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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侍奉颜于归的女子便轻笑道:“这位公子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将若笑声更加清爽,一只手托着下巴,挑眉道:“我都忘了,你是欲行仙道的人,碰不得女色。”
颜于归侧身望去,将若一个倾身又勾搭住他的左肩,道:“仙道禁欲,无悲无喜,你这火候不够啊……”
颜于归敛眉不作声,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连带着眸色迷离。将若俯身打量着他,见他轻咬下唇,目光躲闪,他一愣,状似了然道:“傻书生,难不成你喜欢男人啊……”
颜于归咬着下唇越发起劲,檀香夹杂着烟草香熏得他满眼通红,一旁的女子笑得咯咯作响,掩唇低语着。
颜于归瞪了一眼将若,想都没想就要从软榻上蹦下去,得亏将若一个眼疾手快地勾着他的腰,这才没让人翻滚在地,否则这一众舞女定要笑掉大牙了。
颜于归半个脚都踩在了地上,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够站稳,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若将他顺手一带,按压在了榻上。
“我说,恼羞成怒也得有个分寸吧……”
颜于归心中早就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一把甩开将若的手,愤愤不平地瞪着他,哪知身上人却低笑几声,随后将他抄起,道:“别闹,你今日可是没去过三生池的,莲止走前特意交待过我了,别想溜。”
将若抱着颜于归离开,身后一众舞女笑得越发神秘。
将脑袋塞进了水池子里,颜于归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一想到方才居然被人那样戏弄,颜于归就想咬人。
“看来真的很生气讷……”将若不知何时下了水,与他并排躺着,轻笑道:“傻书生,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一点儿也不好笑……”颜于归双手紧攥着胸前衣襟,怒气冲冲地看着将若,这家伙,得寸进尺!
“行了行了,你说不好笑就不好笑吧。”将若打了个哈欠,左手搭在了岸上,歪头道:“不过傻书生,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颜于归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就往岸上爬,顺便道:“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你。”
“呵。”
将若低笑,而后胳膊撑在岸上,默默看着天际的繁星,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歪头正要问颜于归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一句傻书生还未出口便被人堵住。
唇上湿软,将若一开始还有点懵,直到尝到了酒水的香甜,才恍然大悟。
颜于归一手捂着将若的眼,一手撑着地面,吻的谨慎而又彷徨,连呼吸都是发颤的,他仿佛要将内心的不安和无奈如此呈现出来。
将若依旧发懵,眼前这人,糊涂时一塌糊涂,聪明时便教人拿捏不住。
“现在信了。”颜于归犹豫不决地握住了将若的银发,往前俯着身子,面露难过却又傻里傻气地:“我知道我方才干了蠢事,你不要怜悯我,也不要逼我走上无力反抗的歧途。”
将若稍微抬眸,但依旧敛眉,飞快地瞥了一眼颜于归,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仿佛做了一场春梦,且愿一梦不醒。”
将若歪头,正打算嘲笑一番颜于归,耳朵却突然竖起,颜于归也察觉出有人靠近,仿佛做了坏事一般,起身拿起地上的衣服就离开了三生池。
将若再次一懵,原本静静躺在三生池内也没什么事,却被颜于归这一番动作弄得跟偷情一样的,连忙也翻身出了池子,捡起地上的外衫披着。
有人正打算靠近三生池,将若也往出走。
“你怎么在这里?”暗处匆匆走来一人,莲止跟了将若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影。
“你管!”将若没好气地答着,与他错身走开。
“怎么?被狗咬了?”
将若下意识地抬手按唇,觉得唇瓣似乎有些肿胀,身后莲止靠近,垂眸冷冷打量着他,将若这才发现自己竟披着一件玄青色外衫!
那本属于颜于归的袍子此刻却挂在他身上,将若身形较颜于归高些,如此这般倒有些不伦不类,想来方才太过于大意,居然拿错了衣服。
他想的轻松,可莲止却沉了脸,低声道:“将若,你我活了几千年,都是惯见风月之人,我希望你清楚这一切。魅城是一个艳丽、浮华而又荒诞的地方,而凡人贪欲,对于他来说,你只有这一张脸能够引诱罢了。”
将若手指摩挲着面颊,敛眉沉思:那个傻书生……喜欢这张脸?
“情海茫茫,旁观尚不可参破,而置身事内,又如何窥探彼境?”莲止抬步,甩袖几乎是臭着脸离开,“你是妖界三君之一,若想尝试风月,多的是人陪你,但至少颜于归不是你该碰的,阿若,别怪我没提醒你,在你还未投身于无尽海前,收手吧……”
莲止已经走远,将若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说的好像我喜欢那个傻书生一样……”
☆、魅城沦陷(八)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人脑子都有‘嘛哒’
三千世界,醉生梦死,而凡人贪欲。
三垢罪孽,对于世人来说,情爱是欲,繁华是欲,王权是欲,财帛是欲。而对于颜于归来说,将若是欲。
天色昏暗,魅城变得寒冷阴沉,雾气中朦胧着白霜,雨水淅淅沥沥。
颜于归执伞刚来了阴阳坊,迎面便走来了莲止,莲止视线下移,见他怀里还揣着一把油纸伞,开口道:“先生是来找阿若的。”
莲止面上依旧坦然,只是眸中却有些迟疑不定,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先生可还记得人妖殊途。”
一阵吃吃的窃笑,莲止身后走出一女子,正是红娘。红娘半倚靠着莲止,朝颜于归看了一眼,笑着说,“你这人真是扫兴,人生苦短,你还妄图干扰凡世间的情情爱爱吗?”
