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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侧_秋水晴-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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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如今的永昌公主,早就将那天跟悟云大师说一定会好好跟驸马谈一谈的话抛诸脑后。
    怎么谈?
    李宸一向到这个问题就很闹心,如今看到宋璟,更闹心了。
    皇室里的那些事儿,没法谈,权力*,各方势力,熙熙攘攘皆为利,有什么好谈的?他本就不是皇室中人,不过是被她挑中当了驸马而已。母亲也向来喜欢像他这般性情的人,假以时日,他在朝中定然能独当一面的,自己何必将他牵扯进这无尽的漩涡之中?
    她原本在他鼻尖的指缓缓上移,移至他微蹙的眉心,将那眉间的皱褶揉开,喃喃说道:“其实你不需要做些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可以。”
    然而驸马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平稳。
    李宸笑了笑,站起来拿起一旁的薄被盖在他身上,旋身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随后便附身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的吻,就离开了内室。
    只是,离开的李宸并没有看到,那个大字型躺在榻上的男人等她离开之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望着上方半晌,又缓缓闭上,这回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留宿在公主府中的周季童醉得昏天暗地,一觉睡醒,不知今夕何夕。等他抱着被子响了半晌这是哪儿之后,都来不及喝公主特地让人送来的醒酒汤,就一头扎进了宋璟的院子里。
    “广平,我喝醉了话多吗?”
    正在书阁练字的宋璟头也没抬,“话多,比永昌养着的那只丑鹦鹉还聒噪。”
    周季童:“……”
    宋璟将手中的毛笔搁下,看向他,“怎么?”
    周季童有些提心吊胆,他一直都没怎么喝多过,不晓得自己的醉态到底是怎样的。真担心昨天和宋璟相聚,三两杯黄汤下肚,话匣子一打开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部都倒了出来。
    要是喝醉了的自己在宋璟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永昌小表妹日后晓得了,还不得拔掉他一层皮。
    周季童:“我昨个儿没说什么吧?”
    宋璟十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没说什么?你就差没将你府中那只小黑狗看上了隔壁的小花狗这种事情拿出来说了!”
    周季童冷汗,揉了一把脸,“不会吧?”
    宋璟双手背负在后,说道:“怎么不会?”
    周季童还想问些什么,可看宋璟的神色无异,想来想去自己昨个儿大概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宋璟又怎会是如今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
    周季童这么一想,心中松了一口气。
    宋璟说:“我有事情想要请教你。”
    周季童长腿一勾,勾来一个椅子打算坐下,“你说。”
    “永昌一直对英国公十分照顾,你道是为了什么?”
    周季童正撅着屁股要坐下,被驸马这么一问,动作一顿,模样十分滑稽,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宋璟徐徐侧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他,“别敷衍我说什么她自幼与英国公之妹投缘,因此爱屋及乌这些鬼话。”
    周季童瞪了宋璟一眼,“广平,你想害死我吗?”
    宋璟闻言,俊雅的脸庞露出一个十分温雅的笑容:“你不说,我让你求死无门。昨晚可是有人抱着酒坛跟我说,我跟永昌绝对不是良配。”
    周季童闻言,怒了,一把扑上前想要拽住宋璟,却被宋璟身手利落地躲开了。
    周季童:“你可是君子,怎么能用小人招数?”
    说好的那个自比跟梅花一样高洁的宋璟呢?怎么一夜过后,他的心肝忽然就像是喝了一斗墨水一般黑?!
    宋璟坐在刚才周季童勾来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案桌,“你我之间,就无所谓小人君子了。你再不说,就让你今天走不出公主府的大门。”
    周季童咬牙切齿,“好你个宋璟,竟然拿永昌来威胁我。”
    永昌那个小公主要是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千方百计才得了宋璟当驸马,要是知道他这个表兄酒后误事拆了她的台……周季童觉得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宋璟十分淡定地看着好友:“说不说?”
    周季童捂脸,觉得自己以前看走眼了,真是误交损友。
    宋璟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神色,“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着,驸马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板着俊脸,“快说!”
    周季童:“……永昌对英国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不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儿吗?难道我就会比旁人了解得更多?”
    反正简而言之就一句话,永昌对李敬业有私情。
    宋璟闻言,不怒反笑:“至少了解得比我多,你最好知无不言,不然——”
    周季童怒火中烧地截过宋璟的话,“我晓得我晓得,不然让我走不出公主府的大门!”
    真是……他娘的。
    这对夫妻看着都是可以入画的人,怎么背地里的性格一个比一个恶霸?!
    这年的中秋,谁都没过好。
    从前张灯结彩的长安城此时好比是国丧一般,冷冷清清。也是,圣人病重,甚至已经不能料理朝政,这年头谁还有心思过节,不怕触了眉头么?
    从前十分热闹的坊间,如今也比往年冷清了许多,勋贵子弟想要找个地方寻欢作乐,都得懂门路才行。
    李宸这个秋天进宫几次去看父亲,父亲虽然醒来一两次,可已经神智不清了。
    这年的冬天,好似也来得分外早,在长安的第一场雪降落大地的时候,李治驾崩,举国同悲。
    天子在位三十四年,享年五十六。
    
    ☆、第139章 :覆手为雨(二)
    
    长安的第一场雪,帝崩。
    在皇帝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出京城,巴州便传来了消息——庶人李贤疯了。
    天子驾崩,新任皇太子李显如今已满二十八岁,只要登基便可亲政。谁知这时,皇太后武则天拿出先帝遗诏——
    皇太子可与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大雪过后,长安城中一片寒意,先帝驾崩的哀伤笼罩了整个长安。李宸甚至来不及难过,便被母亲拿出来的父亲遗诏砸蒙了。
    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父亲驾崩前,竟当真给了退居皇太后的母亲合理参政的权力么?
