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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松开于连,这小子也算有种,没有被吓得腿软,而是立刻翻身而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赵酩阳,你可还记得青阳峰的青阳道观,你可还记得青阳师傅?”
游伶敏锐的察觉,在听到青阳二字的时候,赵酩阳的情绪波动了一下,似乎有隐忍的暗流,即将喷涌而出,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哦,六年前我曾在那里呆过一阵儿,怎么了?”
“呆过一阵儿?好一个呆过一阵儿!”于连气的咬牙切齿,“六年前的那日,下着瓢泼大雨,你衣衫不整的昏倒在山下,恰逢青阳师傅的师弟,也就是青玄师叔散心归来,将你所救,好心收留了你。你在青阳道观呆了足足一年,青阳师傅不但视你为己出,还悉心教授你琴艺。如此经历,竟被你轻描淡写的说成呆过一阵儿?”
“原来这乐魁大人还在青阳道观呆过啊……”
“青阳子也是久负盛名,才华横溢啊。”
“是啊,不但有才,还淡泊名利,青阳子近年来越发不喜欢被外人烦扰,甚至都不愿再给宫廷谱曲了,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要是青阳是他师傅,这新科乐魁还敢给自己叫无师,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
游伶微微皱眉:“青阳……青玄……”
战霄转头:“你认识?”
游伶刚准备回答,却被热心的陈宝插了话:“青阳道观可是咱们大武西南地区最有名的的三大道观之一,青阳子性情温和,为人宽厚,仙风道骨,既是道观的主持,打理日常庙务,也是咱们大武鼎鼎有名的乐师,尤其擅长谱曲,许多曲目广为流传,被宫中的礼乐坊收录,逢祭祀告拜时演奏。武王为了嘉奖他,甚至还把青阳峰划给了青阳道观。因为青阳子的影响,道观里一直香火旺盛,而我的这位同窗,其父和青阳子是故交,于是就在其幼时把他送到青阳道观里呆过一年半。”
游伶微微一笑:“了解的这么清楚……你和于连关系不错啊!”
陈宝嘿嘿两声,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吭声。
战霄的眼睛再一次扫过陈宝,陈宝不自然的往边上挪了一步……不愧是战神战元帅,威压实在逼人!
虽然一年前才归京,但是靠着自己的心腹和暗卫,战霄对京城的局势也是门儿清。要是没猜错,这陈宝应该就是陈相爷那个传说中的老来子陈宝寰了。
听说这小子不太合群。今日一见,顿时悟了,这种直愣、热心的性子,七成都随了他家那个顽固的老爷子,这要是能和京城那班纨绔合群了,那才奇怪。
如果这于连和陈宝是好友,又能和那在西南地区势力颇深的青阳道观有上瓜葛,那他的家世也不会差。金銮殿上姓于的官员统共就两个……战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哦……你若是这样说起来,我还真是印象深刻。我那好师傅青阳,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逼我在柴房里跪足五天五夜,只着单衣,不供食水!我那可敬可爱的大师兄,才能平庸,没法得到那老道士的真传,就心生妒意,差点将我这双手生生折断!”赵酩阳举起自己纤长的手指,笑的讽刺。
人群沉寂了三秒,接着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大的议论声。
“不可能吧,不是说青阳子待人宽厚吗?”
“青阳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嗨,所谓严师出高徒,也许青阳是为了徒弟好呢,谁知道咱这新科乐魁有没有夸大的成分?”有早就满心妒意的乐师,添油加醋的说。
“你、你……你骗人!大、大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师傅怎么可能这样对你?”于连顿时有些结巴,显然对赵酩阳所述之事一无所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继续质问,“可、可就算师傅处罚你处罚的严重了些,你也不能抄袭他的曲谱吧?”
“抄袭?什么意思?”围观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这对乐师来说,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他在离开青阳道观时,偷走了师傅未完成的数份曲谱,连他在千秋宴上弹奏的那曲《思无涯》,也都是改编师傅丢失的曲谱,根本不是他自己所作!”于连大声说道。
没想到赵酩阳的神色丝毫未变:“哦?你有什么证据?随便污蔑新科乐魁可是重罪!”
“以前都是由青玄师叔帮师傅整理曲谱,可那时师叔身体有漾,一天不如一天,便叫我去帮忙,我也因而有幸窥见师傅曲谱中的部分章节。不好意思,我这人没啥别的本事,也就记性还过得去。你那曲《思无涯》,分明有几节和我当年看到的八成相似!”
“嚯!难道是真的?”人群一片哗然。
于连越说越激动:“后来青玄师叔的病情越来越重,驾鹤西去,在众人为师叔举行葬礼无暇顾及书房的时候,赵酩阳,你竟然带着曲谱从青阳峰上消失了。就算青阳师傅对你严厉,可是青玄师叔没有对不起你过吧,你竟然在他的葬礼上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我绝对不允许你玷污师傅和师叔!”
“哈哈哈哈……”听完于连这番话,赵酩阳反而大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于连气恼。
“我想起你了,你不就是那时候总是一口师兄长师兄短的小尾巴嘛!”
于连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看的陈宝忍不住直摇头。
“我问你,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
于连指了指自己:“我自己不就是证人!”
陈宝已经开始捂脸了,小于这傻孩子。
这回不仅是赵酩阳,周围不少人都掩嘴偷笑。
“你说说看,那乐谱若真是青阳道士所作,为什么我离开这么多年他都没把乐谱谱完,告知天下?”