“你懂什么!”莲止面色冷淡,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接着,短短的沉默后,他目光又落在了颜于归身上,道:“且先不论人妖殊途,凡人一世不过百年,而妖则不然,只顾一时欢喜,可曾想过百年之后怎么办?”
颜于归脸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欲行仙道,他一辈子都不应该犯错。
颜于归有些畏怯,手指收紧,仿佛做了决定,斩钉截铁道:“我可以陪他长生不老。”
阴阳坊内再次走出一人,颜于归被他自己的话吓清醒了,将若带着探寻的目光缓缓打量着颜于归,而后者则惊慌地后退几步,一面垂着头,一面胡思乱想。
将若把头侧在一旁,颜于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上前,他将自己的油纸伞微收,再把怀中的那把油纸伞扔给了将若,不发一词,踏着雨水离开了。
湿冷的空气中,雨水似烟缭绕,将若银发蒙霜,他摩挲着伞柄,而后手指一挑,撑着油纸伞离开了阴阳坊。
“白痴。”莲止抿唇,狭长地眸子眯起,“居然会有人喜欢他这种地痞流氓。”
“见色起意嘛。”红娘掩唇一笑,紧接着又道:“‘白痴’这种词可真不该从莲止大人口中说出,要不然,红娘会以为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莲止轻哼一声,红娘接着笑道:“局中人尚不自持,你一个局外人焦急什么?”
红娘弹了弹衣袖,扬长而去,幽幽道:“做事的人永远都是错的,而不做事的人永远都有机会去指点别人的行为。莲止,你也免不了如此世俗……”
次日晨起时,雨水停歇,时气变得宜人,非常适意,颜于归醒来时又打了很久的盹,迷迷糊糊中瞥见了梨花木案上的那把油纸伞。
颜于归眯眼,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到木案前,那把油纸伞上还带着水珠,想来是被将若还来不久,正在这时,外面锣鼓喧天,由远及近。
颜于归整理了着装,上了大街。
万人空巷,天女散花,以缀魅城,火红灯笼摇曳,一架沉香木辇在人群中穿梭着,鬼火引道,沉香木中点着九天神石,坠以蝉翼黄纱,又有银丝在上勾勒神秀山河。辇车上有四方神兽坐镇,四周氤氲遍地,虽以八鬼抬架,可依旧行的缓慢。
“那是什么……”
颜于归虽站的远,可依然看的清晰,不禁喃喃自语。
“那是狐君的正室。”
“啊?”颜于归回头,但见红娘躲藏在暗处,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颜于归心下了然,道:“是阴阳坊的人?”
“是,也不算是。”红娘依旧站在暗处,目光清浅,仿佛要透过那曾黄纱,看到坐辇内的人,她道:“那个女人名叫重行,曾经是阴阳坊的花魁,多少人一掷千金为博一笑,也曾风光无限。后来凭着姿色勾搭上了聂良,便被赎走了,还记得重行刚被聂良带走时,多少人都想砸了我的场子,啧啧,真是怀念啊……”
颜于归嘴角一抽,幽幽道:“你还真是爱怀念一些奇怪的事情。”
“让你贱笑了。”
“那她如今回来做什么?聂良不要她了?”
“怎么可能?”红娘淡笑,道:“重行手段高明,她既然攀上了聂良就不会松手,聂良此人你知道吗?野心勃勃,此番让重行回来定没有什么好事情,也不知将若会不会见她……”
“应该会的,他现在就来了。”
“咦?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没有。”颜于归扯了扯衣袖,抬起左手,低声道:“感觉到了。”
从方才一站在这里开始,他就下意识地在找将若,想来如此热闹的情形,他作为魅城之主也会露面的,果不其然,那枚指环给出了反应。
看清了颜于归左手上的东西,红娘一个不冷静从暗处迈步出来,一把握着了他的手腕,声音压的低沉,却丝毫不掩惊讶,“将若居然把他的魂戒给了你!”
红娘扬了扬嘴角,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抽搐,半晌,才舔唇道:“过了这么久,还是那么随便的一个人。”
颜于归收回了手,刚抬起头,只见那黄纱微掀,不过里面的人并未露面,他四周望了望,还没有看到将若,这便踮起脚尖。可他一时忘了自己站在一个摊位处,头顶便是木蓬,这么一抬脚就直接‘咚’地一声闷响撞上了。
红娘在他身侧替他呲牙咧嘴,颜于归抬手揉着脑袋,眯眼皱眉,突然看见了远处的将若。
那人正对着莲止说话,目光也瞥见了猛然蹦哒出来的他,先是一愣,而后颔首低笑,颜于归怯生生地站了回去,依旧揉着头。
红娘见他面色怪异,笑得暧昧不明,“怎么,看到心上人了。”
她语气笃定,反而让颜于归有一丝不好意思,居然都忘了反驳什么,喃喃道:“嗯,他在和莲止说话。”
红娘再次轻笑,而一旁,正同将若说话的莲止负手而立,看着本来冷冷静静的人突然笑得一脸荡漾,侧头望去,只可惜颜于归已经被人群淹没,他什么也没瞧见,不过就算什么也没瞧见,莲止也知道他看到了谁。
“阿若。”
“好了好了。”将若趁着他还未开口,连忙抬手止住,知道他又要以什么‘人妖殊途’来教导他,淡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好歹也活了几千年,我总归比一个凡人强吧?你放心,我马上劝他离开。”
莲止松了一口气,道:“且先不论这个,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处理?”
将若侧身看着辇车内的人,眼睛危险地眯起,幽幽道:“处理什么,聂良那个老不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找事情了,他既然想打架,那我就将这妖界的牌重新洗洗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