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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福晋话，奴婢刚才过来给英琦小姐请安时，英琦小姐说是前些日子太过劳累，得多睡会儿，奴婢已经吩咐下去待英琦小姐起身随时伺候着。”
“如此，你做得很好。”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已经醒了大半。
“福晋，您看……”
“看来我来得不赶巧，既然如此，就让英琦小姐好好休息吧！”
“是！”
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在床上又躺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我下床穿好衣服，推开房门。
门口守着一名宫女，见是我忙行礼：“给英琦小姐请安，奴婢这就去准备为您梳洗。”
“慢着。”我叫住她。“方才在睡梦中，我似是听见门外有声音，是谁来过了？”
“回小姐，是九庶福晋。”
虽然我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有些微怔。“不知福晋现在何处？”
“福晋见小姐在休息，便先行离去了。”
“这样，我知道了。”宫女便躬身退下。
吃过早饭，准确点说，应该是早饭午饭连着一块吃了后，我前去给德妃请安。照说我现在还在宫里，而且是寄住在一个妃子的寝宫中，这么懒散确不合礼数，但好在德妃性情温和，抑或是心肠较软，想想我才经历与家人的分离，从此便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也着实值得同情心泛滥一下。反正就是她并未与我计较，只是嘱咐我这些日子好生休息着，语气带几分关切，我诺诺地应了几声便退下了。
从德妃处出来，我便四处寻塔娜。想想清晨那会儿，我确因睡眠不足、神经绷得太紧而胡思乱想了，希望塔娜没有被我吓倒才是。碍于塔娜的身份，我不好明着问其他宫女，只能一个人傻乎乎地在永和宫里瞎转悠。转了几圈依然未见塔娜，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去找穆特了。正在我苦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混出永和宫时，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给英琦小姐请安！”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见一个身着旗装、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正向我行礼。她虽是躬身，却不卑不亢、神态自若，眉眼里透着精干。我不清楚来人身份也回了个礼。“不知嬷嬷何事？”
“福晋遣奴婢邀小姐前去一聚。”
福晋？小卉原来还在这儿。我舒了口气，笑了笑：“有劳嬷嬷。”
“小姐多礼了。”妇人淡然地回话，转身往外走。
我慌忙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我随那名妇人来到永和宫外，刚走几步，忽闻一阵琴声，我不禁停下脚步。琴声悠扬，若初春泉水清亮亮地流淌着，从我的耳膜渐入心脾，我仿佛忘却了冬日的阴寒，如沐于初春的阳光下，身心异常舒畅，也竟不住轻哼起来……
咦，等一下，这个曲子……
我抬起头四处张望，却见前行带路的嬷嬷停在不远处，伸手一让。我顺着方向望去——是永和宫外的水榭。我盯着水榭临水的亭台慢慢走过去，而琴声也渐渐清晰。水榭里停留着一行人，待我走近，看见一年轻女子正坐在琴前，神定自若地弹奏着。此女身着湖绿色镶边长袍，外套青色百蝶彩绣对襟毛边坎肩，一双玉手在弦上来回拨动着，琴声回荡不绝。
我心中生疑，脚步也愈发加快。
“英琦小姐。”
我一愣，刚只顾看那个女孩了，却没注意亭子里还有些什么人。这时一个端庄华贵的女人步出亭子。她盈盈的笑颜，晃得我心一惊——四福晋！
我忙上前行礼。“给福晋请安！”心里却默念道——不会是四福晋要见我吧！
“英琦小姐，你太客气了。”说着，四福晋上前扶了我一把。“几天后你就要入侍八爷府中，你我同为皇家儿媳，应更亲近些才是。这样吧，我长你几岁，就直呼你英琦，你要不介意叫我声姐姐可好？”
