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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贱嘛……”
“?”
公衍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子清一笑,摆手走人。
外面脚步声传来,榻前的长生下意识地一挥手坐下,青黛色袍子将狐狸团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长生的手挨上了那毛茸茸,长睫微敛,微子清说的是坤玉,但是在他这里,公衍晔同样是监察者,若是让天君知道他带了个妖物回仙界,这长乐玄清府……
长生淡笑,默默一收手,也不知说给了谁听,“也就你好酣眠……”
微子清进来一拜,道:“神君,汝卿回了长佑谷。”
回了就回了吧,算算时间,扶游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
半晌没有回话,公衍晔微微仰头,见长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却突然皱眉。
长生余光瞥见他面上有疑虑,目色一凉,却是开口笑问:“在看什么?”
公衍晔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又看到阴森地牢里那双淬了毒的眸子,他心情复杂地一拜,又随口说了几句好话,连忙离开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一直沉默,直到确定他离开了府邸,才靠在了床榻上。
玄清府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随着长生的兴趣,日夜分明。
今日无风无月也无雨,当然,也无眠。
坐在床榻上假寐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在天亮之前,长生合衣而眠。
殿内昏暗,仅留下来的一盏琉璃小灯也被远远扔在了漆架处,冷冷紫檀香美好。
将若缓缓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繁复的流苏,紧接着是一只微微蜷缩细白如玉的手。
虽说躺在单薄的被褥间,可紫檀袅袅,人也睡得很熟,看起来毫无防备,但眉目间又生出一丝肃穆。
这张脸与当年约莫有七分相似。
将若挪了挪,狐尾盖了半个身子,乌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颤颤巍巍地将一只爪子搭在了长生脸上。
这个动作有些滑稽可笑,可若有旁人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又不禁心生苦楚。
长生睡得安稳,将若动作也小,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突然将狐狸脑袋埋在了长生脖颈中,喉咙一紧。
他生怕吵醒了这人,于是仅有的那一两点泪珠也消隐在了眼眶中。
夜色寒凉,将若盘在他身侧,觉得这样有些好笑,但终究,他们还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一个是九重天上的神君,一个是妖界君主。
他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站在他身侧。
东方蒙蒙起来一道光泽,照亮了昏暗的长乐玄清府。将若趴在枫树枝间,鲜红的枫叶盖了大半个身子,只一条银白的狐尾垂落,他眯眼看着下面青石上打坐的人。
长生府邸鲜有人至,至少这几日下去,将若没有看到一人造访,倒也落得个清净。
长生独自一人,也不常读经书,最喜欢去的地方无外乎临渊和羡鱼。
临渊是一处天堑,崖下吹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冷风,长生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做多余事,就是发呆。而羡鱼就是长生现下待着的这潭水,潭水无什么特别之处,周围浓雾缭绕,潭中央就有一块青石,着实不风雅,可长生依旧可以待上几个时辰。
远处叮叮当当地响了几声,青石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而后一跃而起,长生弹了弹衣袖,一伸手。
将若难得懂他的意思,从树上滚到了他衣袖里。
铃铛响,意味着有人来了。
绕道至水亭,将若透过长生的云袖看到了亭中的青衣男子。
当真是风流的很。
☆、皎皎我心(三)
作者有话要说: 骄横蛮妻压倒总攻大人
长生落座,将若顺势从他衣袖里出来,躺在长生身侧的石凳上。
微子清勾着酒盏,目光落在了将若身上,笑得一脸灿烂,“你这府邸虽然秃了些,可这狐狸的皮毛倒养的越发光润喜人了。”
差不多可以剥了。
长生说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个毫无意义的头,道:“今日来什么事?”
“我就不能没事来吗?”微子清苦笑,看见长生清浅无情的眸子,一阵悚然,憨憨道:“报喜不报忧。”
“如今能有什么喜事?”长生颔首,最后还是伸手将狐狸团子抱了回来,阻止了微子清贪婪到发绿的目光。
将若在他腿间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竖起耳朵,只听微子清神经兮兮道:“你猜是什么事?”
长生颔首,冷漠道:“没兴趣。”
微子清咂嘴,翻了个白眼,认输道:“好好,你是祖宗,不让你猜。”
他挠了挠头,懒洋洋道:“就狱影山。”
“承君回来了。”
“!!?”
承君,便是原本该负责狱影山周围的人,先前也不怎么了,突然告了假,这才有长生走了一趟狱影山的事情。
微子清炸了,一拍石案站了起来,单手叉腰,吼道:“你就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好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不能装得像一点儿!”
长生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坤玉来信说过了,你迟了一步。”
微子清被噎住,而后愤愤坐回了位子,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我还是担心你……”
“怕什么?无外乎长佑谷。”长生敛眉,心道:全天下都知道扶游要出来了,旁人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给他使绊子。
他微微颔首,目光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对面的微子清又叹了口气,将若抖了抖耳朵,借着这个角度看着长生,心口绞痛。
这样的人,当真是要被他藏着掖着才好,在九重天如何这般委屈。
微子清抿唇,一手托腮,晃着酒盏,“好吧,说个正事,你什么时候去长佑谷,我顺道帮个忙。”
“我如今身在仙界,受命于天君,他什么时候让我去,我便什么时候去。”
他语气淡淡,微子清一阵好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打弯绕圈,道:“你这算什么忠,当年鬼狱始见,你不是还恨他的紧?”
