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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到亭子面前，我们排成一排，立正站好。今天的天气甚好，可能是在御花园的原因，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花卉的幽香和青草的芬芳，而我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康熙似乎是坐在亭子里审视着我们。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菜市场猪肉摊挂出来的猪肉，任人带着挑肥拣瘦的眼光做全身扫描。
“郭络罗琴若留牌，戴佳茗静撂牌。”
眼见着一个女孩当场抽泣起来。唉，选秀挺残酷的，想选上的人怎么着都选不上；不想选上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活都要被拽着。
“钮祜禄若惜，入侍四贝勒府。”
钮祜禄若惜？好熟悉的名字啊，我不禁探头望去，柳眉细眸、鹰鼻朱唇——是初选那天站在我前面的女孩！她这会儿正低着头，一脸温和的表情。
钮祜禄？四贝勒？她不会是乾隆的那个亲娘，钮祜禄氏吧！
“瓜尔佳雪娥！”我一惊，朝那个宣旨的太监望去。
“陪侍十三阿哥！”
我大舒了一口气，他果然去请旨了，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有些落寞呢？转眼看雪娥，却是满脸的兴奋。
十三阿哥，应该会对她好吧！
“他塔喇英琦！”心一紧，又抬起头来。
“入侍八贝勒府！”
八贝勒府？我瞪大眼睛望着宜妃，她满脸的得意和兴奋，一副胜利者的表情，而德妃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
“扑通”一声，我跪在地上。“启禀皇上，英琦不敢接旨。”
太监一下傻住了，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胆他塔喇英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宜妃骄细而愤怒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抬头，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我看见一双黄锻绣龙的朝靴停在我面前。
“英琦鲁莽，只是为了皇家枝繁叶茂、昌盛繁荣，英琦不敢接旨。”
“为了皇家！”康熙威严的声音响起。
“好，你说说看，你不敢接旨的理由。”
“启禀皇上，英琦五岁时，一名道姑化缘至家中，一见英琦便说是个不祥之人，长留在家，必招致不幸，阿玛额娘无奈只好将英琦交予道姑。英琦五岁起就随道姑修身行善，增加福报，以求化解。直至去年，道姑病逝，英琦才被阿玛额娘接回家中。所以三年前，英琦没有参加宫里的选秀，而且本来这次阿玛额娘也没打算将英琦呈报到秀女名单中，不曾想户部自作主张，阿玛额娘想拦都来不及了。”
我低着头，耳朵却竖着，探听着动静。
“其他人都退下吧，宣他塔喇裕泰！”
“臣叩见皇上！”阿玛急急忙忙赶来，跪在地上，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啪！”桌子一震，我的身体也随之抖了一下。
“英琦，你说什么？你要我们欺瞒皇上吗？”阿玛怒不可遏地走到我面前。
“是，阿玛、额娘，我希望你们能帮这个忙，其实这不仅仅是帮我，也是帮他塔喇家。”
“为什么？”
“阿玛您不是说过吗？我们他塔喇家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地三代为官，是因为曾祖父、祖父还有阿玛您都恪守着他塔喇家的祖训——远离是非，避开朝廷党派纷争，以求自保。这次选秀，无非两个结果，要么入侍后宫，成为深宫怨妇，最后郁郁而终；要么被指给各位阿哥贝勒。无论是那个后果，不过是成为幽禁皇家的金丝雀而已。而且若皇上将英琦指给某位皇子，那么这势必会牵扯到他塔喇家，各位皇子之间的纷争已经初见端倪，而且只会越演越烈，这样阿玛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中立立场怕是会毁于一旦。”
阿玛皱起眉头沉思。