“英琦不敢。”嘴上是这么说，我心里却在不停地嘀咕：有点不对劲。
“你若再推脱，便是看不起我这个姐姐了。”
“这……”无奈之下，我只得又行了个礼。“英琦给姐姐请安。”得，认就认呗，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咱就别行礼来行礼去，倒生分了，英琦，随我亭中坐会儿。”
我忐忑地任她拉到亭中。
刚才说话那会儿功夫，琴声已经停下来，奏琴的女孩站起身，她肌若凝脂，唇红齿白，一双明眸干净透亮得让我心头一颤，那张稚嫩的鹅蛋脸在寒风中冻得微红，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我。
“明月，这便是英琦。”四福晋熟络地作介绍。
女孩一听，笑脸绽开，干净得不沾染一丝俗尘。“原来是英琦姐姐。”
四福晋莞尔，对我说：“英琦啊，这是明月。”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
“早就听说过英琦姐姐，想不到今日能得见，实属明月之福。”
“妹妹言重了，今日能得见妹妹这般清丽脱俗之人，并得闻妹妹的琴声，确是英琦的福分。”
“明月献丑，听闻英琦姐姐琴技高超，若明月早知英琦姐姐在此，怎敢班门弄斧！”
“明月你太过谦虚，你六岁学琴，曾拜我朝四大琴师门下，又怎会是献丑！”四福晋冷不丁地开口。“英琦，你说呢？”
“姐姐所言极是。”我满脸陪着笑。
旁边的侍从送上茶水和点心，我一看大概是走不了了，只得坐下。
我托着茶杯，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明月，刚才你弹的那个曲子，不知从何处学得？”
明月一愣。“此曲乃我家音律先生所授。姐姐何出此问？”
先生？我咽了一下口水。“先生可姓秦？”
“姐姐也知道秦先生？”
娘的，我就知道，怪不得这丫头会弹这曲子。想当初，我嫌好玩，逼着他把青花瓷改成古筝曲教我，没想到却成了他的教本，还拿去忽悠别家无知少女，这老头！可惜这年代提版权问题，确属太超前了，不然我早告他侵权了。我一抬眼发现明月仍一脸莫名地望着我，便尴尬地笑了几声。“秦先生嘛，京城里最有名的音律先生，我怎会不知！”
“喔！”她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唉，反正严格算来我也是侵权者，就由着那老头吧！
“怪不得我觉得此曲甚为熟悉呢！英琦，这曲子便是你常弹的那首吧！”一旁沉默的四福晋又开口。
“英琦姐姐也会弹奏此曲？”
我笑了笑。“以前是会，不过许久未弹，怕是生疏了。”
“以英琦你的琴技又怎会生疏呢？”四福晋转头朝向明月。“你可不知，当初英琦在皇阿玛和众贝勒皇子面前弹奏过此曲，获得盛赞，享誉宫廷。就说四爷吧，我与他夫妻十余年，知其一向不喜音律，居然也开始摆弄起古筝来，几月前还费了好大工夫从江南求来一台千年古琴。那琴刚到府里那会儿，四爷爱不释手，彻夜不眠呆在书房内与琴为伴，不过后来似是厌了，连琴都不知去向。人嘛，总喜欢点新鲜劲，可这劲头一过，也就倦了，只是可惜了那台好琴。”
四福晋似是无心的一席话，却听得我一阵冷战，只得低头不语。
“明月你刚才所奏虽与英琦所奏为同一曲，却风格略有不同，但皆属佳乐。我喜好音律，但可惜在此没什么天分，以后你可要来四爷府上多走动走动。”
“福晋如此抬爱，是明月的福分。”
“能常闻明月琴音是我的福分才是，四爷若是听入迷了，说不准又会把那台古琴给翻出来呢！”说着说着，两人拉着手掩嘴欢笑起来。
我顿了顿，慢慢地站起身，正欲借口离去。
四福晋抢先一步开口。“英琦，你不久便要入八爷府，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听你奏曲，如不介意可否弹奏一曲，可让明月见识一下你的琴艺？”
“这……”我郁闷了。不是现在弹吧，我不过上了几个月的速成班而已，在练童子功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我的那点琴艺，若不是靠《青花瓷》新鲜的编曲，能算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可明月又是熟知此曲谱的行家，在她面前弹，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明月这时也走过来，拖着我的胳膊央求起来。“英琦姐姐，你就为明月指点一二吧，明月不甚感激！”