长生默然,许久才说了一句,“年少无知。”
微子清冷笑,两千多岁也可以叫做‘年少’,那可真是骇人。
长生又道:“何况当年并非仙界中人,如何能懂得这些规矩?”
微子清继续冷笑,而长生突然困了似的,起身一摆手就要赶人,狐狸团子跳上了石案。
微子清瞠目,暗地里骂了骂长生,只觉得在这人面前,有奶便是娘,丝毫忘了是自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
将若在石案上,视线始终不离那人,他神思有些恍惚,冷不防地被微子清沾了一嘴酒,连忙滚了下来。
微子清哼唧一声,道:“瞪什么瞪?别和你家主子一样不识货,这可是仙家圣品,旁人求都不给看,给你吃一口,帮你润润皮毛。”
将若觉得此人真是神经质,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消了消酒气,连忙跟上了长生。
“不识货……”微子清摇头,晃头晃脑地出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似乎在想着事情,也不知道将若跟在他身后,后脚刚一踏入殿门,衣袖一挥,门吱呀一声合上,硬是将后面匆匆过来的将若撞了个鼻青脸肿。
将若滚了滚,呜咽一声,这才伸长了爪子,扒拉着门,片刻后才将门推开。
长生就站在窗口处,有些木然,半晌才回头看他,也不过一句,“回来了。”
他这样仿佛三魂七魄不全,犹如傀儡娃娃,将若下意识挪了挪步子,身子突然一阵刺痛,爪子在半空中抖了抖,随后就在原地打滚。
长生:“……”
将若只觉得自己要爆了一样,如今却只能来回滚,反应迟钝的长生终于察觉不对,一步跨了过来,还未俯身,却突然被一阵灵力逼退,再回头时,地上已经坐着一人。
银发黑瞳,若生是个女子,当非常好看。
长生俯身看着他,道:“先前未曾留意,你竟已修得人身了。”
将若脑袋嗡嗡作响,没听到他说什么,迷糊之中看到一只手贴近,他咬了咬牙,后退几步,冷喝一声:“滚!”
长生手一滞,随后又贴上了他的额头,“微子清的酒没这么烈,你做了什么?”
将若咬牙,抬头时,一双眸子已经染了血丝,他瞪着他,突然一抬手挥去。
长生堪堪躲开,却是被他切下一缕长发,不由得好笑道:“这是做什么?”
将若起身,目色血红,冷冷道:“杀你。”
面前人目光阴沉森然,长生有些恍惚,竟又被他偷挠了一爪,不禁苦笑,心想自己果真是老了,总爱怀旧。
他笑,将若却不给他时间喘息,又是逼上,长生被他挠了一爪子,再看那双手时不禁悚然,心道两人若真打了起来,这大殿还要不要了?
他身子晃了晃,一个偏身移到了将若身后,将若慢了半拍,右手抬起便被他钳制住,而后扔向了床榻。
长生卡在他腿间,顺道摁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将若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他,依旧挣扎,见他如此,长生抿唇,空出来的手散去了他的衣带,而后捆住了那双手。
他指尖一弹,微微凉气就弹入将若眉心,身下人沉沉睡去,长生这才扯开了他的衣襟,手中从眉心顺着往下滑,在逼近心口位置时,一阵灵力排斥。
他的手绕着将若心口转了转,随即只见那皮肤下浮起了青黑色的条纹。
似蛊似毒。
长生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冰天雪地,恐怕不止他自己被那铁索伤了。
合拢了衣襟,长生又坐回了木案旁,手指时不时敲一下,仿佛又要发呆。
天色昏暗,在明月升起前,将若悠悠转醒,先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一个倾身坐起,还未完全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便率先看见了一抹雪色。
长生敛袍坐在榻前,虽然已经相处过数日,可以那狐狸身来看是一回事,真正恢复过来再看面前人,又是另一回事。
将若启唇,却是没话说,长生看他一脸茫然,便问道:“你似乎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长生敛眉,心想果然是不记得发狂时的回忆了,他凝眉不语,将若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坐着,长生却忽然抬手一指,问道:“你那是什么?”
将若顺着他的目光下移,呼吸一滞,涩声道:“那是……魂戒。”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魂戒留下的印记。
“没听说过。”长生微微摇头。
“神君自然没听说过。”将若手指下意识摩挲上了那印记,眉目温润,“这是妖界圣物。”
他笑着,只是下一刻笑意却完全敛去,因为长生抬起了左手,那无名指间,也有这样一个印记,刺痛人心。
将若木然地看着,只听见自己讶然道:“神君为何有这个?”
“不知道。”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当时以为这个印记是不会跟着长生的,所以现在看着,心中自然五味陈杂。
将若终于肯承认了,这个人就是颜于归,缚魂戒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长生就是颜于归,不管轮回多少次,不管改变身份多少次,他依旧是颜于归,依旧是……他爱的那个人。
只是这个承认后的酸楚,却无比难受。
面前这个人已经忘记了他,当初做好了约定,如今他却下不去手了。
如果能就此一了百了,多好。
将若长久的沉默让他不禁蹙眉,长生左手晃了晃,将若才回神,干巴巴地道:“魂戒虽出于妖界,却非邪魅之物,