“你偷窃抄袭你还有理了?”于连的脸涨得通红。
“按照你的话,岂不是任何人胡编乱造一段话,然后说自己是证人,就可以诬告于我了!”赵酩阳鄙夷的说。
“这……”于连语塞。
他也是在看到被张贴出来的曲谱时,才突然想起这段往事,凭着对青阳师傅的敬重,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根本没有慎重考虑,现在才惊觉自己鲁莽。
“也罢,今日就叫你心服口服。”赵酩阳突然把身体摆正,手抚上身前的月姬,“小子,你也在青阳道观呆过不短,对青阳那蠢货的琴艺应该非常了解。现在,就让我用这首《思无涯》来证明我的技艺早已超过了他。”
“你、你竟然叫青阳师傅蠢货,你这个黑心烂肺忘恩负义的混蛋!你这个……”于连从没如这般深恨自己没有跟那些市井流氓厮混厮混,以至于关键时刻想骂个脏话都卡壳。
“不,更蠢的应该是青玄,要不怎么能那么早死呢!还有比他更蠢的人吗?”赵酩阳呢喃道,但因琴音已起,根本无人听到。
随着赵无师的动作,于连的情绪逐渐平静,转而被惊讶取代,而周围的人群也完全沉浸在他由高超技巧弹奏出的完美琴音之中,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战霄无聊的看着周围人沉醉的表情,心说这都是什么毛病。但是转头看到游伶同样是一脸赞赏的神色,立刻觉得这乐魁可能还有点儿可取之处。
最后,赵酩阳猛击琴弦,发出尖锐的一声,才把众人从琴音中惊醒。
“真是……妙啊,实在是妙啊!”
“这技巧之高,恐怕连琴仙沈公子都自叹弗如吧。”
“哎,我还是觉得沈公子更胜一筹!”
“但赵公子也是真的高,怪不得能在千秋宴上艳惊四座呢!”
还有些女乐师已经捻起手中的帕子,对乐魁大人芳心暗许了。
围观的九成是文人和乐师,显然已经为赵酩阳所折服。就算那些对琴艺完全不懂得路人,也都觉得这人弹得是真好。
赵酩阳看向于连:“怎么样,小尾巴,你现在还觉得我需要去盗窃一个技不如我的人的曲子吗?”
于连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赵酩阳轻蔑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轿夫继续前进。
随着乐魁的队伍远去,围观的众人也心满意足的离开。
陈宝这时才赶紧过去揪住于连,将这莽撞的傻小子一通好骂。
战霄转头看向自家乐师:“你怎么看?”
游伶看着远去的轿子,挑了挑眉毛:“弹琴和谱曲可是两回事,不过大家显然已经忘了这茬。”
战霄摇了摇头。
游伶望向远去的轿子,隐隐觉得,以后会和这人有所交集。
晚上回去,石怀瑾突然叫住他:“诶,你的后腰上别着根什么玩意儿?”
游伶纳闷,伸手摸了摸腰带,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根儿金色的翎箭,突然想起上午时和元帅的对话……
“不知你的翎箭最后投给了谁?”
“当世最好的琴师。”
……
“今天出去……遇到什么好事了?”石怀瑾纳闷。
“啊?”
“少装,笑的那么恶心。快说,干什么了?这箭哪儿来的?”
“困死了,先睡了……”游伶拿着翎箭,转身就跑。
“又转移话题!”石怀瑾嘴里骂骂咧咧,手下的活儿却没停。那个约定要交给季玄的轮椅,终于要完工了。
第20章 凡(二十)
石怀瑾这几日心情甚好,自打他把轮椅交给季玄后,如意楼楼主不但把三千两黄金悉数奉上,还真给那公输羊送了个牌匾过去,上书:技不如人!
最最让他高兴的是,季玄还特意找人挑了个正午时分,人多嘈杂的时刻,让人举着牌匾一路招摇过市。待公输羊收到这份“大礼”时,气的是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
没错,石怀瑾那天还破天荒的拉了游伶去看热闹,恶作剧得逞的小样让游伶一路叹气。
“哎,可怜啊可怜!”
石怀瑾眉毛一挑:“啥?你敢可怜公输羊那厮?”
游伶忆起某人动不动就要把他赶出小院的威胁,心里念叨着对方的无情,嘴上却似抹了香油:“哪敢哪敢?公输羊就是活该!”
“算你识相!”
……
这人心情一好,就会做些平时不怎么做的事情。
平日里,石怀瑾不是窝在他那巴掌大的小工坊里捣鼓点儿精巧物件,就是到自己“精匠”铺子里做做生意,连吃饭的食肆酒楼,也就那么固定三四家。
偶尔的“出游”也都是被游伶强行拽出来的。
说是做生意,但也根本没有做生意的样子。不但十日里只去个两三日,还在门口刻了三条规矩:看不顺眼者不卖;不懂行者不卖;价不合理者不卖。
游伶曾经笑问:“啥叫价不合理?”
石怀瑾连眼睛都懒得抬:“想买我的东西,客人需自己定价,价低了不识货,价高了纯属傻,我都看不顺眼,自然不卖。当然,要是看的顺眼,白送都行!”
游伶在门口笑的打跌:“你行,小石头,还是你行!”
这天,他既没有做工,也没有去看铺子,而是趁着天儿风和日丽,准备在城里四处转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师傅多年未见的老友。
刚好游伶也要去白鹭书院,晚上还约了沈君来他们喝酒,自己连他的吃食都不用操心,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先是去游伶力荐的十里铺吃了蟹黄汤包、如意卷和琵琶粥,还在阿大烧饼铺用油纸包了四个牛肉馅的烧饼,那烙饼的老汉第一次看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手一抖就多放了点儿肉,面皮差点儿都包不住。
吃饱喝足,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