，即便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的字仍然苍劲有力。
“该说什么呢？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怕给你造成负担，我大概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可那天你说，留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我仔细一想，似乎也是。”
“宫里的事我都处理好了，沐婉儿断不敢为难你。她若是敢为难你，我就算是九泉之下，也势必会让她巫师一族陪葬。”
“昨夜做了一场梦，梦到初见你的时候。我想着如若我陪你度过幸福的两年，离去的时候你会不会更快乐一些。”
“有些后悔，却没资格后悔。”
“你会不会想念我，可我会很想很想你。从黎明的太阳，但深夜的星辰。”
“别忘记我……”
“洛倾尘，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渡九生绝笔。
这便是他写给她的信，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却看着她心都会颤抖。
她抹了抹泪，将信放下，轻轻的敲了敲水晶棺椁道：“九生哥哥……下一次写信的时候多写一些吧！好歹给我留下一些念想……”
他终究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亦或许除了念安，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没有。
洛太傅再次成为了朝中的辅佐大臣，位高权重。
其实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渡九生已经不断的将权利放到了落宇的身上。
因为至少，洛家能成为她最后的保护伞。
大抵是因为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处理完渡九生的事情后，她才发现这些年姐姐洛倾心一直都没有嫁人。
她说她在等，等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即便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即便垂暮之年，她都不会再将自己的一颗心真心交到不值得的人手上。
她这一生已经错付了真心，她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宫中皆有传言，帝后恩爱，因此渡九生死后，沐婉儿直接便殉葬了。
但只要在太和宫当差的人都知道，在太和宫里只挂了一个人的画像。
那张画像，便是洛倾尘第一次见到渡九生的时候，在九王爷府邸的画像。
他一直一直都将她留在身边，无论是人还是画。
皇后无子，雪国未来的重坦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念安的身上。
洛宇对念安十分严格，不过好在念安足够聪明，倒也没有为难了他。
至于她……
渡九生在皇宫的时候，她总喜欢往外跑，喜欢听戏，喜欢……和另一个他在一起谈笑风生。
可如今他不在了，她却贪恋于留在皇宫，哪里都不想去。
总喜欢从离宫一步一步走向太和宫，走多了，似乎闭着眼睛都能到。
而如今，离宫只有她，太和宫却已经没有那个人了。
忽然有一天午后，她睡的正熟，却梦见了第一次在戏园子里遇见慕卿的场景。
那似曾相识的笑意，竟然能和渡九生完全重合。
这该是一种什么样感觉……
庄周晓梦，似曾相识。
正文 第3839章 昨夜星辰一场梦（完）
那日，她破天荒出了宫门。
宫中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尊敬，没有人敢询问她的去处。
走在雪国的大街上，轻飘飘雪花落下，空气中弥漫着雪的味道。
她闭了闭眼，朝着戏园子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戏园子依旧宾客满座，二楼她的时常坐的位置，却没有人坐。
她往二楼走去，坐下后点了一壶碧螺春和桂花糕。
以前和慕卿……九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喜欢吃桂花糕，却很喜欢喝碧螺春。
可越到后面无论是桂花糕还是碧螺春，他都喜欢。
有时候甚至会一个人点两盘桂花糕，点两壶碧螺春。
那时他说，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
她还真傻，怎么会有一个人眼神那么像他。虽然那双深邃的眉眼中没有了浮沉的光，但就是他啊……
今日的戏园子唱的似乎是那部戏的续集，一个女子同时爱上了两个男子的故事。
她口口声声说着两个都爱，但最后选择死后和谁埋葬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明确的做出了决定。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同时爱上两个人呢？
真是可笑啊……
洛倾尘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走出了戏园子。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爱听戏。她只是用听戏来麻痹自己的思想，麻痹自己的在意。
逃避和面对只是一个选择题，但对于渡九生，她根本就没有面对的勇气。
“当真无趣……”她轻笑一声，正打算回宫，却突然想起有一个地方，她想要去看看。
慕府。
当初，渡九生做了玩偶，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放于慕卿的身上。
其实她知道他死了，慕卿也不会存在。
可却就是想去看看，看看那个曾经她最孤寂的时候，给予她些许快乐的地方。
站在慕府门口，布满蜘蛛网的牌匾摇摇欲坠。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竟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