“但是，你这个说法，皇上会信吗？”
“不管信不信，我们也要试一试，万一信了呢？这样他塔喇家就可以躲过这一劫。”
“可是，英琦……”阿玛犹豫了一下，声音和缓下来：“如果皇上信了，那么这件事势必会传开，这样的话，你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我磕了一个头，起身，坚定地直视阿玛的眼睛。“阿玛，为了他塔喇家，为了我自己，英琦宁可陪侍阿玛额娘左右，孤独终老。”……
“裕泰，你女儿说她自己是不祥之人，不能嫁入皇家，是真的吗？”
阿玛又看了看我，我轻蹙眉头，坚定地看着他。
“回皇上……”阿玛顿了顿：“没错，英琦自小便跟随道姑出外修行，以求化解，直至去年才回来。英琦名字虽然在镶黄旗的名册上，但一直身在外，所以十三岁那年无法参加宫廷选秀，这点皇上可以翻查当年户部主事选秀的记录。”
“裕泰，你胆子不小啊，想蒙骗朕吗？”
“回皇上，就算给臣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送她来参加今年的选秀？”
“回皇上，臣今年并未将英琦作为秀女上报给户部，是户部自作主张，将英琦的名字直接加进去的，直至初选前夕，臣才知晓这件事，也大吃一惊。”
“那为何不早说，等到指婚才说。”
阿玛看了我一眼，又毕恭毕敬答道：“臣该死。家中有女乃不祥之人，本不是见得光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只怕影响到他塔喇家的声誉，所以一直绝口不提。此事只有臣和贱内知道，犬儿都不知，府里的上上下下也只以为英琦小的时候失踪了，后来被寻着而已。而英琦因自小离家，缺乏管束，所以任性妄为、不懂礼数，臣未曾想到她能入选，也没想到可以得皇上恩宠为她指婚，只想着她被人撂牌后，这事也算完了。”
“不祥之人？裕泰，你是在编故事吗？”
“回皇上，臣不敢。英琦自从回到他塔喇家后，他塔喇家一直未曾安宁过，从一开始醉香楼，后来又接连冒犯了十三阿哥和四贝勒；随皇上冬猎却逢刺客被人掳走。现在刚一回家，英禄又冲撞了九阿哥，被皇上责罚、降级。所以皇上，此言不能不信，为了皇家昌盛，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必定将英琦带回家中严加管束，不会再让她出来惹祸。”
天呐！这还是我那个食古不化、不苟言笑、呆板无趣的阿玛吗？
一直觉得自己够能瞎掰了，没想到阿玛才是瞎掰的祖师爷！阿玛不愧为在官场上纵横了二三十年的老油条，编的有够合情合理，我甚至都有点相信自己真的是个灾星，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康熙没有作声，只是来回地踱步。
“臣该死，未能及时向皇上言明实情，英琦尚且年幼，皇上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
微瞟了一眼阿玛，他眉头拧成团，放在脚边的拳头也越握越紧。
眼睛有点湿，阿玛真的很疼我。他已经尽力了，这样精心编织、尽善尽美的瞎掰，康熙要还是不信的话，我也只有认命了！
“裕泰，如你所说的话，他塔喇英琦是个不祥之人，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入我皇家。”
我和阿玛俯身低着头，大舒了一口气，欣喜地对视一眼，又磕了一个头。“皇上圣明，臣这就带英琦回府，不让她踏出家门半步。”
“朕什么时候说让你带走他塔喇英琦了？”
我仿佛一下子从山峰顶跌落山谷底，阿玛本欲起来的身体也僵在原地。
“既然你女儿是不祥之人，带回家，岂不是又给你们家招致不幸。”
“回皇上，女儿既然是臣生的，臣自然要对她负责，岂有嫌弃之理。”
“朕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你不是说英琦自小出外修身行善吗？皇宫乃皇家圣地，自然是尊贵不凡，朕为九五之尊，天之骄子，邪魔歪道当然不敢接近，从今日，他塔喇英琦入乾清宫，随侍朕的生活起居。”
乾清宫？当宫女吗？我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员之女列！
我一定是没有睡醒，现在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不接旨吗？”康熙顿了顿。“他塔喇英琦，还是你又想编出什么理由抗旨啊？”
阿玛恐慌地转过头来瞪着我。
“英琦不敢，谢主隆恩！”我俯身磕了一个头。