    李宸看着静静地躺在她手中的那枚私印,分不清遗诏的真假。
    皇太子荒诞无法独当一名,父亲任命了裴炎为顾命大臣,可如今边疆不定,四境之内百姓温饱皆成问题,今年冬天伊始,东都洛阳便有饿死之人,十多年前的□□人吃人如今想起依然心有余悸,若是皇太子继位后无法独当一面,天灾*,江山便是在一片风雨飘摇中。
    父亲若是相信母亲,给了她参政的权力,心中最后抱着的大概便是希望母亲能帮助三兄成为一代明君。
    父亲驾崩的那天,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李宸从公主府直奔宫里,只来得起在父亲的榻前喊一声阿耶,父亲便永远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从此以后,六尺黄土。
    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好,母亲与兄姐们的未来也罢,全数都与他无关。
    与此同时,庶人李贤在巴州得了失心疯,说他发病的那天,手执利剑,差点将房氏和他小儿子李守礼杀了。
    李宸与太平一起在清宁宫中陪着母亲。
    “你们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实在让我心痛难忍。他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出去,便又说你们的二兄在巴州疯了。”武则天揉着眉心,神色既难过又疲惫,“我当真宁愿走的是我。”
    太平闻言,眼泪便夺眶而出,她伸手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哽咽说道:“阿娘,父亲定会希望您好好的。”
    李宸坐在母亲身旁,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父亲驾崩了,从此以后太阳照常升起,旁人的喜怒哀乐依旧继续,可她却永远没有了父亲。
    母亲这么看着十分难过,可她真的是在难过吗?
    李宸一想到这儿,心中一阵寒意。
    “如今你们父亲驾崩,你们的二兄在巴州又出事儿。”武则天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意。
    太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跟母亲说道:“阿娘,父亲驾崩,二兄虽然远在巴州,想必父子连心,他才会在父亲驾崩前出事儿。”
    武则天:“你们四兄说如今父亲去世,二兄又在巴州如此,理应将他接回长安,好生照顾,也好慰藉先帝在天之灵。”
    李宸靠在母亲榻旁的枕头上,一脸木然,没有搭腔。
    太平抹了抹眼泪,也没说话。
    “永昌,你觉得你四兄的建议如何?”武则天看向小女儿。
    李宸一脸没了爹的茫然难过,脸色此时也十分苍白,她似乎也打不起精神来安慰父母,即便过去二兄与她感情甚笃,她看起来也是毫无所动的模样。
    她问母亲:“人都疯了,回来做什么?”
    太平惊呼:“阿妹!”
    李宸板着脸,说出来的话语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刻薄:“本来就是,若是想让父亲心中慰藉,便该在父亲驾崩前将二兄接回长安。可如今他都疯了,将他接回长安做什么?让他到父亲的陵前祭拜,好让父亲看他的儿子疯成了什么模样吗?”
    她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长大的,母亲宠着她,父亲更是惯着她,惯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李治对小女儿的疼爱都要突破天际了,整个大唐都晓得几个儿女当中,永昌公主和圣人之间的感情是最为深厚的。
    父亲驾崩时,她在父亲塌前痛哭失声,可并未失态多久,后来便与太平阿姐一起陪同在母亲左右。
    母亲要接见宰相等大臣之时,姐妹便在清宁宫中等候母亲,生怕父亲驾崩后,母亲也有什么不测。
    大概是父亲驾崩的打击对她太大,因此什么二兄疯了之类的事情到了她脑海里,就跟一粒小石头落入了大海一般,愣是半点涟漪没击起,她甚至觉得愤怒,因此也将这种愤怒的心情传达给母亲。
    人都死了,还慰藉什么?
    是真想父亲在天之灵有所安慰,还是希望父亲死不瞑目?
    这个公主好似是钻进了牛角尖一般,她为已经驾崩的父亲愤愤不平,她心中甚至有气。当初非要二兄废掉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母亲将国家法度都搬了出来,一点退路都不留。
    如今人疯了,父亲也驾崩了,说要将二兄接回来以安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李宸抬眼看向母亲,说道:“这是永昌听到最荒谬的事情。”
    太平被阿妹的言辞震惊了,顾不上难过,生怕母亲因此震怒,抢在母亲说话之前斥责李宸,“阿妹,你以为你跟谁说话呢!”
    李宸别开了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倔强地抿着唇,浑身的刺好像都张开了一般。
    武则天看着她的侧脸半晌,最终叹息着说道:“永昌,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说了算。”
    李宸还是没有吭声。
    天底之下,也只有她敢在武则天面前这般肆无忌惮。
    太平几乎都为阿妹捏了一把冷汗。
    阿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怪母亲当初对二兄做得绝情。当初废二兄之时,父亲风疾骤犯,目力都失了,不可谓打击不大。如今父亲去世,二兄又说在巴州疯了,母亲若是将二兄接回来长安照顾,不论是对母亲还是新皇,都能捞一个美名。
    本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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