我看着明月那双明亮的眼睛，咽了一下口水。还让不让我活啊！我试图抽出我的手，却被她拽得更紧拖到琴前并按到琴凳上。她满心期待地站在我身边。
怎么办？到底弹不弹啊？我抬头看了看四福晋，她仍坐在桌边，依然雍容华贵、仪态大方，优雅地对我笑着，然而我却觉得不寒而栗。
我拽紧拳头放在腿上，鼓足劲正要站起身……
“哟，这么热闹，都在这儿啊！”
一个衣着桃红色花绣旗装的妙龄少女走进亭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的明月已经行礼了。“给毓宁格格请安。”
“明月，原来是你啊，今日怎么想着进宫了。”毓宁走过来笑看着明月。
“前几日得德妃娘娘恩眷，赠予明月一匹丝绢，明月不甚感激，今日特进宫给娘娘请安，出了永和宫见天色尚早，一见此处水榭甚美，便稍作停留欲观赏一番，不曾想偶遇四福晋和英琦姐姐。”明月熟络地回着毓宁的话。
偶遇？我看向四福晋，她朝我笑了笑，也站起身。“毓宁，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我一向爱凑热闹，见这儿人多，就过来了呗。”毓宁转头看向我。“英琦，你怎么也在这儿？”
想想上次庭院舞剑之事，我原以为会与毓宁彻底决裂，没想到她会问我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啊，过几天就要出嫁，还乱跑！刚才来了几个嬷嬷说是要给你量体做衣，你还不快回去！”说着，毓宁走过来将我拉起来往外走。“真是的，还要劳烦我这个格格出来请你。四嫂，明月，我带英琦先走了。”
“英……英琦姐姐……”
我没有回头看，四福晋也并未拦阻。我任毓宁拖着往前走，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至永和宫内，毓宁放开了我。我揉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真的有嬷嬷过来？”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唬你？”毓宁转过头来，一如往昔的笑颜挂在脸上。
我望着她的脸出神起来，不知何时泪水溢满眼眶。我张了张嘴：“毓宁，我……”
“什么都别说了。”毓宁嘴角弧度扩大。“我明白。”
我努力地弯了弯嘴角，然后低下头擦了擦眼睛。“谢谢！”
“说这些干嘛？嬷嬷都等着呢，你还不快去！”
我冲她点点头，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又回过身。“对了，刚才那位叫明月的小姐是谁？”
“明月？喔，她是兵部尚书玛尔汉之女。”
玛尔汉，这名字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啊！我心里嘀咕着朝房间走去。
第81章 赐婚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随意地扒了几口饭，待宫女们撤下食盒后，便睡下了，此时已是深夜。
唉，那几个嬷嬷可真能折腾人，不就几件衣服嘛，随便量量不就得了，反正我不介意。可无论我如何反复强调自己真的无所谓，她们却充耳不闻，依旧不依不饶，从我踏进房门起一直折腾到夜深，连我的晚饭也耽搁了。十几匹各色布料挂满我的小卧房，四位嬷嬷兢兢业业地折腾，宜妃的恩宠让我感觉不是惊讶，而是相当地惊恐。我实在想不通她意欲何为，如果只是基于那份口头协议而产生的“合作关系”，阵仗未免太过浩大，但如若不是，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一向骄横自大、目中无人的宜妃娘娘对于我这个罪臣之女如此眷顾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吱”，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声音。
“英琦，英琦，醒醒！”
我揉了揉眼睛，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塔娜！”
“嘘！”塔娜示意我小声，又四周望了望。
我掀开棉被坐起身来。“你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