我错了！康熙——才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
“还不快点跟上，别耽搁了，还得让姑姑先教你规矩呢！”前面的太监絮叨地催促道。
皇宫果然是个很现实的地方，我现在从格格的救命恩人一下子跌到小宫女一名，受到的待遇也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不过还好的是，本来我对此也不屑一顾，所以怎样都无所谓啦，能活着就好。虽然是小宫女一名，但总比被拉到八贝勒府好吧，八贝勒将来下场那么惨，我没那么伟大去做陪葬品。
“奴才给八贝勒请安。”
探头一看，发现八阿哥站在不远处，依旧招牌式的温文尔雅，带着优雅的笑容。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啊！
“恩，起身吧。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八贝勒的话，奴才这正要将这个宫女带到乾清宫去”
“喔！”八阿哥朝我看了一眼，我慌忙低下头。
“既然是乾清宫，想必是伺候皇阿玛的，这可一定不能马虎。王公公，能否耽误一会儿，我有些事要交代她几句。”
“这……”
八阿哥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小太监，笑脸盈盈地塞给那个太监些东西。
“王总管，这是我们八爷请您喝茶的。”
那个太监会意地将东西揣在怀里。“那奴才谢过八贝勒了，只是不能太久，这样奴才没有办法交差！”
“那是当然，我不会让王公公为难的。”
突然一双黑色的朝靴出现在我眼前，抬头一看，咦，那个小太监和老太监呢？只有八阿哥站在我跟前。
心里有些不安，找茬的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吧！
第41章 宫女生活
“英……”我皱了一下眉。“奴婢给八贝勒请安。”
“英琦小姐免礼！”
“奴婢受不起，奴婢只是乾清宫的一名卑微的宫女，贝勒爷还是叫奴婢英琦好了。”
“英琦？”他笑了一下。“好，英琦。”
“奴婢在。”
“你拒绝了皇阿玛的指婚是吗？”
突然打了一冷战，第一次听到八阿哥如此冷漠的语调。“回八贝勒，纵使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只是为了皇家和八贝勒，奴婢一定得坦然相告。”
“坦然相告？你是说，你是不祥之人，必会带来厄运的事情吗？”
“回八贝勒，是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只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呢？”
“奴婢不敢，这件事皇上已经认可了，奴婢岂敢欺瞒皇上。”
“如果是老四，你还会丢出这个理由吗？”
心一惊，抬头看着八阿哥，他收起了笑容，脸沉下来，冷若冰霜，寒气逼人。
“八贝勒！”刚才带着我的太监一脸谄笑地走过来。“时候不早，要再不走，奴才没办法交代了。”
八阿哥转头过来，又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但是从他眼中我却看不到半分笑意。
“喔，知道了，那不打扰了。”说完八阿哥抬脚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沉思起来。那个时候的他，才是最真实的爱新觉罗胤禩吧！
“吱！”推开门，鞋都不想换，直接向床铺倒去。
我的腰啊！已经被乾清宫的姑姑训练了两天了，光是倒个茶，就差不多有几百遍。实在不明白，倒个破茶哪来这么多讲究，什么拿茶壶的姿势啦，拿起茶壶距离桌面的高度啦，茶壶嘴倾斜的角度啦，等等等。照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折腾成腰肌劳损。
“吱！”门好像被推开了，我已经懒得管了，爱谁谁！
“你还好吧？”
我不耐烦地转过脸，一惊，赶紧跳下床站好。“姑姑！”
一个衣着旗装的女孩正站在我床边看着我，她就是这两天教我规矩的乾清宫宫女。
“恩，别站着了，坐下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主要是腰酸得不行。
“我听说，你本是此次入选的秀女，那么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